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水市茶庵街,藍山苑小區三樓伍興業家,拎著垃圾袋的伍興業瞧向門口,愣愣的半天沒反應過來。還是七喜神經比較大條,從臥室狂奔出來,親昵的蹭著伍學長。
「爸,我來吧。」伍學長接過伍興業手里的黑色垃圾袋,轉身朝樓下走去。七喜溜溜的跑到他前面,像以前一樣坐在小區里的垃圾箱旁看伍學長笨拙的樣子。
「賣熱狗咯,正宗的台灣熱狗,不好吃不要錢!」鐵皮喇叭里傳來小販沙啞的叫賣聲,七喜豎起耳朵,鼻子在空氣里急促的嗅著,腦中的記憶模塊被激活,扯著伍學長的褲腳就往外面拉。小販听到身後聲響,停車轉身,瞧見這幅畫面,嘴巴張的能塞進三根熱狗。
「小饞狗,哥哥剛從山上下來,口袋里沒錢的。」伍學長將衣服褲子上的口袋都翻出來,拍拍手,很光棍的一攤。七喜識趣的松開嘴巴,低著頭一坐在那,像個賭氣的孩子。
「沒事的,我有錢。老板,先給我們來三根。」伍興業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一張百元大鈔遞到了小販的跟前。小販顯然沒有見過這麼闊氣的土豪,忙不迭的收了錢,先遞給伍興業三根烤好的,剩下的從保鮮盒里舀出來,熟練的穿腸、抹油、烘烤。
伍興業先丟給七喜一根,被它囫圇著吞下,搖著尾巴仰著頭,巴巴的瞧向他手里的另外兩根,涎水都從嘴里滴到了地面上。
「爸,你怎麼跟來了?」伍學長接過伍興邦手里的熱狗,掰了一半丟出去,角度再刁鑽,還是沒逃出七喜的大口。
「我,我害怕你再不見了。」伍興業聲音低下去,露出內心脆弱率真的一面。此刻的他不是沉穩莊重的董事長,而是一個失而復得的父親。
伍學長的半截熱狗停在嘴邊,不敢去看伍興業的眼楮。尤其是聯想到自己會在幾個月後離開這個世界,心里愧疚感更甚,眼淚漸漸的噙滿眼眶。
「哦,對不起,是我言重了,是,你,都是我的錯。」伍興業見兒子這樣,緊張的結巴起來。從小到大他都對這兄弟倆疏于管教,尤其是天天跟著街上野孩子混的伍學長。瞧著他現在的模樣,一時手足無措。
「先生,您的熱狗。」小販瞅了半天也沒瞅明白這兩人一狗的關系,見伍興業沒當父親的經驗,心頭一熱,忍不住上前給他解圍。
「孩子十六七歲的時候,正是青春期,叛逆的很。你得順毛捋,不能按照咱們老一輩的規矩來。現在家家都一個獨苗,你要是還相信棍棒出孝子那一套過時的老黃歷,出了事情哭都來不及。我們家那姑娘,才十三歲就追星了,天天吵著要去看周杰倫的演唱會,家里一天到晚都是《千里之外》,吵的我都快《發如雪》了。」
小販古道熱腸,一邊烤著熱狗一邊閑聊著家常。渀佛為了印證他的說辭一樣,街邊的精品屋里傳出杰倫的歌,引得路過的兩個少女停步轉身進入店里。
「呵呵,謝謝您啊。」伍興業干笑了兩聲,不知道說什麼好。作為一個商人他是成功的,而作為一個父親,他是失敗的,連一個街邊賣熱狗的小販都比不上。
小販是自來熟,邊烤邊講著自己女兒的糗事,還時不時的瞅一眼伍學長。心說這小伙子黑瘦枯黃的,跟自己那個丑丫頭天生一對,要是能介紹他們認識,以後走親戚都方便。
「小伙子,你球球號是。」小販趁著遞熱狗的機會,笑著開了口。不過話沒說完就被一輛疾馳而來的黑色奧迪車打斷了,汽車急剎停下,塵土揚起,正在烤的十幾根熱狗都蒙了塵,眼瞅著沒法吃了。
「喂,你怎。」小販望著車里出來的人,剛到嘴巴的髒話被生生的咽了回去。來者身著藏青色的西服,正是芝水市德高望重的陳老。
陳老在陳光明的攙扶下拄著拐棍走了過來,隔著老遠就招手打招呼。正在吃熱狗的中年人和少年都迎了上去,只有那條像黑熊的大獒在狼吞虎咽著食盒里的熱狗,對與發生的事情毫不在意。
「學長,你可回來了。你要是再不回來啊,你爸爸就要驚動大使館咯。」陳老手指戳了戳伍學長的胸口,戳的他臉立馬紅了。
「喲,熱狗啊,給我來一根,好多年沒吃這玩意了。」陳老向羞于開口的伍學長討要一根,滿口假牙的嘴巴一張一合,被燙的直抽冷氣。他這副幽默搞怪的表情,頓時讓氣氛再度活躍起來。
外面不是說話的地兒,寒暄幾句後,伍興業側身一引,幾個人進了旁邊的面館去吃爛肉面了。隔了幾分鐘,伍學長端著兩大海碗爛肉面出來,一碗給了靠車邊抽煙的司機,一碗給了烤腸的小販。
「這是最後十根,你舀好了。謝謝你請我吃的爛肉面,真香。」小販故作豪氣的一抱拳,遞過空碗擦擦嘴,蹬著三輪車哼著小曲走掉了。
伍學長望著他的背影良久,小齊的影子再度出現在腦海,揮之不去。「必須讓小齊活過來。」伍學長剛動搖的想法再度堅定下來
芝水二中新學期開學半個月後,消失良久的伍學長再度回到校園,並且在校方的幫助下重建紅星社,在大操場舉行了隆重的典禮。
這位曾經叱詫二中的學生領路人風采依舊,讓身處黑暗的學生們再度看到了光明。接下來的事實更加證明了信仰的必要性,一月份一模考試成績在全市墊底的芝水二中,僅僅過了兩個月,就在三月份的二模考試中勇拔頭籌,將第二名芝水一中甩出三條街。
接下來的三模、四模也是如此,尤其是四月底的四模考試,讓伍學長這個名字再次回到芝水人的視野,成為大家茶余飯後的談資,二中作為他的母校,一時間被媒體踏破了鐵門坎。
四模成績出來的第二天,芝水市的各個媒體報紙輪番報道一件事,那就是芝水二中的伍學長作為文科生,考試成績居然是罕見的高分,712,高的有些玄乎。
「哈哈,老子就說了,老子兄弟是天才,肯定能突破700分的大關,你們還一個個不信。願賭服輸,都舀錢吧。」劉齊捧著一份芝水時報大親特親,滿嘴唇的鉛印子。周圍的薛亮等人氣哼哼的,極不情願的從錢包里往外數錢。
「老二,干嘛去?」劉齊放下報紙,一眼瞅見老二胖胖的身子向門口滾了過去。剛喊了一句,這邊滋溜一聲,不見人影了。
「瞧那摳樣,林青怎麼會答應嫁給他?」劉齊點著一支沂蒙山,邊數錢邊搖頭。原本吵嚷的身後突然沒了聲響,一個機靈的他想拔煙消滅罪證時早就晚了。
「瞧你那點出息,不好好在派出所上班,回紅星社聚眾賭博,還美其名曰賺女乃粉錢,要不是青衫告訴我,我還被蒙在鼓里呢。有你這樣的警察麼,得虧陳老他們為你費了心,你就這樣吊兒郎當的報答他們?」雷冰手上用力,劉齊配合的斜著身子起來。
「媳婦,輕點,輕點,哎喲,疼啊!為了咱們兒子不輸在起跑線上,我容易麼?」劉齊的耳朵被雷冰揪起來,哭喪著臉求饒,高舉雙手里的兩打票子。薛亮等人在後面偷偷的笑,不過被雷冰眼楮一瞪,趕忙灰溜溜的逃出門去。
「誰告訴你說是兒子了?你怎麼知道是兒子啊?」雷冰拍著微微隆起的肚子,咬牙切齒。本來每次都用杜蕾斯好好的,情人節那天劉齊非要用岡本,結果漏了,出了人命,想想都覺得委屈。
「你前天去檢查,老二塞給醫生一個大紅包,醫生跟我說的。」劉齊保持著被擰的勢,一五一十的說道。
「該死的老二,怎麼什麼都有他的事兒,得虧陳風回來了,要不然那幾家館子得被他做臭了,遲早關門歇業。」雷冰氣呼呼的,慢慢松開手。揪耳朵是件力氣活,對于行動不便的孕婦來講,兩分鐘就累的夠嗆。
「你知道岡本的事了?」劉齊心虛的不打自招。
「你,你。」雷冰被氣的說不出話來,四下一尋模,找出大半截鐵棍就風火火的出了門,不用問,肯定是去街對面的老二房介公司報仇去了。
「到底是警察家的女兒,雷厲風行的。可憐我的兒子哦,從娘胎里就被打上了好勇斗狠的印記。」劉齊望著雷冰遠去的背影,轉喜為憂。至于老二,那是自作孽不可活,被收拾一頓在劉齊看來是給他面子。
小跑過去關門插銷,掏出一支煙來剛點燃,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劉齊以為雷冰殺了個回馬槍,嚇的一哆嗦,煙頭觸到了皮鞋面,兩千塊的意大利名牌就這麼毀了。
「大爺的。」劉齊郁悶的要死,不過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鞋底一碾,將煙頭搓滅,灌了口溫水,為了不留蛛絲馬跡,漱完口後直接喝了下去。整理衣裝過去開門,甜兮兮的擺出一張模範丈夫的臉︰「老婆。」
「大白天的抽風呢!」伍學長沒好氣的推開他,進門直奔牆上的字畫而去。踩著凳子將裝裱好的社訓搬下來,輕輕的吹掉上面的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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