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時間，我說，不行，先等等吧，現在已經是臨晨，馬上就要天亮，你們兩人難道不怕天亮嗎？在天亮以前，你們兩人都得鑽入石湖水底，以避開ri間強烈的陽氣，ri間的陽氣對你們兩人會有很強的殺傷力，你們兩人懂不懂？
懂，怎麼不懂呢？他們兩人都這樣說。
老鬼曹說，潘先生，你別急，你看我們在天大亮以前，把這兒湖邊空氣中的水分吸入到身子里面去，到時讓你潘先生大吃一驚。
好，開始。吱嚀鬼說。
我躲過一邊，靜靜看他們兩人用功力吸收空氣中的水分。
起先還能看見，過後就不行了，就看不見他們兩人的人形了。兩團白霧分別在草地上形成，白霧團稍稍有些動搖，但只是在原地動著，白霧團的上下尺寸差不多一樣大小，邊沿不整齊，像被狗牙咬過似的。他們兩人肯定是躲在霧團里面，我看不見他們兩人此時在霧團里面的情況，我只能看見在霧團外面的情況，在霧團外面一圈，有一片片水氣正向著霧團沖去，而且沖擊的力量比較猛，我有點懂了，霧團邊沿不整齊，主要是遭到無數水氣沖擊後形成的一種特殊狀況……兩個氣霧團的動向發生了變化，它們一上一下跳了起來，我往草地上蹲下去，頭側轉過去細瞧，嘿，那不是他們兩人的腳嗎？他們兩人的腳在底下露著呢，腳還是那四只腳，但氣勢變了，跟在beijing香山時完全不一樣，我這會兒瞧四只腳，根根腳趾都脹得通紅，在腳面上，骨是骨，筋是筋，皮是皮，肉是肉，各有千秋，各有風采，四只腳不停地在草地上蹦著跳著，跟我們陽間的活人一樣，這四只腳也主要是靠著腳尖上的彈跳力向上面跳著。
水分在兩個霧團四周越聚越多，越聚越密，整個霧團膨脹著，像一個大大的氣球，像一個白se的大氣球。
我突然來了勁頭，叫喊起來，你們成功了，你們成功了，你們兩個鬼怪在我家鄉姑蘇城終于成功了。
兩個霧團中的一個這時候開始發威，它朝四面劇烈脹開，脹開……我感到有一股力量正推著我往後退去，我退到一棵樹旁，伸手抓住樹干，腳下用力挺著，盡量不讓自己再往後退去。
那個發威的霧團突然癟掉了，霧團一癟，就沒了，在那一處草地上霧團沒了，什麼都沒了，霧團沒了，連在霧團里的人也沒了。
我被人在背後拍了一下，回頭看，原來是那個失蹤的霧團偷偷溜到我背後來了，白白的大霧團這時並沒有旋轉，它停著不動……出聲了，霧團出聲了，我被嚇了一跳，近眼看，大吃一驚，這哪里是霧團呵，這是一個人哪，那人的臉正朝我笑著，臉上皮膚飽含水分，整個臉像是剛從深水里被撈起來那樣水淋，再近一點看，真有一滴滴水從臉上掛下來，那人是誰？用力看，用力想，不認識。
潘先生，我是吱嚀鬼呵。
什麼？你是他？我一把拉住他，但馬上又放開手，我怕自己會上壞人的當，後來我感到，我當時拉住的不是那人的皮膚，而是拉住了一灘水，是一灘有點水勢的水。
那人說，潘先生，我真是吱嚀鬼，不然我怎麼能知道你潘先生姓潘呢？
我正犯難時，背後又被人拍了一下，回頭看，怎麼還是一個霧團？我朝前面草地上看，僅剩的那個霧團也沒有了，都不見了，我在心里暗想，跟鬼怪打交道就是有一點不好，吃不透他們的行為，不懂得他們的各種手段，很容易吃虧。
後來的霧團這時開口說話，潘先生，他是吱嚀鬼，他沒騙你，你再看看，我是不是以前你所認識的老鬼曹？
我向前移過一步，是，這人是老鬼曹，這人這會兒的相貌雖然跟以前的老鬼曹相比，有較大區別，但經過仔細辨認，還是能夠認出來，這人就是老鬼曹。
老鬼曹說，認出來了吧？我經驗豐富，沒像他那樣笨，他吸收的水分太多了，整個人膨脹得就像一個面粉團、一棵大白菜、一只氣球，我吸收的水分剛好。
哪里呵，吱嚀鬼說，先生，你現在比我苗條，但體內水分也是太多，你胖了，胖得沒人認識了，不信，先生可以去找一把秤來稱稱體重，先生現在的體重沒有五百斤，也有三百斤。
我明白了，他們兩人分別從空氣中吸收了大量水分，水分被吸收得太多，整個人的體形發生了巨大變化，這會兒在他們兩人體內含著的水分大概可以流成一條小河，所以我不會認識他們兩人，什麼面粉團、大白菜、氣球？其實就是身子被水浸泡，身子過度膨脹，變了形，特別是吱嚀鬼。
我在無意中說了一句話，快點放水吧。
對，趕快把多余的水放出體外。老鬼曹說。
你們兩人真能這樣做？我想想也不可能呵。
放，吱嚀鬼說著，便開始放水。
怪怪，幾條水柱瞬間從吱嚀鬼身上各處噴she出來，最粗的一根水柱，其水的流量就跟消防隊救火的水龍頭差不多。
老鬼曹也開始放水了，但老鬼曹放水的量明顯要比吱嚀鬼來得小。
沒多少時間，他們兩人把自己體內多余的水都放掉了，這會兒看他們兩人的身子，不錯，真是不錯，身子上下各部都很勻稱，皮se也好，是淡紅微白顏se，只是吱嚀鬼全身的細絨毛沒去掉，仍然是全身長滿。
我說，好呵，好呵，在天亮以前，你們兩個新蘇州人終于用空氣中的水分把自己身子的外形徹底改變了。我想了想，便毫無道理地說，我請客，請你們兩人吃好東西。
不對，完全不對，在這會兒，我拿什麼東西來請他們兩人？我一下子臉都變紅了。
潘先生，你這是亂講，你身邊有什麼東西可以請我們吃的？吱嚀鬼說。
說到了點子上，刺到了我心里。我慢慢低下頭，不肯多說一句話。
來吧，我請潘先生吃東西。
這是吱嚀鬼說的。
嘿，這小子有什麼好東西可以請我吃的？我沒有東西請他，他倒有了？
來吧，吃吧，東西就在我手上。
這還是吱嚀鬼在說。而且我好像也听到了他們兩人正在吃東西的聲音。我小心翼翼把頭抬起來，果然，在吱嚀鬼手上正捧著一堆東西，這堆東西是什麼，我還不能夠看清楚，我只看見從東西上不斷有水在往下面滴，我想，這鬼怪難道是弄了一灘水來請我吃？
吱嚀鬼說，潘先生，我請你吃女敕豆腐。
我听後，一震，什麼？如今是什麼年代？可以亂吃女敕豆腐的？我也不管在吱嚀鬼手上捧著的是不是女敕豆腐，說，別的東西都能吃，唯獨這女敕豆腐不能吃，一吃，就要被人抓起來，然後再判你個強jian罪，輕一點，判你個流氓罪，這太女敕的豆腐絕對不能吃。
為什麼？老鬼曹和吱嚀鬼問我。
我說，現在馬上就要天亮了，等夜上我來湖邊，再跟你們兩人細說這事情。
別，老鬼曹說，別，潘先生，我和吱嚀鬼不是普通的鬼，我們早已練成了對付大白天陽氣的功力，只是不能在太陽光底下呆太長時間，潘先生，你把這女敕豆腐的事情跟我們兩人說清楚，別憋著我們兩人。
我說，好，我這就說，這豆腐代表女人……
你別胡搞了。他們兩人都朝我叫。
我說，真的，這豆腐真就是代表了女人。
你別逗了。兩人又說。
我猛拍自己大腿，說，是真的，豆腐一定是代表女人的，這女敕豆腐代表女敕女人，這老豆腐代表老女人。
就請你吃一塊豆腐……吱嚀鬼根本不听我說，就請你潘先生吃一塊豆腐。
我也是這樣，不听他說，繼續自顧自說，豆腐代表女人，吃豆腐就是吃女人，到外面去亂吃跟我不相干的女人，這不是強jian，不是做流氓，又是什麼？要被人抓起來的。
我們三人就吃了一塊豆腐，就成了壞人了？老鬼曹憤恨異常。
這豆腐是絕對不能踫的，我說，女敕豆腐代表女敕女人，老豆腐代表老女人。
一塊豆腐能有幾個代表？吱嚀鬼大聲叫著，他的腳一邊在草地上跺，一邊往我身上踢，當然踢得很輕。
我說，讓我好好想想，到底有幾個，女敕豆腐代表女敕女人，老豆腐代表老女人，豆腐本身又要代表豆腐自己……我慢慢伸出幾根手指，但是，我很害怕呵，我怕我伸出去的幾根手指會被吱嚀鬼派出來的細絨毛纏住，讓我吃苦頭，所以我沒讓他們兩人看清楚我伸出去的手指是多少個數字，就趕緊把手指縮了回來。
真是混蛋，就吃了一塊豆腐，會有這麼多講究。老鬼曹對我說。
我趕緊說，我沒吃，我踫都沒踫這塊豆腐。
這怎麼弄？吱嚀鬼丟了我，丟了老鬼曹，一個人跑到我踫過的那棵樹旁，狂叫著說，這怎麼弄？不吃了？你們陽間的豆腐怎麼這麼難吃呢？他用拳猛擊樹干，不解恨，派了一批絨毛出去，想把整棵樹弄翻，但力量不夠，絨毛便轉而去了樹的上面，把好多樹葉摘了下來，被摘下的樹葉紛紛掉在樹底下，使樹下一圈一下子就落滿了樹葉。
老鬼曹說，我們拿豆腐來是為了請潘先生的，潘先生怕吃豆腐，我們……我們……
娘的死**，活人還沒有死人來得ziyou自在，娘的死**，我倒是一腔勢血，想請……想請……壽頭。
壽頭？蘇州話？壽頭？蘇州話？我們陽間之人都是這種類型的人？都是這種東西？他竟然是這樣認為的，死鬼，他哪里知道，我們也是沒有辦法呵。
老鬼曹抓住吱嚀鬼，比比吧，他說，比比吧。
比什麼？吱嚀鬼問，先生要我比什麼？
比比吧，比比吧，beijing和蘇州，yin間和陽間。老鬼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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