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著,我速去速回,絕對給你搞定。」伍學長奔出屋子,小齊待他關掉門,停掉正在吃飯的筷子,笑了。
伍學長奔出小區,首先想到的是劉齊和陳風,給他們先打電話過去,讓幫忙找塊83年的一分硬幣,有急用。陳風爽利的應了,劉齊直罵伍學長吃飽了撐得,急切間去哪里淘換這種老掉牙的東西。
挨著小區門口的商店問著,每家店的主人都搖頭拒絕,不是嫌麻煩,就是直接說沒有。伍學長突然意識到這是小齊耍小聰明給自己下套,可惜自己已經鑽進來了。
「一分錢有麼,大爺?」伍學長進到一個老報亭,沖正帶著老花鏡看報紙的大爺問道。老人合上報紙,手罩在耳邊,自己有點耳背,示意他大點聲。
「一分錢有麼,大爺!83年的一分錢硬幣!」伍學長吼著,他來這里是周圍幾個商店的老板推薦的。面前這個老人是個錢幣收藏愛好者,應該有。
老人總算听明白了,上下打量伍學長一眼,拉開右手邊的小抽屜,在里面扒拉了一陣子,翻出一本類似集郵冊的物件。一頁一頁的翻著,翻到倒數第三頁,出現一排排碼得整齊的硬幣。拿指頭挨個數著,定點在一塊分幣那里。
伍學長看著,的確是83年的鐵質分幣,從身上拿出十塊錢,想買,被老人拒絕了。老人攤開右手,五個指頭出現在伍學長面前。
「五十?」伍學長試探著問道,老人搖搖頭。
「五百?」伍學長模模口袋,他身上帶著銀行卡,老人依舊搖頭。
「不會是五千吧?」伍學長打個梗,他只要一塊硬幣而已,這也太他大爺的貴了,不是獅子大開口,生搶麼。
「五萬塊,這一套。」老人將錢幣冊子合上,淡淡的回應著
伍學長重新走在大街上,垂頭喪氣。劉齊打來電話,直接告訴他找不到。陳風支支吾吾的,估計也懸了。
傍晚的茶庵街很熱鬧,正是下班的高峰期。伍學長站在路邊等紅綠燈,準備去北街小商鋪那試試運氣。
正看交警指揮交通呢,順便摟兩眼美女呢,一個孩子沖他跑了過來。小女孩穿一身粉紅色的童裝,約莫五六歲的年紀,一雙大眼楮,澄明無比。
「哥哥,你讓一下。」小女孩抬起頭,童聲清脆,臉色有些焦急。伍學長疑惑的往旁邊一靠,看著小女孩彎身下去,在自己剛才站的地方旁的一堆落葉里翻撿著,不一會兒,手里多了一塊硬幣。伍學長湊近一看,居然是83年的。
「小妹妹,這一分錢硬幣你藏在這里的麼?」伍學長蹲子,強自抑制住興奮,微笑著。
「不是,是我早上去上培訓班的時候撿的。」小女孩右手舉起硬幣,亮亮的,的確是83年的一分硬幣。
「給哥哥好不好,我給你買糖吃,買好多好多的糖。」伍學長掏出十塊錢,一指旁邊的糖果店。小姑娘望望糖果店,又望望自己手里的分幣,糾結著,半天沒說話。
「十塊錢可以買好多哦,可以吃很多天,女乃油的,花生的,高粱飴的,玉米的,菠蘿的。」伍學長誘惑著小女孩不堅定的心,小女孩扯著衣角,舌忝舌忝嘴唇,一咬牙,鄭重的搖了搖頭。
「為什麼?」伍學長眼珠子差點瞪出來,問的有些急,把小姑娘嚇到了,往後退一步,雙手背在身後,戒備的看向剛才還好好說話的大哥哥。
「哦,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這里有十塊錢,要不咱們換一下吧?」伍學長意識到自己唐突了,面色恢復平常,可惜小女孩已經對他不信任了,頭搖的像個撥浪鼓一樣。
「老師說了,撿到錢要交給警察叔叔,不能自己用,也不能交到壞人的手里,這樣才是好孩子。」小姑娘無比虔誠認真的說完,不等伍學長回話,轉身向百米開外的警務崗亭跑去。
「我勒個去,老子長得像壞人麼!」伍學長望著小女孩遠去,心里郁悶的要爆。小孩子的心,海底沙,比女人的還要難以捉模。在他們的世界里,非黑即白,就像自己當年固執的以為紅領巾是革命烈士的鮮血染紅的,然後將自己的血涂上去,也成為牛逼哄哄的革命前輩一樣。
「我在馬路邊,撿到一分錢,把他交給警察叔叔手里面,叔叔拿著錢,對我把頭點,我憤怒的說了句,叔叔,看劍!」伍學長哼哼著,漫無目的的晃著,銀行早就關門了,菜市也散了,真不知道該去哪里找那一分錢。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啊,哎。」仰天長嘆,天空彤雲密布,灰黑灰黑的,恰如自己的心情。
轉了半天,又折回來,鬼使神差的就往剛才小女孩去的崗亭那走去。天徹底黑了下來,華燈初上,一輛輛私家車呼嘯而過。伍學長站在崗亭外面,使勁的揉搓了幾下僵硬的臉頰,上前敲門。
「有事麼?」崗亭門被從里面打開,一個年輕的警察出現在伍學長面前,目光炯炯,身材魁梧。
「警察叔叔,我想我想問下剛才早些時候是不是有個小女孩送一分錢過來?」伍學長好歹把舌頭捋直了,問完話,手心里都是汗,明知故問的感覺真不好。
「進來說吧。」警察沒回答,讓開身子,伍學長進到崗亭里面,看到一個自己認識的人。
「喲 ,小伙子,今天是唱的哪出啊,又來騙警察了?你娃兒,夠可以的哦。」雷銳坐在那里,喝著熱茶,對著伍學長玩味的笑。
伍學長頭皮要炸開了,暗嘆一聲冤家路窄,想回身走,崗亭門已經被關上。年輕民警擋在門邊,輕輕往前推了一下他。
「說吧,你來到底想干嘛?我們是警察,雖然是人民的公僕,但也不是可以隨隨便便就陪你玩的。你三番兩次的來搗亂,到底存著什麼心思?」雷銳目光凌厲,盯著伍學長,只要他一有異動,保管一招之內就能制服。
「雷叔叔。」
「別介,我當不起你叔叔,我要是你叔叔,早就被你氣死了。」雷銳張口打斷伍學長套近乎,讓他直接回答來的目的。
事到如此,只能實話實說,絮絮叨叨的說完認識雷冰還有小齊的事,十分鐘過去了。雷銳審視著伍學長,確定自己是否在听童話故事,他是否有別的企圖。
「錢幣上有什麼秘密吧,你騙鬼呢,女朋友過生日,問你要一分錢,你當我是傻子麼!還有,你這麼大的屁孩子,哪來什麼女朋友?」意識到被忽悠的雷銳站起身,像座小山一樣的立在伍學長的面前,壓的他有些喘不過氣。
「真的,不信你打電話問。」伍學長掏出手機,這個時候他也顧不得面子了,早點月兌身的好。待在這里,錢要不到,人起碼得月兌層皮。
雷銳沒打電話,就這樣看著伍學長。伍學長硬著頭皮對視著,直到雙方都望得眼發酸。
「你說你認識我女兒,那麼你跟我說個事,我就放你走。」雷銳重又坐下,手指敲著桌子,想要從伍學長身上套點話。
「你說。」伍學長應著,心里悔的腸子都青了。暗罵自己自作孽不可活,好好的往警察懷里鑽個什麼勁。
「你們二中是不是有老師正跟我女兒談戀愛啊,叫什麼名字?人怎麼樣啊?」雷銳大大咧咧的打听著,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伍學長被問的一愣一愣的,這都什麼和什麼啊?
伍學長想了半天,搖搖頭,學校里確實沒跟冰山走的近的。就雷冰那性格,冰死人不償命,誰敢冒著生命危險去談戀愛啊,雷銳太高估自己女兒了。
「大概,可能,應該有吧。學校里追冰姐的人排著長隊呢,都有事沒事的去醫務室看病,有個才大學畢業的班主任為了見冰姐,一個月前月兌光衣服沖涼,完了在陽台晾了半晚上,第二天就高燒去冰姐那掛點滴了。」伍學長信口開河,瞎編亂造一氣,反正根據自己以外經驗,這麼說雷銳肯定高興。
果不其然,雷銳臉色和緩起來。直接問伍學長那個男老師的詳細情況,伍學長被逼無奈,只得把陳光明搬了出來,添油加醋的這麼一說,挺像那麼回事的。放在銀幕上,絕對比《廣島之戀》還感人。
「行了,你走吧。」雷銳長舒一口氣,一顆心總算落了地。對著伍學長擺擺手,讓他滾蛋。
「我的那一分錢。」伍學長沒挪步子,戰戰兢兢的問了句。
「被丟垃圾箱了,什麼年代了,誰還稀罕一分錢。快點走,我這人變臉比翻書還快。」雷銳轉回身,沒在理會伍學長。
伍學長往家的方向走去,疲憊不堪。他皺著眉,在想一個問題,不是自己,而是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要是小女孩知道自己的好心被這麼糟蹋了,她對世界的美好感是不是會蕩然無存呢。
才走了沒一會,小齊打來電話,不是詢問一分錢的事,而是讓他快點回家。
「什麼事?」伍學長加快腳步,能听出電話里的急躁。
「你快回來吧,我剛跟你開玩笑的,別找了。從義烏郵來的那個包裹有問題,在電話里說不清楚,你自己回來看。」小齊慌不擇語,說完急匆匆的掛掉電話。
伍學長變走為跑,朝藍山苑疾奔而去。一想到小齊,腿腳立馬變得有勁了。
路過正金銀行門口的時候,伍學長看到一個沒雙腿的乞丐正在奮力爬著台階,背上是被褥,目標是放自動取款機小隔間。看樣子應該是想進去將就一晚,避避寒氣。
「大叔,我幫您。」伍學長轉向上前,手一用勁,直接將乞丐抱了上去,然後把他的滑輪板給放在身邊,拉開玻璃門,讓乞丐進到里面。
「小兄弟,謝謝你了,好人一生平安。」老乞丐胡子拉碴,滿面風霜,笑了笑,臉上全是褶子。伍學長掏掏口袋,模出那十塊錢,放在他胸前的缸子里。乞丐推諉著,硬是不要。拉扯之間,破搪瓷缸子歪斜下去,零票散落一地。
伍學長低身撿拾,右手邊,一枚亮晶晶的一分硬幣滴溜溜轉著。不一會兒,正面倒地,露出背面1983的字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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