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學長穿過馬路直奔紅星社,心思焦急,步履匆匆。藏獒敢這麼玩,除非他喪心病狂,否則就是有人指使,以此來達到一個伍學長琢磨不到的目的。
「齊哥,齊……警察叔叔好。」伍學長推開紅星社辦公室的門,一只腳邁進去,高聲嚷著,四下一尋模,沒看到劉齊,倒是看到一老一少兩位民警。年老的民警不是別人,正是雷銳,這位茶庵街派出所的所長。
「好了,就這樣,手續已經辦理完了,劉齊回來,讓他來所里一趟,我想詳細跟他談談。」雷銳起身告辭,老二忙不迭的開門送客,一張胖臉笑的眼楮都沒了。
「小子,你認識劉齊?」雷銳瞅了一眼側身在那的伍學長,隨口問了句。
「認識,那是我哥。劉齊怎麼啦,要你們這麼興師動眾的找上門來?」伍學長目光迎過去,毫無懼意。在他看來警察登門肯定不是好事,鬧不好是為謝慶那件事來的。
雷銳笑了笑,沒回答,想拍拍他的肩膀,被靈巧的避開了。老警察自嘲的搖搖頭,矮身彎腰進了桑塔納警車,呼嘯而去。
「老二,怎麼啦?」伍學長將還在擺手告別的老二推進門去,反手關門,眼楮盯著他,心下忐忑。
老二嘿嘿的笑著,就跟偷看了大姑娘洗澡那樣的賤笑。伍學長瞧他那模樣,心情一松,越過他,來到桌子邊,拿起一摞文件。
「《治安聯防隊員規章守則》,《茶庵街街道居委會關于紅星社加入治安聯防隊的若干建議》……」伍學長讀著這些紅頭文件有些蒙,翻看著,上面的大公章是那樣的鮮紅刺眼。把老二扯著領子拽過來,大胖子依舊在那無良的笑。
「齊哥呢?」伍學長將文件放下,大致明白是怎麼個情況了。沒想到自己叮囑劉齊準備一下,齊哥居然準備的這麼充分,連身份都變更了。
「在家面‘逼’思過呢。」老二拍開伍學長的手,小心的將文件整理好,放進保險箱鎖起來。伍學長懶得細問,轉身出門,找劉齊去合計了。
茶庵街北街東頭,刻刀正在玉石專賣店門口曬太陽。皮扎子,紫砂壺,手中刻刀上下翻飛,深雕細琢,一件玉石工藝品已經初現端倪。
「刻刀叔叔,您好啊,劉齊在吧?」伍學長背著書包站在那,氣喘吁吁。七喜鼻子在空氣中嗅著,似乎聞到了什麼味道。
「在呢,回來好一陣了,把自己關小屋里,估計在玩電腦。你小子有日子沒見,又長高了。」刻刀笑眯眯的,右手遮著太陽光,上下打量著伍學長。
伍學長寒暄了幾句,抬腳往里面走。七喜站在那里哼哼著,沒動。鼻頭聳動,似乎聞到了什麼讓它不安的氣味。伍學長沖它招手,見它不搭理自己,自顧自的進去找劉齊了。七喜嗅著氣味走到刻刀身邊,拿身子蹭了蹭他的腿。
「小兔崽子,不枉伍伯疼你一回,還記得他的氣味呢。喲,我瞅瞅,身子長了,這鼻子也越發的靈敏了。」刻刀揉模著七喜的頭,一歪身子,拉開抽屜,搜出一塊臘肉丟給它。
伍學長一推劉齊的門,沒推開,被反鎖了。右手背向內, 的敲了起來,震得深色玻璃嘩啦啦的響。里面一陣叮呤當啷的聲響,劉齊打開門,神色有些慌亂。
「干嘛呢,大白天的反鎖門,真在家面壁思過啊?」伍學長探頭進去,空氣里一股腥腥的味道。屋子里很昏暗,燈都沒開。
「干,今天又不是周末,不好好上課,跑我這里干蛋呢。」劉齊一看是伍學長,緊繃的臉松弛下來,將他一把拽進來,重新鎖上門。提溜著褲子將待機狀態的電腦重新啟動,點開最小化的窗口。
伍學長眼楮瞪得像銅鈴,終于明白老二說的面「逼」思過是什麼意思了。
「少裝正經了,一起看。」齊哥盯著屏幕上的有氧運動,眼楮不帶眨的。
「齊哥,你至于麼?又不是沒錢,出去找一個水靈靈的妹子,想怎麼玩,怎麼玩,不比在這里對著電腦,讓五姑娘服侍你好?」伍學長坐在床沿上,將一卷衛生紙丟給劉齊,真不知道他腦子是不是壞掉了。
「你懂個球,老子寧可看片,絕不搞雞。我對林雪發過誓,我要對自己的品味負責。你看老子現在像隨便亂搞的人麼?」劉齊回頭辯解道,拖著鼠標開始快進。
「搞雞有風險,買賣需謹慎。我懂!但是你把冰姐整到手,不就一切都齊活了?」伍學長按下主機的開關鍵,強制關機,屏幕一片黑色。
劉齊一臉怒色,正到關鍵時刻呢,說沒就沒了,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比憋著更痛苦的。提起褲子,要抓伍學長,被他閃避開。
「找你有正經事,你說說治安聯防是怎麼回事,我把我的泡妞訣竅教你一招半式的,雷冰還不是手到擒來。」伍學長擠眉弄眼,打開門,一縷陽光射進屋子,還有新鮮冰冷的空氣。
「去你大爺的,老子泡妞的時候,你還穿呢。從小到大,老子什麼女生沒泡過,去大學當教官那會,老子用了一星期就把一大學生給上了,那感覺……」齊哥提著兩個馬扎子來到院子里,丟給伍學長一個,自己坐了,45°仰望天空,吹著牛逼扯著蛋,一副好漢不提當年勇的架勢。
「打住,以後你出一本《那些年,我們一起泡過的妞》保準比九把刀的還暢銷。不過現在你得給我說說治安聯防的事,因為我想盡快的打掉藏獒,這孫子已經把學校搞的烏煙瘴氣了。」伍學長雙手做個stop的手勢,制止了齊哥的扯淡歷程。
「咱們不是經常幫助社區和街道做事麼?半年多下來,就是畜生都有感情了,何況是人。上個月街道居委會就找我談治安聯防隊的事兒,人家大叔大媽的以為我們活雷鋒呢,只吃虧不討好的一幫傻子,于是就裁撤了那幫四五十歲的老大爺,想把我們吸收進去……」
齊哥絮絮叨叨的講了好多,歸根結底,就是街道居委會看上他們了,想讓他們在有生之年多做貢獻,為和諧社區建設榨干自己的最後一滴油。
「工資一個月800,有活動另算,我勒個去,當我們要飯的呢。就它那治安大隊辦公地點,還沒紅星社的廁所強。」劉齊嘴里不說好話,其實心里樂開了花。自己現在也算是有正經工作的人,半只腳已經踏進國家基層公務員的圈子了。
幸福來的太快,讓伍學長有些蒙頭轉向。努力了這麼久,總算讓紅星社在月兌離邪道融入正道的路上邁了一大步。雖然只是出力不討好的聘用制,芝麻大點的職務,但是現官不如現管,這工作有搞頭。
「想啥呢,其實哥現在手里有這個數,兄弟們一月從紅星社領2000塊,加上那800,還有出勤和補助,三千多(03年的時候,芝水市的二環外的房價是2000左右一平),不錯了。」劉齊伸出來一個手指頭,在伍學長面前晃悠著,代表自己現在可支配的資金為100萬。
「我覺得這身份雖然不足以讓紅星社跨入白道,但是好歹咱們現在進入灰道了,以後配合派出所整治那些地痞流氓的,簡單多了。」伍學長目光灼熱,很是高興,就跟自己也是聯防隊員中的一員一樣。腦海里浮現出劉齊他們穿著聯防隊服整治藏獒的情景,想想都覺得跟白日做夢一樣。
「走吧,喝酒去,順便商量一下怎麼快刀斬亂麻,一舉把藏獒送進號子里去。」劉齊談著談著自己也興奮起來,覺得這個事得好好計劃一下。
「雷老爺子說讓你去派出所談談呢。」伍學長提醒了齊哥一下。
「又不是談婚論嫁,談個毛線,咱們先吃飯慶祝一下,他靠邊站。」劉齊轉身進屋,取出錢夾和摩托車鑰匙,跟刻刀打個招呼,向著陳記燒烤店而去。伍學長沒跟他一起,他需要先回家跟小齊報個平安,這是每日必修課。
……
茶庵街北街,血蟲家里,現在已經根據藏獒的喜好重新布置,嘻哈風格,亂的不成樣子。藏獒坐在原來血蟲坐的位置,喝著啤酒抽著煙,花生殼子散落一地。
「獒哥,這是古蘭社的龍哥給咱們的最終條件,你看一下吧。」獨眼龍將一份文件遞給藏獒,這是他們半個月來談判的成果。藏獒只看了一眼,就丟在桌子上,里面的條條框框,對于他這樣大字不識一籮筐的人來說,簡直是天書。
「就這麼辦吧,先讓龍哥給我們打五十萬到銀行賬戶,越快越好。告訴他,錢早一天到賬,我們就會讓茶庵街早一天生亂,他獲得的利益就會越多。」藏獒灌著啤酒,叮囑道。獨眼龍告辭而出,門被掩上。
藏獒將自己陷進沙發里,揉揉額頭,有些疼。自從上位之後,他才發現自己根本鎮不住那幫老資格,明爭暗斗,財務糾紛,加上以前的那些爛事,都紛至沓來,弄得自己焦頭爛額,卻又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說實話,自己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一時沖動做掉了老大,根本沒想到北街立馬變成了一個爛攤子。他現在除了二中的紅衫、天涯的一剪梅、還有眼前的這個獨眼龍之外,其他人根本不鳥他。就連胖嘟嘟的鼠標,都分離出去,一分錢不上交。
正想著呢,電話鈴聲響起,一接听,是一剪梅打來的︰「獒哥,你來看看吧,血蟲的老娘禁不住折騰,人已經咬舌自盡了,今早發現的時候,尸體都涼了。還有那個小女孩,根本啥都不知道,就知道哭。」
「給血蟲他跑掉的老婆打電話,三日後拿不出錢來,小女孩就生不如死!」
「他那小老婆又不是傻子,年紀輕輕,還有大把的錢,你覺得會回來救這個小女孩?」
「叫你打,你就打,哪那麼多廢話。老子告訴你,你別忘了,刀疤回來找血蟲,是被血蟲出賣的,現在生死未卜。他孩子在你手上,你看著辦吧。」
「我懂了。」
電話傳出嘟嘟聲,一剪梅已經掛掉電話。藏獒重新點著一支煙,有一搭沒一搭的抽著。一刀剁掉血蟲後,他才發現北街的錢根本沒存在血蟲的名下,去他老家抓人時,他的小老婆攜款跳牆跑了。
「真倒霉催的,拿到這五十萬,老子就去內蒙,天蒼蒼,野茫茫,騎著妹子放牛羊,再也不回來了。」藏獒長吁短嘆,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火車票,發車時間是三天後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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