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機會叫趁虛而入 初識(十七)

作者 ︰ 花犯夫人

陽光正好的周六,寧真拎著寬大的皮包,穿著復古的玫紅色的立領盤扣羊毛大衣、淺藍色的小腳牛仔褲和黑色毛靴。柔軟的長發披散著,素面朝天,整個人說不出的朝氣,還有小橋流水孕育出的古典味。

今年的冬天是不是會早一些,一層寒氣一層涼。天空也格外的高遠,白牆黑瓦的江南,寧靜而且寂寥。她抬頭,整個人孑然。

三個小時的高鐵,她拿著座上的旅游書刊細細的翻著,素淨的手指劃出寂寞的弧度。抵達a省的h市,後又坐了一個多小時的大巴,才到了生養她的小縣城。

她平日是不大愛回家的,這麼近的距離,總是各種推月兌,一年中寥寥幾次的回家也呆不上幾天。別看她在工作中表現的得體冷靜,而在鄰居的人眼中,她卻是一個孤僻斯文的小姑娘。他們住的那片地,在她高中時候便開始拆遷,如今大家都住在城郊新村,小區也是頗為雅致的。她家分了房子,還分了一間門面,父母就做點小本營生,倒也沒什麼生活壓力。

似乎所有不堪的過去就這樣被歲月輕易的掩埋,而那些過往卻在她心里生了根,午夜夢回都能戰栗而醒。

除了那幾年的噩夢,父母後來確實不再爭吵,卻忙于生計。她很早熟,乖巧的做家務和讀書。她的記事中很少吃過早飯,因為父母都起早貪黑。她不知道自己的胃有沒有問題,她很能挨餓,兩天不吃飯都沒有饑餓的感覺。除了身體畏寒經常體力不支,大學里體測800米跑步那一項,她整整補考了三次都沒有過,最後一次吐的不成樣子,連老師都不忍心再折騰她。

如今的歲月靜好,就能掩蓋那些午夜夢回不期而至的夢魘嗎?

她到家的時候,已經下午一點,母親已經盛了雞湯過來︰「寧真,喝碗湯會好些她其實談不上喜歡喝湯,只是沒有湯根本無法下咽米飯。她看著眼前老了很多的母親,時間催人老,果然如此。以前她是不怎麼說話的,如今卻是笑吟吟的應著母親的問來問去。

她摟著媽媽的胳膊,兩人有說有笑的去門面。父親正在看店,看她回來明顯的欣喜了。這次回來,她明顯的發現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爸爸,你長胖了——」

母親樂呵呵的說道︰「你爸啊,都戒煙三個月了,這十幾年的老煙癮,都給戒掉了

她滿臉詫異︰「爸,你怎麼戒掉的?吃戒煙藥?」

「呵呵,你爸我毅力大著呢,從戒煙第一天都沒踫過煙,哪需要戒煙藥的?本來我也擔心會戒不掉,便沒跟你說了,可是沒想到,這三個月真的一根煙都沒踫

她咋舌,挑了挑眉︰「以前說過你多少遍了,抽煙對身體不好,這一戒掉,臉色都好多了——煙又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天兩包的,那等于吸多少毒——」

說話間,她的心便顫了一下,她想到那一晚躺在許斌的懷里,許斌一手摟著她,一手夾著煙,一根接著一根。赤|果的兩人雙腿還在交纏,一夜夫妻百日恩,這肌膚相親靈魂相棲,怎麼可能忘得掉?許斌拿煙的寂寞手勢,明澈的眸子里盡是難言的醉意,嘴唇在吞吐煙霧開開合合,消瘦白淨的側臉讓她為之沉迷。一根煙後,他便不由分說的翻身把她壓在身下,拼命的吻她。那個時候,她覺得這滿嘴的煙味都是旖旎和快活。

他的身體他的抵死纏綿他的憂郁他的寂寞他的瘋狂,讓她一想起,心口便如刀劃過。

她也不明白,素來討厭男人抽煙,但是只要是許斌,他做什麼,她都覺得理所當然。

和父母說說笑笑的一起看店,就這樣度過了一下午。其間也有鄰居過來,跟母親絮絮叨叨的說些什麼,無非是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不帶男朋友回來。父親也隱晦了問了下她的私事,她皺了一下眉頭,冷淡的說道︰「目前還是以工作為主,暫時不考慮這些。這大城市里,三十歲結婚的都大有人在,我年紀還小,急什麼

有些話她不願深說,她根本就無意婚姻。婚姻可以把人推向天堂,也會推向地獄。

一回家就要面對這些,她也是不快了。晚上照例去林老師家吃飯。林老師家和她家一個在東邊,一個在西邊,燈火闌珊,等她走上小竹橋的時候,不用看也知道那個宛如青松的身影,正在等她。

正是何清。

「哥哥——」

她情不自禁的喚道,聲音飄在風中,散開粘稠不清的澀意。

何清向她走來,整個人距離她上次回來,明顯的瘦了一圈。何清一身文氣,一米七五的身高看起來頗有些長身玉立的感覺。一身淺藍的休閑裝,鼻梁上架著眼鏡。細長的眉眼,一張臉文弱細膩。何清,本身便是溫和如水的人啊。

何清笑著揉著她的發絲︰「小真,真的長成大姑娘了呢。似乎,一眨眼,就過去那麼多年了何清停止了感慨,「媽媽知道你回來,今天特地親自下廚,都是你愛吃的

對寧真而言,她的家不過是旅館,而何清的家,卻是她的家。

寧真進了門,換了拖鞋,廚房里熱火朝天的聲音還有竄在鼻尖的香味,讓她恍如隔世。她愉快的說道︰「林老師,又做了糖醋排骨啊

這時候,八歲的小雅便撲了過來,俏生生的歡呼︰「真姨姨回來啦——」她揉著眨著大眼楮的腦袋,笑著把手中的一盒芭比女圭女圭遞了過去︰「小雅拿好了,女圭女圭可漂亮啦,小雅給女圭女圭換衣服可好?」

小雅歡天喜地的在沙發上玩起來,還非要拉著她一起過家家。她的臉騰的紅了一下,何清輕聲斥責道︰「你真姨是大人,怎麼可能陪你小孩子玩!」

她溫和的笑道︰「沒事,真姨陪你一起玩,不過真姨還真沒玩過呢,這洋女圭女圭是怎麼過家家來的——」一大一小便在沙發上玩了起來。何清看著她的一臉嫣紅,細長的眉眼閃過說不清的情緒。

林老師是她的小學語文老師,她小時候的成績是很拔尖的,除了乖巧到過分,倒也很招人喜歡。都是鄰居,她家的情況林老師也很清楚,經常她父母爭吵,她就躲到林老師家。林老師的丈夫去的早,獨自一人帶著兒子何清。何清比她大十歲。

六七歲的她站在高大的何清面前,那就是個小不點兒。何清會騎自行車送她上學,還會給她買早飯,真心的把她當作妹妹待。有多少年都是這樣走過來的。她初中的時候,何清去外地上大學,離家倒也不遠,每個星期都會回來。可是,有些東西,終究是變了。她初中畢業的時候,何清便帶了女朋友回來。等她上高中的時候,何清便已經結婚。

何清這個人一身文氣,大學畢業便回來做了重點初中的數學老師。而他大學相戀的女友如今的妻子,卻受不了這樣的生活,整日抱怨日子過得太寒酸,他素來性情溫和,也不願同妻子吵架,越是這樣妻子越是跋扈。甚至在一次吵架時,妻子還說︰「何清,你為什麼不說話!我知道你看不慣我,連吵架都不屑跟我吵是嗎!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眼里就只有寧真那個丫頭!」

今年的何清已有三十四了,除了臉上有了些皺紋,整個人依然清俊如水。這兩年林老師腿上的風濕越來越嚴重,基本一到陰雨天就只能靠輪椅,何清是個孝子,對母親也是很細致的伺候,越是這樣他的妻子越跋扈。如今,儼然兩人的婚姻已是搖搖欲墜。這次寧真回來,他的妻子便氣哼哼的回了娘家。

她陪小雅玩了一會兒,便進了廚房。林老師正圍著圍裙忙活著,一邊指派她︰「小真,可以端菜了,做完這個湯就好她嫣然的笑著︰「老師每次都做這麼多,寧真以後都不好意思過來了——」

「你還有不好意思的時候啊——」林老師笑道,「你就是我的閨女,閨女在外面工作辛苦,當然要好好補補,對了,在外面每天按時吃早飯嗎?這身體要緊,工作都是其次的——」林老師絮絮叨叨個沒完,她也安靜的听著。

這一頓飯吃的很是愜意。她也事無巨細的報告了下在外面的工作情況。林老師最後還是說道︰「小真,一個女孩子,總是漂在外面也不是個事,回來考編制,安安穩穩一輩子多好——」

最後難免的,又問到她男朋友的事情。她拿筷子的手明顯的頓了一下,何清抬眼看她,細長的眉眼里看不清情緒。她明顯的臉上僵硬了一下,最後還是說道︰「老師放心,寧真交了一個男朋友,他人還不錯——以後肯定帶回來給老師看看——」

最後,何清送她回家。已是明月當空。何清說︰「小真,城西河邊改建的很不錯,我帶你去逛逛,怎麼樣?」兩個身影並肩而走,她的眼里涌上了難言的痛楚,眼前這個人,是她從初中听到旁的女生說暗戀開始,就無法自拔的把一腔少女的心投了進去。那些年,她為他寫了多少詩歌,那樣的思慕在午夜夢回讓她酸楚難當。

她的心,一直孤獨的漂浮在空中,只有月光可以取暖。

她本以為此生就這樣算了,奈何遇到了許斌,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去了解她進入她的靈魂,可是許斌偏偏成了例外。她那麼多年的孤獨,傾盆而瀉,也正是如此,那些夜晚許斌電話里的溫情脈脈讓她上了癮。

她想,如果此生,還能有一場愛情,那個人,只能是許斌。

她飛蛾撲火的趕過去,為這一生唯一的愛情,他們抵死纏綿一夜瘋狂。開的太美,也凋零的太快。她接受這樣的命運,所以,她不僅不怪許斌。反而,她感激他。

一路無語,城西的河蜿蜒流長,兩邊都是高聳的喬木,在路燈下,把她和何清的影子投成斑斕。那些影子,就仿佛是他們的過去,白日里看不見,夜晚卻婆娑寂寥。是什麼時候,她和何清變得這般疏遠了?其實,她,真的想牽著他的手。

她曾經是一個孤僻的少女,總是默默無聞的一個人,想著眼前這個人,為他寫下數不清的詩歌。她曾經也是一個問題別扭少女,看尼采和叔本華,尋找生命的意義。而她,最終在高中畢業的時候,做了一件最出格的事情。

大學錄取通知已經下來。而她心里的思慕和魔障也無法遏制。那個盛夏,他坐在她的房間的窗邊,打開數學課本,耐心指點著她高考的失誤之處。最後他嘆息︰「小真,還好你選的是外語系,你果真不是學數學的料那年,她十八歲,他二十八歲,她穿著紅色的連衣裙,痴迷的看著穿著白襯衫的他。她再也無法控制自己,輕輕的喚了一聲︰「哥哥

他站起身,走到她的旁邊,揉著她的頭發,責怪道︰「一提到數學,你就不認真听——」那個時候的她就是覺得他細長的眉眼里都是星光。那些光,陪伴她多年,卻再也不屬于她。她情難自抑,緊緊的抱住了他的腰。她踮起腳,波光粼粼的眼楮看向他︰「哥哥,我喜歡你。喜歡你好多年了

那個午後的他們,或許都已經瘋狂。他熟練的吻著她,手便伸進了她的裙子,兩人倒在了床上。終究在最後一步,他清醒了過來,臨陣月兌逃。後來,她上了大學,去了蘇州,偶爾回來,兩人在林老師面前依然若無其事。

很多時候,那些過往,那些執念,構成了抵達幸福的藩籬。

兩人在河邊的石凳上坐著,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她皺了下眉頭,號碼是+44開頭的。周六不可能是德國客戶來電,除非是,郁嘉平。電話響個不停,她不願接,想掛斷又怕惹到郁嘉平。

郁嘉平,你這個陰魂不散的!她無奈的接了,語氣平淡無波︰「郁嘉平,有事嗎?」

「寧真,在做些什麼呢?花喜歡嗎?」郁嘉平是特地挑這個點打來的,他可不希望這個點她在陪著別人!郁嘉平的聲音很大,旁邊的何清自然也听見了。

「沒做什麼,花收到了,謝謝。沒事的話,我掛電話了她無意多說。

郁嘉平何許人也,他立刻便嗅到了不對勁的苗頭,語氣也凌厲了起來︰「寧真,你在跟誰一起?鄭易雲?」

她頭疼不止,對上何清的眼楮,臉上浮上了尷尬之色。她委婉的說道︰「我在老家,現在在和哥哥一起

「哥哥?」郁嘉平的聲音微揚︰「剛好我跟你的哥哥聊聊——」

「郁嘉平,你有完沒完?」她咬牙切齒。倒是何清做個接手機的手勢。電話里,郁嘉平威脅道︰「寧真,你給不給?」她無奈的把手機給了何清。

「你好,我是小真的哥哥,何清

「我是寧真的男朋友,郁嘉平

「很高興認識你,小真是個好女孩,可能性格上有點古怪,你要多擔待一些

「何止是古怪——簡直是——不過你放心,我有這個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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