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曹坐在青石上，離我很近，他的頭不轉動，保持一個方向，隔了一會兒，對我說，你不會硬拽著我去做那事嗎？
我一下子沒適應老鬼曹這句話對我造成的震動，悶在那兒不說話。
在旁邊的吱嚀鬼對我說，要去，一定得帶上我，我和先生是不能分開的。
老鬼曹對我看著，看著，不對了，他的眼楮又要伸出眼眶，向我這邊伸過來，真的伸過來了，這次是兩只眼楮都伸了出來，後面拖著紅顏se的神經。潘先生，你不會硬拽著我去你家鄉安家嗎？
老鬼曹又對我造成了一次震動。
老鬼曹見我沒有話回他，便朝吱嚀鬼點點頭，說，你跟潘先生說一說。
吱嚀鬼說，我也要跟著先生一起去。
不是說這個。老鬼曹說。
我對老鬼曹說，你不願意，我能來硬的？
能，吱嚀鬼很快回答我，說，能，我們做鬼的都是這個德xing，賤哪，別人跟我們好說好勸，我們不听，一定要對我們動粗，一動粗，我們就軟掉，軟得沒一點骨頭架子，潘先生，你快對先生和我動粗吧，我求你了。
震動，震動，震動太大了，我想，做鬼的人，他們的境遇竟會是如此悲慘？
吱嚀鬼突然跪在地上，朝我連續叩頭，說，潘先生，求你快快對我們兩人動武吧。
要動武嗎？我問。
要動。吱嚀鬼說。
我朝老鬼曹看。
他不出聲，沒表態。
我說，我也不會動什麼武，你們做鬼的人要是實在喜歡我動手的話，我就……
來吧，來吧，快點，吱嚀鬼已經閉上了眼楮，專等我對他動手。
這時老鬼曹開始發威，他對長跪不起的吱嚀鬼起腳猛踢，把吱嚀鬼踢倒在地，腳踏在吱嚀鬼身上不離開，兩只眼珠子伸出眼眶，停在離吱嚀鬼很近的地方，朝吱嚀鬼仔細看著什麼。
吱嚀鬼倒在地上，臉上並無多少痛苦表情，他也學著老鬼曹的樣子，把自己的眼珠子伸出眼眶。最後，吱嚀鬼的兩只眼珠子同老鬼曹的兩只眼珠子在空中相遇，沒多長一會兒，四只眼珠子便相互纏在一起，樣子像是在打架，但又不像是打架，是在把自己這邊的什麼想法傳達給對方。
我看得有趣，只管看，沒了別的心思。
眼珠子與眼珠子分開，但後面的紅顏se眼神經還是纏在一起。
我突然對他們兩人說，我會動粗的。
吱嚀鬼頭側轉向我這邊，聲音很響地說，要動武，要動得比「粗」更粗。
加了引號了，老鬼曹說，這小子一邊跟我鬧，一邊倒是沒忘了在第一個粗字兩邊加引號。
我這不是白加了嗎？吱嚀鬼反擊說。
我說，好，我就動武了。
好呵，好呵，他們兩人同時叫起來，並快速把各自的眼珠子、眼神經收回眼眶里。老鬼曹的眼眶里沒有一點肉，所以他的眼珠子收回眼眶時顯得比較快，因為沒有肉，就沒有了任何阻力，吱嚀鬼眼眶里有一點肉，有一些阻力，他的眼珠子收回去要比老鬼曹慢了一拍。
我等他們兩人都正模正樣站到我面前時，就說，我能動武的，我有這個能力。
老鬼曹問我，潘先生，你準備怎麼對我們動武呢？你身上有什麼手段？
我說，我要替你造一個移魂氣圈，把你老鬼曹裝入氣圈之中，用一個晚上的時間，把你老鬼曹的魂魄搬移到我家鄉姑蘇城外的石湖里去，那兒的水勢大，做人做鬼都很滋潤。
這時吱嚀鬼跳了起來，潘先生，你這個人，怎麼搞的，想把我甩掉嗎？沒門，你想都不要這樣想，你要是真甩了我，不管我，把我一個人留在beijing香山腳下的話，我是不會放過你的，我要作法，把你害得沒法過ri子。
我說了嗎？我問吱嚀鬼。
潘先生想這樣做嗎？老鬼曹先問我，後又轉問吱嚀鬼。
我想了想，慢慢說，我的氣圈一次只能搬移一個魂魄。
那麼就搬移兩次。老鬼曹說。
吱嚀鬼說，先把我搬移走。
老鬼曹舉手打吱嚀鬼，說，你倒jing明，讓我一個人留在這兒，自己先去姑蘇石湖里洗澡享受去。
我說，別吵了，我另想一個法子。我開始想法子了，當我認真想法子時，我下面的一雙腳就會相互踐踏，這樣，我的好法子就會層出不窮，一個接一個從我頭腦中躥出來。
我的兩只腳這會兒在下面相互踐踏，忙得很。
老鬼曹問吱嚀鬼，像潘先生這樣做，能被叫做踐踏嗎？還有，他這樣做，有用嗎？
有什麼用？吱嚀鬼問。
你這個笨蛋。老鬼曹罵吱嚀鬼。
你問潘先生，能不能被說成是踐踏？吱嚀鬼說。
我說，說踏總可以了吧？
你的兩只腳相互疊加在一起，又沒用多少力，這怎麼能被叫做踐踏或踏呢？我們做鬼的，上要被你們陽間之人欺負，下要被閻王爺管著，這才叫踐踏呢。
我听老鬼曹如此說，心想，弄了半天，他是從自己那兒出發，來看這事的，也對，我說，疊加就疊加吧，我的兩只腳相互疊加在一起……
你到底要不要硬拽著我們去做那事？老鬼曹像在質問我。
要的，要的，只要你們不對我有意見，我也是陽間之人哪，我要是對你們動了粗，你們又要說我欺負你們了。
來吧。老鬼曹催促我。
我也要跟著去。吱嚀鬼拉住我衣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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