悔不當初 琳衣(中)

作者 ︰ 雨中闌珊

不一會兒,外面管事的婆子已經陸續到了冬苑。♀雨兒喚著一個個進來回事。林林落落,繁瑣無比。琳衣不敢怠慢。一件件仔細听了,安排了下去,直到晌午時分,才把事情都處置好了。等打發了那些婆子走完,琳衣只覺得饑腸漉漉,忙讓丫頭把飯菜送到屋子,漱口淨手,簡單的用了一點午膳。

劉鄖出門時,已打發下人告知過琳衣︰他陪王妃回娘家,午膳不在府邸用。琳衣一個人坐屋里無聲無息地把飯菜吃了,又漱過口,打發雲兒、雨兒幾個丫鬟收拾好東西,下去歇息。琳衣又查看了一會兒上午送來的帳目,感覺有些疲勞。方才放下手里的賬冊,輕輕的敲了敲自己酸疼的腰,琳衣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忙了這一上午的真有些累人。」想著還是趁這會兒空閑閉閉眼楮,稍微歇息一會。

誰知琳衣才剛閉上眼楮不一會兒,雲兒便進來稟報,「夫人,門外有婆子來回話,說是福管家和賬房的田管事有急事求見您。」

「讓他們進來吧。」琳衣聞報心里頓時一沉,「管家劉福和賬房的田管事有什麼重要事情稟報?別是府邸又出了什麼事情……」

「夫人安。」管家劉福和賬房的田管事一起上前請了安。

「福叔、田管事不必拘泥于小節,請坐下說話吧。」琳衣溫和地笑著。談笑間丫鬟奉上茶來。琳衣笑著伸手讓了讓,「福叔、田管事請用茶。」

琳衣抬眼看著劉福和田管事,淡笑著問道,「出了什麼事嗎?」

劉福放下茶杯,起身回道,「夫人,是這樣的。‘錦繡人家’派了一名伙計來府邸取錢,說是今兒上午侯爺和王妃在他們那里購置了一件繡品,因為身上沒有帶夠銀兩,東西又急等著用——說是送給丞相府邸的禮品。東西當時便讓侯爺和王妃身邊的人取走了。……侯爺便寫了個取錢的條子讓商鋪里的人來府邸取錢,現下商鋪派來的人正在府里等著拿錢呢。」

琳衣放下茶杯,看了一眼劉福,神色間有些疑慮的問道,「既然是侯爺同意購買的物件,人家拿著侯爺的憑條來討錢,付給人家錢就是了。不用專門來回我的。難道這憑條有什麼問題不成?」琳衣有些不解的看著田管事和劉福。♀

劉福怔了一下,抬頭看了看琳衣,神色間有些遲疑,說道,「夫人,憑條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只是……只是款子的數額較大,賬房不敢擅自做主支付,所以找了老奴討主意。……老奴這樣的事情也是頭次遇上……」

「夫人容稟。」一旁的田管事等不及琳衣開口詢問,欠了欠身,急急出聲說道,「……這事都怪老奴。實在是來人要討取的銀子數額較大,老奴不敢擅自做主,故特央求福管家一起前來稟報夫人,請夫人做主。」說罷,起身恭恭敬敬將那一張憑條雙手呈遞與琳衣身旁的大丫鬟雲兒。

「一件繡品,能用多少銀子?」琳衣微微一笑,從雲兒手里接過憑條細看,「啊?」這一下,即便是管家多年的琳衣也不由自主的驚叫了一聲,「八千兩?這買的什麼繡品呀?難不成是用金錢繡成的?」琳衣略一沉吟,端起了茶盞喝了一口後,看著兩人說道,「要不先打發了那伙計回去,讓他明兒再來。…等侯爺回府,問明了怎樣的情況再說?」

劉福與田管事對視了一眼,抬頭看了看琳衣,神色間有些遲疑,還是出聲說道,「夫人的想法是好的。若是用在其他的商鋪也許可行,但唯獨這‘錦繡人家’有些麻煩。‘錦繡人家’立有規矩,若是店鋪的伙計到買家上門取不到錢,回(色色小說

話說到這里,琳衣算是明白了,「感情這銀子現在是非付不可了?若是自己現下不同意拿出銀子打發了那伙計,那麼不等一個時辰,整個京都便會知道威武侯劉鄖到‘錦繡人家’買了東西卻沒有付賬。……別說是侯爺的名聲了,就這整個威武侯府的名聲也算是徹底給敗壞了。」既然如此,琳衣也不敢說什麼,只能咬咬牙說道,「田管事,給那伙計銀子,打發他走。」

「是,夫人。老奴即刻去辦。」田管事說著起身告辭。管家劉福也跟著起身告辭道,「夫人,老奴告退。」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琳衣將手里拿著的賬冊重重的放下,長長的嘆息了一聲。現在整個威武侯府的經濟來源不多,只有威武侯劉鄖的俸祿收入是一筆,老太太頂著一個三品誥命,每月也有些銀子領取。不過這塊不過是點小意思。若是光靠著這點兒銀子過日子,闔府上下都得扎起脖子餓死。禮品和禮金收入也算是一筆,雖然看著數字大得能嚇人一跳,可這項也是虛的,人情往來,有進賬自然就有出賬,到最後差不多也就是彼此拉平了事,並不能佔人家多少便宜。府邸真正的進項是侯府在城外的幾處農莊和幾千畝田地的收入。這些莊子按季出產不同,折算成銀子,總在二三萬兩上下。侯府沒有商鋪,一是到京都的時間不長,府邸上下都無人懂得經營之道。二是朝廷大多數官員歧視商人,寧願購置田地做個地主,也不願意購置商鋪與商人掛上邊。

琳衣從前不是沒有听過「錦繡人家」的名聲,一些貴族官宦家的夫人小姐們聚會時也常在一起議論衣裳繡品什麼的,若是那個女子身上有一件「錦繡人家」購置的衣裳或者繡品,必定會讓在場的所有女子羨慕。因為「錦繡人家」賣的東西沒有一件是便宜的,擁有「錦繡人家」出品的物件,就是一種大富大貴身份的象征。都說「錦繡人家」買的物件貴的出奇,但東西卻是精致的不得了,它出品的那些個衣裳、繡品什麼的物品,在京都城,乃至整個玄幻大陸,都算的上是獨領風騷,獨一份。找不出第二家能夠做出的。

琳衣但凡上街市去,也都要去「錦繡人家」轉轉,過過眼癮。商鋪里面的東西確實令她看了心動不已,但一瞧見那些動輒上百上千的價碼,琳衣便立馬死了購買之心。她可是在邊城過慣了苦日子之人,那里舍得花費銀子去購置那些個奢侈的物件。琳衣來到京都的時間也不長,也沒有什麼可以交往的好友。與她來往的人多是劉鄖軍中的一些軍官家眷——她們也多是依靠丈夫俸祿過日子的實在人。即使有心購置「錦繡人家」的物件,也只有購置一、二件。

因為劉鄖大婚,侯府的女眷們都購置了一些新衣裳。琳衣咬了咬牙,掏出自己的私房錢硬是給女兒菱兒在「錦繡人家」購置了一身衣裳,花費了二百多兩銀子,至今想起來都能讓琳衣肉疼好長時間。不過那身衣裳真是漂亮極了,桃紅色的緞子制成的,穿在女兒菱兒身上顯得更加漂亮。

這次嫁入府邸的王妃,倒是讓琳衣大大的吃了一驚,听那日觀禮的女眷們議論︰到底是丞相的千金。♀不但王妃身上穿的衣裳出自‘錦繡人家’,就連王妃身邊的幾個大丫鬟的衣裳也出自‘錦繡人家’。可想而知,丞相府對這個女兒有多重視,陪嫁有多麼厚重了。琳衣心里感慨萬分,「這世道就是如此。權利二字總是相聯的,有權自然就有利。而有利,自然也必須尋得權的庇護,兩者兩輔相成,密不可分。也不知道‘錦繡人家’這次從丞相府邸賺取了多少好處?居然為丞相府的小姐出嫁提供了這許多衣裳……。要知道平常去‘錦繡人家’定制衣裳,不等上個二三十天,根本拿不到衣裳。」

「可這一件繡品要八千兩銀子,也貴的太離譜了點吧?」琳衣垂著眼瞼喝了一口茶,心下暗自吃驚,「侯爺昨兒晚膳時還一臉堅決的說,自己今日絕不會陪王妃回門,定要讓李銳安那老賊狠狠的丟臉不可。…想不到今日他不但陪著王妃回門去了,還送上了那麼大的一份厚禮。……听說今兒出門時,侯爺從庫房里也取走一些布料和吃食,加上這一件繡品,這次回門禮品大致要有個上萬兩銀子。

……平常人家的女兒回門帶的禮品不過是些食物、布料,就是富貴人家也頂不過二三千銀子而已。自家侯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卻是驚人。這王妃到底使了什麼手段,讓侯爺做到如此地步?」若說前幾天琳衣還在心里為那位可憐的李家千金擔憂不已,如今心里卻只剩下驚詫和佩服了。

丫鬟雲兒在一旁小聲嘀咕道,「夫人,您說那‘錦繡人家’的商鋪老板是個什麼樣的人呀?居然能夠想的那樣的損招來?難怪奴婢曾听人私下說,自打‘錦繡人家’在京都開張以來,到它那去購置物品的王公貴族就沒有一人敢欠債不還的。……起初奴婢還以為那家商鋪的後台根子硬,也許是哪家的王爺在後面當老板撐腰呢。今日奴婢才算是明白了這其中的奧秘……」說到這里,雲兒笑道,「感情這老板如此刁鑽,居然拿人最害怕的名聲做閥……」

琳衣稍許歇息了一會,剛剛起身便听得膳房的管事劉嬤嬤來了。琳衣坐在正廳上,听著掌管膳房的劉嬤嬤稟報晚膳安排的菜式,听完之後,琳衣淡淡的說道,「劉嬤嬤,你是跟隨我多年的老人了,有些事情我不說你自己心里多少也應該明白。凡事多上心,你們要是抱著怠慢的意思,讓王妃、老太太和兩位姨娘挑出理來,我的臉面丟了,你們的體面也就沒有了!仔細沒有?……管好你手下的那些人,若是有敢耍奸刁滑不好好做事,只管趕了出去就是。」琳衣接過張嬤嬤遞過來的茶,緩緩的喝了一口,繼續說道,「侯爺已經下令,府邸的下人再有什麼不安分的,一律趕出府去。不過,劉嬤嬤。真有什麼事情發生,我也不找別人,第一個就找你,听見沒有?」琳衣的聲音里有了一絲嚴歷。

劉嬤嬤陪著小心回道,「奴才明白。夫人吩咐的事情小的只有加十二萬分的仔細著,不敢存怠慢的心思。」劉嬤嬤偷偷看了一眼琳衣,小生說道,「夫人,有件事小的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正要稟報夫人。」

琳衣待人寬和,劉府中人都喜歡她。威武侯劉鄖對琳衣向來信任有加,這些年來府邸中的大小事務俱交由琳衣處置,因此府邸上下一干僕佣均習慣以夫人相稱。

「哦?什麼事情?」琳衣表面上一副平靜如水的神情,但內心卻起了些許漣漪,「劉嬤嬤跟隨侯爺多年,算的上是這府里的老人了。有什麼事情能夠使她這般為難的?」

劉嬤嬤的丈夫劉山,也是府邸的一位管事。是跟隨劉鄖多年的一位得力的隨從,給劉鄖辦事向來心思縝密、滴水不漏,是劉鄖在這府中信任的少數幾個人之一。負責府內采買。他在威武侯府的地位絲毫不遜于大管家劉福,兩人均可以出入內院而不需通稟,而這種待遇除了他們兩個,再沒有幾個男性僕從享有。劉嬤嬤出身農家,與劉山結婚後便進了劉家。一直在府內的膳房做事,後來被琳衣提拔為膳房管事。劉嬤嬤為人忠厚老實,對劉鄖和琳衣一向忠心耿耿。

本來劉嬤嬤這膳房管事做的好好的,只是一年前劉老夫人來了之後,卻對劉嬤嬤多加挑剔,總是找茬苛責她。後來干脆自己做主硬是免了劉嬤嬤的管事,將自己帶來的親信陳嬤嬤提拔成膳房管事。這陳嬤嬤上任不到三個月,依仗著老夫人撐腰,在府內恃強凌弱,成為府內的一「霸」。也活該她倒霉,竟然以為新進門的那位王妃好欺負,惹到了王妃的頭上——前兩天陳嬤嬤唆使府邸的一些僕佣將前去膳房拿早膳的兩名新來的僕佣打成了重傷。

這兩名僕佣正是隨王妃一起陪嫁入府之人。令府邸里驚訝的是,這位新入門的王妃竟然是個厲害的人物,得知消息後,立刻派人去官府請了仵作上門為受害人驗傷。硬是逼得侯爺將陳嬤嬤及其幾名參與毆打之人,在府邸的全體下人向受害人公開道歉不說,還將陳嬤嬤等人打了一頓板子,趕出了府邸。原本被老夫人貶職的劉嬤嬤則在琳衣的建議下,又恢復了膳房管事的職位。

劉嬤嬤看了琳衣一眼,猶豫了一下,說道,「夫人,早起夏苑馨姨娘的大丫頭紅兒來膳房要做一份燕窩粥,讓一刻鐘後送上去。奴才們緊趕慢趕的,總算是按照時辰送上去了。可人家又不要了,說是要換成玉糯糕,一刻鐘後就要送上去。夫人也知道,府邸的膳房倒塌後,現在一時半刻的也沒有修復,只能在小膳房先用著。再加上這玉糯糕也不是簡單好做的,那大丫頭就惱了,剛才還來膳房里鬧了一場,說了好些難听的話……」說著說著那劉嬤嬤就有些吱吱嗚嗚起來。

張嬤嬤在一旁厲聲喝道,「那丫頭說了些什麼?」

「夫人往日說過不讓下人們互相攀咬,告黑狀,傳人語,今兒這事實在是奴才氣不過……」劉嬤嬤越說心里越憋屈,不由得哽咽了起來。

琳衣端起茶來,潤了潤喉,平平靜靜的說道,「她說了什麼,讓你這般受委屈?你盡管說就是了。以往不讓你們攀咬告黑狀,並不是適合所有的狀況。對于那些單方面挑起事端的,我也是嚴禁的。」

張嬤嬤在旁瞪了劉嬤嬤一眼,出聲罵道,「平日里夫人說的話,都不長記性。現下听清楚了嗎?還不快點回夫人的話。」

劉嬤嬤稍許遲疑了一下,便回道,「是,是夫人。…那丫頭說她們宛馨夫人是老太太嫡親的外甥女,日後是要做王妃的。現如今敢如此怠慢她們,到了明兒就讓奴才們掃地出門…。她還說……還說若是夫人敢不識相,也是沒有什麼好果子吃的……。後來……」

「這……」琳衣听聞此話,氣得一時間有些氣喘,她從來都不想去爭什麼,只想安安穩穩的過個太平日子,一家子人過日子,爭來爭去又能怎麼樣?可她不想去爭,人家卻不肯罷休,硬是要找上門來掐架,這日子過的真是累的慌。

張嬤嬤跟隨琳衣多年,性子向來火爆,听了劉嬤嬤的話氣得直哆嗦。不等劉嬤嬤把話說完,就跳起來罵道,「那個小蹄子竟敢說出這樣的話來?看我不去撕爛了她的嘴巴!」

琳衣嘆了口氣,看不見的戰爭又要來了嗎?她此時此刻真有種想摔東西的沖動。可她卻只能拼命的攥緊拳頭克制住自己涌上心頭的怒氣。如今府邸里的情形不同與以往了,自從一年前劉老夫人帶著二公子、三公子以及一大幫子下人僕佣從家鄉來到京都府邸之後,府邸就全變了樣。現在府邸里一下子又多了一位王妃,二位姨娘,看這情形一個更比一個難惹。三天,僅僅三天就把個威武侯府給攪得不得安寧,這都什麼事呀。

「張嬤嬤!」琳衣舉手阻止了張嬤嬤的叫罵。平穩的語聲一絲急燥火氣也沒有。她不動聲色的繼續問道,「後來呢?可曾與她發生口角?膳房今日可有發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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