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是在二中這樣一個封閉的環境里。紅星社成立的第三天,消息就從何錚的嘴里傳了出來,然後像長了翅膀一樣,飛到莊譽的耳朵里。
「說吧,怎麼回事?」莊譽坐在那里,面色陰沉,是發怒前的征兆。伍學長低著頭,局促的站在那,看著小齊給自己新買的運動鞋,覺得有些大了。
「問你話呢,你不回答,就以為我拿你沒轍麼?你以為我在二中吃干飯的麼?」莊譽氣急敗壞,打開抽屜,從里面扯出一卷資料,摔在伍學長的面前。
「就是成立個學生社團而已,值得這麼興師問罪麼?我們又沒干什麼,莊老師,您能听听學生們的意見再訓我麼?」伍學長抬起頭,一臉的委屈。自己一沒偷,二沒搶,三沒欺負同學,光明正大的,有什麼值得莊譽這麼生氣。
「興師問罪?興師問罪還是輕的呢!消息已經傳到吳校長那里了,你知道他發了雷霆之怒,要辦你麼?學校常委班子早就看你和陳老師不滿了,找由頭還找不到呢,你到好,倒貼著給人家送。」莊譽拍著桌子,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就那個垃圾校長,除了關心他的實驗班,除了關心考試成績,除了關心能不能往上爬,還會關心什麼?學校,家長,老師眼里只有成績,以成績定輸贏。難道我們的人生只有考試那幾百分麼?難道我們的興趣愛好,就活該被抹殺,我們的理想和信念就活該缺失,我們的心里負擔就活該越來越重麼?」伍學長被激怒了,聲嘶力竭的據理力爭,吐槽了一個痛快。
他才不管面前這位是決定他去留的教務主任呢,活了這麼多年,受了這麼多年的應試教育,個中滋味,只有做學生的自己知道。學習好的,除了搞科研和呆在象牙塔里,有他媽幾個混的開的。學死習,死學習,到頭來只是一大堆圖像數字,轉化不成能力,人越活越憋屈。
「你也有女兒,也在上高中,你捫心自問,覺得現在這樣正常麼?先苦後甜,拿生命和健康當代價去換取那微不足道的高考成績,很多人染上近視和生理心理疾病,直到終老。年年高考有狀元,也年年有跳樓的,這種兩極分化,他媽的正常麼?」
「」
莊譽氣呼呼的不說話了,大口的喝著水,想要拿眼神殺死伍學長。辦公室門被敲響,進而有人推門而入,除了陳光明,還能有誰。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這活寶又惹你生氣了吧?你消消氣,別拿別人的錯誤來處罰自己。交給我,我回去好好教育,讓他給你寫份深刻的檢討。」陳光明陪著笑,雖然搞不懂莊譽為啥把伍學長抓過來,但是現在撈人要緊。伍學長和莊譽兩個人都是驢脾氣,頂到一起,肯定會傷一個。不管傷到誰,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給他一天的時間,把紅星社解散了。不然的話,你和他都吃不了兜著走,明白麼?」莊譽下了逐客令,陳光明皺皺眉,突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沉著臉把伍學長拉了出去。
「咋回事,我跟你交代的啥,不要把高一四變成渣子班,你答應的話呢?你現在食言而肥,還他大爺的梗著頭,是不是覺得自己做的特對?」陳光明把伍學長拖到牆角,連踹帶擼。伍學長頭別向遠處,看著光禿禿的落葉喬木,心里一陣黯然。年輕人辦個事咋就那麼難呢?一幫老頑固,不問青紅皂白的一棍子打死,還有什麼活力可言。
「你跟我交代的,我始終記著,高一四不是渣子班,紅星社也不是渣子社。是不是食言而肥,要等過段時間才能見分曉。陳老師,我只問你一句話,你想不想拿第一,快快樂樂的拿第一?」伍學長目光灼熱,緊盯著陳光明,逼問著。如果陳光明心里還有年輕人應有的那股銳氣,那麼他就不應該拒絕。
「最初的夢想,你有沒有丟掉?身為年輕人應有的驕傲,有沒有被拍倒?」伍學長再度發問,問完轉身,大踏步離開。走出教務大樓的那一剎那,他站在門口抽抽鼻子,發現自己眼楮濕潤了。
「從來就沒有救世主,也不可能依靠意見相左的老一輩,想要證明自己,就只能靠我們自身。」伍學長的話回蕩在陳光明的耳際,他望著那個慢慢走向高一教學樓的孤單身影,這一刻,心里翻江倒海,五味雜陳,說不出的滋味和情緒縈繞心間。
吳校長在校長辦公室里踱著步,興奮的搓著手,不時地盯一眼桌子上的文件,心里樂的直翻天。
「狗日的,總算被老子逮住了。剛進行完普法宣傳教育,就整這麼一出,自作孽,不可活,哈哈。」吳校長咬牙切齒,繼而哈哈大笑,本性流露。
「侯老師麼?快點組織高一新生入選實驗班考試,盡快考完。我這一次要讓他們徹底玩完,都有些等不及了。」吳校長掏出電話,撥給侯老師,一張臉因為過度興奮都有些變形了。
學校高層之間暗流涌動,陳光明和莊譽這一隊的被劃歸為魚肉,就等著實驗班擴充考試完成後動手。伍學長則帶領著紅星社招兵買馬,極力的擴張著。反正已經被發現了,索性就敞開了干,從暗面直接提升到明面,以最快的速度把隊伍擴充起來。吳校長等人巴不得他鬧得越大越好,不僅不管,還暗地里提供相應的便利,以求把他們推進死胡同。
「學長,這是六樓幾個班學生的申請表,你看一下吧,我已經簡單考核過了。」李飛遞過一摞表格,伍學長擺擺手,讓他直接通過就好。
「林天,你組織成了一個宣傳隊,把我們社團的相關東西務必一字不漏的傳達出去。我們只收想改變自己命運的人,不要書呆子,不要混子,不要投機者。」伍學長轉頭對林天說道,林天點點頭,立即執行去了。
「何錚,給你個任務,去說服麥芒和李旭原來的小弟,只要他們不想被人家看扁,那麼就加入進來,紅星社可以幫他們改造價值觀,人生觀,世界觀。如果他們不願意,也不用強求。」伍學長吩咐道,他打定主意要對抗一下學校,所以手頭的力量越大越好,統戰工作越全面越好。
「誰不服,老子直接撂倒。天爺的,狗逼校長。原來麥芒那麼囂張,他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們也沒干什麼出格的事,他就要拿我們開刀。老子要讓他看看我們不是好欺負的。」何錚氣沖沖的走了,張火華不在,他就是急先鋒,凡事自己動手,熱忱的緊。
踫頭會開了一個下午,直到晚自習預備鈴響才結束。伍學長正在制定下一步的動員計劃呢,教室門被打開,陳光明倒背著手走了過來。
全班60多號人齊刷刷的望向門口,有兩個新生出現在那里。一個是雙馬尾的女生,一個是樂呵呵的小帥哥。
伍學長抬起頭,看著莊晨玲和秦葉,他們兩個也看向自己,眼神各異,表情也各異。伍學長心里笑著,又多了一分勝算。
「學校新劃撥出兩個學生調到我們班,大家鼓掌歡迎,現在讓他們做個簡單的自我介紹。」陳光明瞄了伍學長一眼,隨口說道,教室里掌聲響起,聲如雷鳴,大家很是興奮。
「我叫莊晨玲,是從實驗班調過來的,希望以後能和大家好好相處,團結互助。」莊晨玲有些緊張,小手扯著衣角,感受著不同于實驗班的氛圍,她有些恍惚,覺得這個班學生太熱情了。
「我叫秦葉,秦始皇的秦,葉挺的葉,兩個都是牛逼人物。一個是封建王朝的始皇帝,李白說他‘秦王掃**,虎視何雄哉。’他統一了。」秦葉像背書一樣的叨逼叨個沒完,如果沒人制止,能從秦朝一直說到皖南事變。全班同學怔了一下,旋即笑的前仰後合,肚皮都痛了。
「好了,安靜。秦同學,你可以打住了,不然我以後的飯碗就被你搶了。」陳老師干咳幾聲,全班慢慢靜下來。秦葉得意洋洋,覺得自己在同學面前賣弄學問,是件露臉的大事,自己第一步計劃完美實施。轉頭看一眼莊晨玲,發現她臉上也掛著笑,心里又是老佩服自己的睿智。
「莊晨玲,你去伍學長右邊位子吧,就第四排那個。」陳老師一指伍學長旁邊的空位,莊晨玲臉紅了下,低頭模模左手的手鏈,背著書包走了過去。
秦葉看著伍學長起身讓座,跟莊晨玲打著招呼,有些捉急。伍學長答應自己不挖牆角的,怎麼可以出爾反爾呢。
「秦葉,秦葉,秦葉同學!」陳光明拿教鞭戳戳秦葉,秦葉哎了一聲,聲音包含郁悶,奇大。全班再一次哄堂大笑。
「你去跟七喜一桌吧,暫時先待著,下學期調位的時候再說。」陳老師一指後門那里,七喜正興奮的吐舌頭搖尾巴,眼巴巴的看著秦葉向它走去。
陳光明巡視了幾圈,想跟伍學長說說話,但是覺得自己要是現在服軟,有些太沒面子了。索然無趣的待了一會兒,開門出去透風了。
下課鈴響,秦葉著急忙慌的跑了過來,拉著伍學長就往外扯。莊晨玲望著兩人拉拉扯扯的背影,心里一陣郁悶加恐慌。
「哥,你不是不挖我牆角的麼?」秦葉滿臉不解,還帶著一絲的興師問罪。
「木有啊,我什麼時候挖你牆角了。不就是一桌麼,又不是一床,你想多了。」伍學長甩掉秦葉拉自己的手,有些尿意,轉身出教學樓後門。
「哥,我想好了,我跟你結拜,這樣你就不能明目張膽的挖我牆角了,我爸爸說了,朋友妻不可欺。」秦葉急中生智,再次跟上來。
「你爸爸沒跟你說,朋友妻不可欺,不欺白不欺麼?」伍學長噓噓著,嘲弄的問了一句。秦葉呆愣了半晌,搖搖頭,抓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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