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含章一臉誠懇老實的把話說完,下一刻就已經被人拉去了宴席中間,看得出他這等世家子弟和宛州富商們的交情不淺,每個人都哈哈大笑著,蒲扇般的手掌用力拍著風含章的後背,直接以「含章老弟」相稱。
可憐風七七已經被風含章的一句話刺激得完全石化,一縷微風吹過,石像上出現了細微的裂痕。
屠龍覺得不太對勁,他手中擎著酒杯,過來低聲問風七七道︰「怎麼了?」
風七七恍惚道︰「如果風大哥和你兄弟打起來了……你幫哪個……」
屠龍︰「?」
風七七︰「你兄弟不會怒而殺人吧?」
雖然沒有搞懂風七七的思維方式,但屠龍還是順利的回答道︰「……那得看是什麼樣的怒才行
風七七︰「奪妻之怒……或者搶妻之怒算不算?」
屠龍托下巴︰「這個……還真不好說。你看,我一直以為我兄弟龍念青他是一個很冷酷很無情很暴躁的人,但是他被雲帝搶了媳婦兒以後不是也沒說什麼嘛
可問題是風含章和花弄影,他們兩個能跟雲帝比嗎?
風七七臉上的表情更痛苦了。
「等等,你到底是怎麼了?」屠龍饒有興致的問︰「怎麼一臉便秘的表情?」
風七七低聲道︰「我覺得還是提醒一下你兄弟比較好
屠龍︰「提醒他什麼?」
風七七︰「花弄影他們似乎模清了雲朵兒被囚禁在什麼地方,然後現在想方設法去救人去了
屠龍︰「……」
這回輪到屠龍震驚了︰「不可能吧,連被龍念青藏嚴實的人都能找到,該說辰月教果然是深不可測嗎?」
「……總之等會你兄弟暴走起來的時候,安撫他的重任就交給你了!」
「憑什麼啊!難道是因為我本身就長得比較像大型猛獸飼養員嗎?」
風七七沒理會屠龍的話,因為風含章已經被幾個人拉著勸上了酒,風含章遠遠的看見她站得偏僻,便招手讓風七七坐到他那一邊去。
風七七走過去的時候,正听見風含章在對另外幾個大掌櫃的說︰「這一次真是多謝各位朋友幫忙,我也沒想到會這麼順利……喏,這一位就是我想找的人他把風七七拉過來見禮,同時介紹道︰「這位是我妹子,……雲九
「哦!」幾人看風七七的眼光立刻就不一樣起來,有人站起來向風七七敬酒道︰「咳咳,別的多余的話我也說不出什麼來,這個……兩位郎才女貌(風七七很懷疑憑著自己現在這張臉,他是怎麼看出女貌的),風雲際會,我也不多說什麼話。要是家庭方面有什麼阻撓的話,只管找我老李來!」
說完,豪氣的一杯干掉,坐會座位。
其余的人也紛紛涌了上來,看樣子他們似乎全都是誤會了風含章那句「妹子」的含義,一個個的以為他們是遭家庭反對而浪漫私奔的小情侶,風七七稀里糊涂的被灌下去一杯酒之後,才想起來低聲問風含章︰「你到底找他們做什麼?」
風含章同樣低聲回答道︰「你和雲朵兒都失蹤了快一天一夜了,幸好花弄影和雲朵兒之間有一套獨到的聯系方法,我們才知道她是被龍大掌櫃的抓走了,再加上你失蹤的地點又那麼巧合的是龍大掌櫃曾經待過的地方,所以我們有理由懷疑你們兩個都落到了對方的手上
「所以?」風七七眉毛一挑。
「為了讓你們不至于馬上遇害,我總得找點能制衡龍大掌櫃的撒手 出來吧風含章以眼神示意風七七看向他周圍︰「我以前跟著父輩出來做生意的時候,和他們打過交道
「交情這麼深?」
「我剛學會雷霆小箭的那一年,一個人獨自出行,恰好踫上了被山賊綁架的他們……」
「大掌櫃出行,怎麼會被山賊綁架了?」
「……他們集體去踩點泡溫泉,結果那處溫泉是當地山賊的聖泉……」
風七七忽然覺得統帥這麼一幫子大掌櫃們的龍念青也滿值得同情的~~~
龍念青這個正主兒既然已經到場了,那麼歌舞助興是必不可少的。每個富商家里都有家養的舞姬美妾,一個個舒袍廣袖,曲欄池水中時不時有做成蓮花狀的花燈飄下,美貌的少女們捧著翡翠或碧玉的托盤從假山之間繞出來,將新鮮的河豚、鹿胎、熊掌、松茸流水價的送上來。
「快看!」有人忙指著另一處樓上,那里正有幾個婢子漫天散花,花瓣不過尋常桃花花瓣的大小,一時間歌舞仿佛籠罩在一個漫天花雨的世界里,越發襯托得曼妙妖嬈。
「有沒有覺得排場很大,在宮里都沒有見過?」風含章舉著一杯四蒸四釀的葡萄酒,漫不經心的問道。
風七七搖搖頭︰「靠場景烘托出來的舞蹈,必然不是真正絕佳的舞蹈
真正的舞蹈哪兒還需要什麼襯托,天下萬物在它面前都只能卑微的淪為背景。就好像只有暴發戶才會選擇披金戴銀,而真正有底氣的貴族出行,從來不會將金銀配飾掛滿身上,而只會選擇最簡單舒適的衣物,他的氣度和他的世家,才是他最好的裝飾。
風含章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他知道風七七在舞蹈上的造詣之高,當初能從他的破陣之樂中殺出重圍來,甚至還有余力反過來制約他的琴聲,那時他就知道這個小丫頭片子雖然經驗不足,但于舞蹈上的天賦卻是一等一的驚人。
屠龍正坐在龍念青的身邊,他一身黑衣,看起來和這個繁華富貴的場景格格不入,他也並不與周圍人士寒暄,只是自己一個人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酒。
他喝酒的態度很瀟灑從容,仿佛不管面對的是閑雲野鶴還是宦官貴族,他都是那樣一副懶洋洋的樣子,一絲多余的力氣也懶得用,那種姿態看起來讓人覺得很舒服。
風七七微微一笑,抿了一口杯中的酒。
不知道等等龍念青得知雲朵兒被劫走的消息之後,還會不會是這樣一副雲淡風輕的場景。
富貴之家,窮得就剩下錢了,不單喝酒講究,喝酒用的器皿也極講究。風七七喝的是女子常喝的葡萄酒,古詩雲︰「葡萄美酒夜光杯」,侍女們給她換洗的杯子便是鏤空的黃玉夜光蝴蝶酒杯。
至于在坐的席面中,有人喝的是高粱美酒,據說夏禹時儀狄作高粱酒,禹飲而甘之,乃是最古之酒,所以配給那人的也就是古樸威嚴的三腳青銅酒爵。
風七七留意,一個個的觀察過去,能發現不少好玩的東西,有的時候甚至能從每個人拿的酒器上推斷出他喝的是什麼酒。
比如說,龍念青手上持著的是一只翡翠杯,遙想起白樂天杭州春望詩雲︰「紅袖織綾夸柿葉,青旗沽酒趁梨花」,詩句說的是杭州酒家賣梨花酒,掛的是滴翠也似的青旗,映得那梨花酒分外精神,便可以知道他愛好的必然是清淡綿長的梨花酒。
屠龍拿著的是一只晶瑩剔透的琉璃杯,這種杯子看起來是半透明的,酒杯中仿佛有細微的如珠氣泡,隔著酒杯都可以看出這是上好的玉露酒。
「真不知道這家主人的藏酒到底是有多少風七七暗暗的感慨。
「別看了風含章順手敲了一下她的頭︰「你能猜出來對面那個古藤樹下,拿著古藤杯子引咎的大掌櫃,喝的是什麼酒嗎?」
宮中各色美酒極多,喝酒的器具也不少,可是古藤的杯子,風七七還真是第一次看到。
「那是百草藥酒。是采集百草,浸入美酒而制成的,酒氣清香,如行春郊,令人未飲先醉。飲真正的百草藥酒要配百年古藤做的杯子。百年古藤雕而成杯,以飲百草酒則大增芳香之氣風含章解釋道。
風七七注意到他手中的酒已經換了一種色澤,嗅了嗅,像是普通的陳年米酒。
「我再喝下去就該醉了,醉了可就有點麻煩,只能用米酒聊以塞責風含章說道︰「不過說到米酒,《酒經》里面曾經提到︰上佳米酒,其味雖美,失之于甘,略稍淡薄,當用大斗飲之,方顯氣概
風七七搖頭︰「喝酒也這麼麻煩
「喝酒是男人家麻煩的事兒。就好像梳妝打扮是你們女兒家麻煩的事風含章豎起一根指頭搖一搖︰「不可一概而論
風七七對于酒這種文化也只是一時好奇,轉過念一想,又想起一件正事來︰「花弄影和雲翳救出了雲朵兒之後,打算怎麼辦?你們不可能當真在宛州的地界上和龍念青起沖突
「這個麼……」風含章苦笑︰「我其實也不知道花弄影的主意是什麼。不過,如果我們的約定沒有出錯的話,你等一下就可以看到他們了
等一下?
風七七還未反應過來,就听見不遠處閣樓上,有一個持著花籃撒著花瓣的少女一聲尖叫!
一束暗沉沉的光芒,如明月穿透雲層一般,穿破了這雲蒸霞蔚的花雨繽紛,筆直的向著尋歡作樂的場地中央射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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