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水市古蘭街,古蘭娛樂城,五樓會議室。《》蘭東听完各方面的年終總結之後,拍拍手,示意散會。揉揉額頭,點上一支煙,自有人打開窗子,遞過一杯白葡萄酒。
「哥,已經兩個月虧損了,再這麼下去,勢必要坐吃山空啊。」古西挨過身子,衣著單薄,被寒風一吹,渾身一哆嗦。
蘭東不說話,一邊灌酒一邊猛抽煙。自從譚天死了,黃金被警察起獲之後,日子一天不如一天。現在外面天天蹲著警察便衣和流動警務車,時不時的巡邏盤查更是讓人心驚膽戰。不過這還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兄弟們出去辦事或者回家總會莫名其妙的被打、被抓。鬧得人心浮動,惶惶不可終日。
「給龍哥打電話吧,主動認個錯,看他怎麼說。這麼扛著,我們就像被捏著七寸的蛇,不用他來打,我們最後就餓死了。」蘭東緩緩的遞出話,陷進真皮座椅里,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各行各業都有各自的規矩,他能對抗警察,但是對抗不了龍哥這張隨時要他命的大手。
「哥,咱們拼一下吧。兄弟們憋著一股氣,人心可用啊!」古西靠過身來,咽不下去這口氣。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去吧。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事有不逮,不是你們可以左右的。」蘭東擺擺手,等古西郁悶的走出去,大力的關上門,心里長嘆一口氣。
正對蘭東的會議室牆上掛著一幅字,是當年伍伯從陳老手里花大價錢求到的真跡。蘭東凝望著,口中呢喃︰「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蘭東讀著,右手猛然捶在桌面上,青筋暴起,震得杯瓶亂顫。
翌日,門口的警察便衣散去,移動警務車也駛向別處,巡邏警們似乎也累了,半天來不了一次。蘭東扒著窗子望著,臨近傍晚,顧客漸次而來。門前冷落車馬稀的日子持續了兩個月,重又變得門庭若市起來。
會議室門被打開,得勝而來的龍哥滿面喜色。油光光的大腦袋,粗大的雪茄,大冬天的敞著懷,右手伸出來,望著蘭東似笑非笑。
「小子,老老實實的,跟我斗,沒勝算的。」龍三跟蘭東擁抱在一起,面上含笑,耳語了一句。蘭東臉笑成了菊花,恭謹的點著頭。
「通知大家來開會,我要趁著春節給警察送份大禮。」龍哥大馬金刀的坐在正首,招呼小弟把芝水市的小比例市區地圖掛在牆上,雙腳擔在長條桌面上,對著蘭東一擺頭。蘭東看著被紅圈圈起來的地方,心下一沉。
芝水市麗都大酒店,保安在外面攔截前來就餐的食客,告知他們酒店已經被人整個包下,如若就餐,就另尋別處。
「真他媽晦氣,哪個逼養的這麼囂張?」車窗降下,露出熊少陰沉的臉,保安陪著笑,指了指酒店門口的橫幅。
「走吧,去學府道吃烤魚,小秦,你不是愛吃魚麼?」熊少悻悻的收回頭,橫幅上寫的字都是繁體的,他一個不認識。車里暖氣很足,模著秦晉的大腿,指揮熊大往學府道開。
秦晉乖巧的依偎著熊少,任他模著,媚眼如絲,點點頭︰「親愛的,我都听你的。」銀灰色奔馳向著學府道而去,熊少美人在懷,心情舒暢,暗嘆這風險冒得值,偷開舅舅的車每次都能泡到美女。
麗都大酒店內,二樓百人零點大廳。政要商賈,人頭攢動,氣氛融洽,好不熱鬧。黎氏集團在這里舉行新年茶酒會,應邀前來的都是芝水市有頭有臉的人物。♀
「少爺,軍分區軍轉辦王主任來了。」露西躬身彎腰,附在正交談甚歡的黎雲飛耳邊低聲說道。黎雲飛沖正在盤桓的幾位新朋友一舉杯,道聲不好意思,轉身向樓梯口走去。
「等會安排一個小包間,我想親自跟王主任談點事情。」黎雲飛握著王主任的手,熱情洋溢,略微轉頭對露西說道。
茶酒會實際是黎氏集團的實力展覽會,劉南滬在台上意氣風發,談著公司的企業文化、理念以及多年來的重大成就,引得大家鼓掌喝彩,側目而視。
展示完了公司實力,各方代表輪流發言,草簽了合作意向,然後就是大會的最後一項——就餐。
「中國的餐飲文化真是博大精深啊,很多事情都是在餐桌上拍板的,而不是在會議室里,這跟國外太不同了。」劉南滬站在黎雲飛的身後,跟隨他挨桌敬酒,一圈下來,一瓶紅酒已經見了底。
「南滬叔叔,你負責大廳,我有些事要單獨跟朋友談。」黎雲飛將酒杯遞給劉南滬,不等他回答,徑直向著三樓走上去。
三樓的小包間里,軍轉辦的王主任正跟露西相談甚歡。紅酒美人,燈光搖曳,酒不醉人人自醉。
王主任酒酣耳熱,正給露西看手相呢,包間門被輕輕推開,黎雲飛走了進來。王主任縮回手,臉色有些不大自然。黎雲飛自顧自的坐下,露西起身服務,給兩人添酒回燈重開宴。
「王主任,您跟劉老是舊相識吧?」黎雲飛舉杯一踫,滿飲了一杯,開口問道。
「算是吧,以前一起插過隊,並肩上過大學。」王主任神色有些暗,似乎不願意多提及往日的舊事。
「這是劉老讓我帶給您的,他說您一看就知道該怎麼做的。」黎雲飛懷揣劉老的錦囊妙計,單刀直入,將一封信件推給王主任。這種人老成精的官場中人,還是直來直去的好,你跟他繞,能把你繞死不償命。
王主任撕開信封,只瞅了一眼開頭,就將信件收起,面色變化,口有些發干,將手邊的茶水一飲而盡。
「您的兒子在澳洲上學,酒醉之後,出了大事,劉老已經在盡量的保住他。你也知道,天下烏鴉一般黑,走到哪里,都是法理大不過人情。令郎的生死好壞,都在您的一念之間。」黎雲飛品著紅酒,打個響指,露西從公文包里拿出另一封信件,放在王主任面前。
「這是。」王主任直盯著信封,故作不知。
「這是跑路費。」黎雲飛直接了當,懶得跟他兜圈子。他兒子的事情東窗事發,想必他這個當爹的也會被牽連出來,加上底子不干淨,到時候免不了牢獄之災,一生就毀了。
「放心,足夠你們一家人悠閑的過完後半生的。春節七天假,你們跟旅行團去香港,到時候會有人接應你們,到美國之後,綠卡也是分分鐘的事。」露西插話進來,將逃跑路線和盤托出。王主任盯著面前的兩個信封,默不作聲。
「您有三天的考慮時間,三天之後還沒回應,那麼後果自負。」露西繼續說道,直視坐立不安的王主任。黎雲飛神色淡然,等待王主任防線崩潰。
「你們要我干嘛?」十分鐘的漫長沉默後,王主任抬起頭,似乎下定了決心。
「幫我們查個事情,關于1991年芝水市軍分區退伍轉業人員的詳細資料。」露西回望黎雲飛,後者臉上露出笑容。王主任能發問,就代表他想通了,不然,他剛才知道的事情就足以讓他出不了這個門。
「這個不歸我管,而且檔案這種事,涉及機密的。」王主任推諉著,目光閃爍。黎雲飛對著露西一擺頭,一張單據和一張卡出現在王主任的面前。
「這是瑞士聯合銀行的黑金卡,用你兒子的身份證辦理的。里面有一億英鎊,我相信您有辦法的。」黎雲飛目光灼灼,緊盯著王主任。他能感覺到王主任鎮定自若的表象里面是躁動不已的心髒,他不淡定了。
「好,我盡力,不過我需要配合,而且要有充裕的時間。」王主任舌忝舌忝嘴唇,有些發干。
黎雲飛滿意的笑了,親自給王主任倒上一杯酒,然後踫杯。喝完之後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張泛黃的老照片,伸手遞過去。
「上面有六個人,兩名尉官,四名士官,是89年冬從北京軍區轉到芝水軍分區,然後在91年退伍轉業的。哦,提示一句,這六個人是偵察兵出身,也就是現在所說的特種兵。」黎雲飛介紹著,等王主任看完,又把照片拿了回來。
「你要什麼幫助就打露西的電話,實在解決不了的,找劉總。中間一旦出事,怎麼解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記住,你干的事情跟黎氏集團沒有一點關系。」黎雲飛說完起身,施施然的走了出去,步伐平穩,心無旁騖。
露西重又坐下,挨著王主任的身子,開始給他灌酒。王主任一杯一杯的喝著,感覺不到任何滋味。他有些後悔,悔不當初。心里假設了無數個如果,但是最終還是自嘲的搖搖頭。世界上只有結果和後果,沒有如果。他自己造的孽,就該自己去承擔。
芝水市青聯大廈,總經理辦公室。黎雲飛听龍三匯報完古蘭社的情況,讓他回轉頭,對著牆上的鏡子照照自己。龍三整整衣領,看到右腮上有鮮紅的唇印,趕忙擦了,神情有些不自然。
「阿龍,紅顏禍水,戲水要有度,不然哪天把自己淹死了,那就悲劇了。」黎雲飛語重心長,覺得三聯派給他的這個堂主哪都好,就是太了。
「是的,少爺,要是沒什麼事,我就回去準備了,還有十多天就過年,提前祝您春節愉快。」龍三躬身而退,關掉門,給了自己一巴掌。
手機鈴聲響起,一看是安妮的,墨跡了半天,按下接听鍵,一個甜的發膩的聲音傳出來︰「龍哥,明天有空麼?人家才來芝水,整天窩在紅梅足浴城,都快呆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