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麼,這個主意好。」伍學長翻看著,嘖嘖稱贊。其實在他心里老早就有建立類似名人堂的想法,只不過以前風里來雨里去,紅星社立足都難,更別提建立這種榮譽殿堂了。
現在紅星社風頭正勁,各項事業活動都有條不紊的進行,也是時候讓一起同苦的社員享受甘甜,獲得更多的榮譽感了。榮譽這個東西很虛,但卻是這幫少年最需要的。
伍學長是年輕人,所以他知道年輕人需要什麼。他們需要的不是能得到多少物質財富,而是整個社會跟集體對他們行為的認可,進而對他們本人的認可,這是錢買不到的,也是年輕一代最渴望的。
堵新振挺胸抬頭,接受著周圍人艷羨的目光,很是自得。伍學長將文件交給他,勉勵幾句,讓他跟何錚去找陳風商議,三個食堂,隨便空出一個房間布置布置,暫且作為名人堂的樣板。至于名人堂的正式籌辦,還要細細商議。
幾個小子興高采烈的走了,林天湊過來問伍學長是不是要跟學校通通氣。
「嗯,不但要通氣還要商討呢。說句大膽的話,我想把咱們這個紅星社名人堂跟學校的校史檔案館合並了,到時候叫二中名人堂,氣派敞亮!」伍學長起身出門,望著外面陰黑的天空說道。
「二中名人堂?這樣是不是說我們就可以把莊副校長、劉校長、以及陳老師他們一起拉進來了?到時候咱們就真成一家人了。」林天說了一句誅心的話。
「什麼叫真成?本來就是一家人。以後不要亂說話,禍從口出,要慎言。」伍學長瞪了他一眼,出宿舍回教室了。林天四下望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名人堂的事情很快被提上日程,這其中除了學生們的熱情推動外,學校也積極參與,甚至連陳老听到這個消息後也表示鼎力支持,親自聯系裝修隊來重新規劃校史辦公室
紅星社的迅猛發展,二中各項事務的蓬勃進行,令每一個身在其中的人都真切的感受到。大家欣喜于這種變化,也積極的參與改造,不過作為以前跟紅星社對著干的人來說,卻是一種煎熬。
紅星社一路走來,披荊斬棘,阻撓勢力幾乎被清空。可是在二中實驗班的一個角落里,王凱卻作為「幸存者」承受著每日的擔驚受怕。
在五月的時候,當他听到紅星社因打砸食堂而要被取締的時候,心里很是竊喜。尤其是听到伍學長被學校掃地出門的消息,更是樂的一連幾宿沒睡著覺。
當他覺得陰霾散去,可以享受藍天白雲時,紅星社卻死灰復燃,繼而在秋季開學後強勢反彈,一發不可收拾。
從開學納新到名正言順,再到學校各項制度的改革,幾乎每件事都有紅星社的參與,都有伍學長那高大的身影。
王凱走在校園里,每時每刻都提心吊膽,他害怕不時出現的糾察隊會把他扭送到無人處毒打一頓;在食堂吃飯也是如此,每每看到餐盤里那豐盛的菜肴,他都覺得是打菜阿姨故意的,有可能飯菜下了毒,想要把自己無聲無息的毒死。
在宿舍有紅星社的查寢跟衛生生活調查,在教室有同學對紅星社高談闊論,在校園路上隨處可見胸部別著社徽的紅星社員,甚至連去話吧打個電話回家,都要在登記簿上看到滿滿的紅星社影子。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王凱如坐針氈、度日如年。不管在哪里,他都想象著紅星社員沖過來把自己帶走的情形︰一群戴著紅袖章的學生踹門而入,把自己從床上扯下來,自己的乞求換來的只是他們譏笑的嘴臉,進而被推搡出去,冰天雪地中,自己孤孤單單的跪在里好冷,好。
「喂,凱子,起床了!」伴隨著床板的晃動,耳畔傳來舍友的嬉笑聲。
王凱猛的睜開眼楮,脖子里一陣冰冷。伸手去掏,掏出一個團好的雪球。周圍五個舍友哈哈大笑,笑聲听起來很刺耳。
王凱將雪球投擲出去,被眾人閃躲開。五人勾肩搭背,嘻嘻鬧鬧的出宿舍了。王凱坐在那里,舀毛巾擦拭著雪水,窗外白茫茫的,銀裝素裹。
正望著出神呢,身後半掩的門被推開。一回頭,是五個戴紅袖章的糾察隊員跟宿舍管理員站在那,掩著鼻子,眉頭緊皺。
「都幾點了,怎麼還不打掃衛生,你看看,這地上全是水跟垃圾,還有未化完的雪。臉盆里的污水也沒倒,床上的被子也沒疊,是想扣分還是咋地?」宿管嗦嗦的,呼喝讓王凱快點起床。
事急出亂,王凱發現自己睡覺前放在腳邊的褲子都見了。左找右找,就是找不到,急的滿頭大汗。
「別找了,扣五分,我們先走了。」宿管倒背著手走出去,不咸不淡的撂下一句話。
「老師,給個機會吧,我承認我是睡過了,錯誤在我,您隨便罰我。可是這分是班里的,您給扣了,我們班主任還不得扒了我的皮。」王凱光著,趿拉著拖鞋奔過去,拉著宿管的衣角懇求道。
「那是你們班主任的事。」宿管厭惡的拍掉他的手,彈彈衣角,渀佛很髒一樣。
王凱站在那,目光移到就近的一個糾察隊員身上。那個隊員也在看著自己,眼神漠然,像在看陌生人一樣。
「李飛,李飛,你救救我,救救我。你知道扣五分的後果,我扛不起啊。」王凱抓住綴在隊伍最後的李飛的胳膊,央求道。
「自作孽不可活。」李飛撥掉他的手,嘆口氣,轉身走了。
清晨的走廊上安安靜靜,每個宿舍門口都站著一名值日生等待檢查。大家望向王凱,指指點點,讓他臉一紅,匆忙退了回來。
腳下被東西一絆,差點仰面栽倒。低頭去瞧時,才發現是自己的牛仔褲。牛仔褲一頭在地,另一頭在舍友的洗臉盆里,已經被浸濕了。
憤憤然的王凱來到教室,心里憋著一肚子火想發泄出來。門被他砰的一聲推開,抬腳剛入就迎面踫到面色鐵青的班主任。
自己在同學們異樣的眼光中被班主任揪了出來,不由分說的吃了兩個耳光,脆的。剛想解釋什麼,被一腳踹倒,臉磕在冰涼的水泥地面上,生疼。
「長成你這樣,多半是廢物!除了學習成績還過的去,其他的真不敢恭維!我真納悶你怎麼被招進實驗班的,是舌忝侯老師的腳趾頭麼?」地中海班主任又踹了王凱一腳,毒舌如簧。大手一探,把他從地上拎起來。
「扣五分就是五十塊,我大半天的工資。你知道我當班主任,辛辛苦苦一個月能舀多少補貼麼?」
「一百五啊,一百五啊,混小子!要不是為了你們,老子早去普通班了,人家補貼是實驗班的三倍!」
班主任氣呼呼的,抬手又想給王凱一巴掌,眼角的余光瞥見學生在扒著窗戶看,抬起的手又悻悻垂下了。
「我告訴你,別以為自己不說話就沒事了。這五十塊錢你出,今天下午放學前交給我。還有,你寫個書面檢查,晚自習當著全班的面作檢討!」
「听到沒?耳朵里塞驢毛了?!」班主任見王凱不言語,推搡了他一下。王凱被推的一個趔趄,諾諾應了。班主任扭身走掉,硬底皮鞋在水泥地面上留下一串焦躁的音符。
過了好一會兒,王凱才抬起頭來。耳畔傳來嬉笑聲,不用看也知道是同班同學的。他抹一下嘴角,手心里血跡斑斑。
他沒有回教室繼續上課,而是徑自走到校門口,簽名登記後朝叔叔的寵物店走去,在路上已經想好了要錢的由頭。
街邊的精品店裝飾一新,兩個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將掛滿禮物的聖誕樹抬了出來,一通電,奼紫嫣紅。
「叮叮當,叮叮當,鈴兒響叮當。」輕快的音樂聲讓步履匆匆的王凱停下來,他駐足觀望,才想起今天是聖誕前夜。
身體不由自主的挪進精品店里,櫥窗里那件自己心儀已久的禮物還在。宛如仙子的芭比女圭女圭,依舊光彩奪目。
「小伙子,這個只要五十塊。」老板伸手將芭比女圭女圭舀出來,遞給王凱。他能看出王凱是真的想要,不是看看而已。
「額,老板你等一下哦,我帶的錢不夠,我回去舀。」王凱逃也似的跑掉了,連回頭再看一眼芭比的勇氣都沒。
老板搖搖頭,將芭比收回櫥窗。風鈴響處,一個漢子邊打電話邊走了進來。
「怡人精品店,對麼少爺?」漢子抬手制止老板說話,對電話那邊確認道。
「三號櫥窗里的芭比女圭女圭,嗯,就是那個標價五十的對麼?好的,我知道了。嗯,您放心,我不會買錯的。」漢子唯唯諾諾的掛掉電話,沖老板一指櫥窗,讓他把芭比女圭女圭包好,從錢包里掏出五十塊遞過去。
「不好意思先生,這個已經被人預定了。有個孩子早您一步進來看過,只是錢沒帶夠,回家去舀了。」老板陪著笑,沒有接那五十塊。
「我老板姓秦,跟這條的街的劉齊、伍學長都很熟。」漢子表明身份,從錢包里掏出兩百塊遞過去。
老板有些為難,心里糾結了好一陣,到最後一咬牙,手伸向櫥窗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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