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都冥府,黃泉九曲十八盤,滾滾流淌不復歸。
「今日魂魄比往常多了許多啊後土盤坐河畔,看著河水激揚而起,星星點點的魂魄在其中閃爍不定。
震動忽起,遍傳幽都陰間。黃泉翻覆亂涌,溢上河岸。穢氣激蕩虛空,向上澎湃。後土心里驚疑不定,急忙站起身來,一身神通運轉到極致,濃烈耀目的金光自她身上發出,璀璨明亮,充斥九幽十冥,無邊濁流,暫且穩住了冥府秩序。
「上面究竟發生了什麼?我這地下世界竟也被波及?黃泉穢土本為重濁之屬,如今居然有上沖之勢,這可真是前所未見後土蹙眉仰觀,不知所以。
洪荒之上,天崩地坼,劫火處處飄搖。
金鰲島、蓬萊島、昆侖山、西方世界都各有祥光慶雲守護,只是在被不斷侵蝕,以西方為甚。洪荒其他大能也有法陣、靈寶守護,暫時可保無恙,但也應付維艱。因為此刻天綱地維失序,靈氣混亂暴烈,地脈崩潰,修為低的施法都成了困難,很多護山大陣依托山川靈脈而建,根本難以運轉起來。
更為可怖的是,天清地濁已經開始重合到一起,世間萬物也漸漸崩散為地火水風,這是重歸混沌之勢,勢頭一起,便如星火燎原、千里潰堤,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共工怒觸不周山,在撞擊的一剎那自爆,與太一、伏羲同歸于盡,至此巫妖大戰收場,卻留下了個殘破洪荒
天河之上,準提喟然嘆息,旁邊女媧面上已有兩行清淚垂下,伏羲琴化作一道流光,被她收入袖中,又有一道流光身投輪回而去,正是伏羲殘魂。太一卻未能承受住那一下重創,魂飛魄散,只余無主之物東皇鐘——不,現在鐘里元靈消散,名字應該改回混沌鐘——在空中輕輕嗡鳴著。
逍遙見兩人分心,立刻舉步來到不周山殘余之下,大袖廣舒,欲要將混沌鐘收入其中。
「善哉,此時天地沉淪欲壞,逍遙道友竟還執著于搶奪先天靈寶嗎?」準提後發先至,七寶妙樹一揮,一片空境隨心演化而出,將逍遙擋開。
「哼,準提,你不執著,又為甚前來阻我?真是虛偽!」逍遙盤古斧輕劃,劈破那一片空境。
「非也,我來是要阻止你得此物,除你之外,誰都可以
「準提道友所言極是,你這陰險小人,無論如何也不配得此重寶!」碧影一閃,女媧造化鞭重重抽擊在混沌鐘上,混沌鐘滴溜溜打著轉倒飛出去,被天地亂流淹沒,不知所蹤。
「你們……」逍遙怒目圓瞪,片刻後嘆道,「罷,罷,罷,這事暫且算了,天地已殘,難不成你們還要與我一證高下?」
準提與女媧對視了一眼,女媧後退一步︰「巫妖之間,因果已結,你我既無恩怨,也再無交戰必要
「然而你破碎西方靈脈一事尚未了結,此乃潑天般的大因果,即便你依仗著玄黃塔避過天罰,也避不過人劫,今日你我二人,只有一人能存活準提道,「接引師兄破你算計,斷送巫族此役勝利希望,已經是還了部分因果,剩余的由我一力討還
逍遙面上忽然浮現出詭異笑容︰「原來如此,我知之矣,那便來吧!」他振奮精神,發聲長嘯,手中盤古斧當頭劈去。
準提正欲用七寶妙樹格擋,忽覺天旋地轉,逍遙右手垂落,身軀居然出現在七寶妙樹面前,迎身而上,毫不抵抗,任七寶妙樹將其刷成齏粉,緊接著玄黃塔、混沌珠、盤古斧、量天尺諸寶化作流光數道,四散而去,準提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
「這樣,我與洪荒眾生最後一點因果也結了逍遙臨死前最後一句話尚且在準提耳畔回響,不知其意。
「這到底是……」女媧有些疑惑地欲出言問準提,卻發現對方也是一般的不解。
一時半刻之後,準提終于緩緩開口︰「無論如何,我這七寶妙樹蘊含天地壞劫之力,他這情形,應當是絕無生理才是
「他畢竟是混元聖人,難道就這麼死了?」女媧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可能,還想深究時,一道無喜無悲的聲音忽地在耳畔響起。
「爾等聖人,速來紫霄宮見我
準提與女媧對視一眼,知道這是道祖鴻鈞傳召,不可違逆,只好啟程向天外天趕去,將逍遙一事放在旁邊不管。
他們兩個到紫霄宮是最晚的,老子、接引、元始、通天早已坐在蒲團上等候了。
「見過老師準提、女媧一起行禮。
「坐吧鴻鈞一指剩下的兩個青布蒲團,兩人依言落座。
「如今天地失序,皆因巫妖大戰而起鴻鈞直入主題,「巫族聖人逍遙天尊今已身隕,他與西方之因果便已了斷
「是,弟子知道了接引、準提合什行禮。
「洪荒破碎之宿業,還須著落到巫妖殘余之上。女媧,你身為妖教聖人,當去止水補天,消弭無邊禍患,以償因果、消業力
天地破碎,這是何等大的因果?只怕巫妖兩族剩余的族眾根本承受不起,但是如今洪荒,依舊是巫妖兩族為主,若是二族悉數被業力反噬而亡,洪荒若想再度孕育生機,又不知要過億萬斯年。所以鴻鈞雖然不能親自出手,卻開口提點女媧,相當于指明了一條生路。
女媧心領神會,出言詢問︰「敢問老師,如何補天?」
「天者,陽清之集合,你精通造化之道,孰物可用,自己斟酌即可鴻鈞點到為止。
「女媧多謝老師指點!」女媧若有所悟,躬身而退。
女媧下去後,鴻鈞又道︰「你等且在此等候女媧補天歸來,我還有話吩咐
「是眾聖拱手稱道。
苦思七七四十九天後,女媧終于想到了一種產自太行之山的五色石,身兼五行屬性,不畏水火金木,看上去毫不起眼。然而以三昧真火祭煉,就會顯出五彩氤氳真容,女媧又添入一絲造化道韻,頓時五行光澤合一,化作一團無色琉璃清光,輕靈若水,無形無狀。
女媧本欲煉制三百六十五塊五色石,恰合周天之數,卻多采了一塊,便隨手向東方一丟,也不去管到了哪里,只是將手頭五色石悉數煉化,用其將天重新補好。
天雖補好,天地崩潰之勢卻並未緩解。女媧無奈,便以**力將周天星辰一一撥轉歸位,祭山河社稷圖盡收地上銀河壬水,又取自己早年所煉的先天靈寶七彩紫薇針堵住西海海眼。
待得封印東海海眼時,女媧便犯了愁,除卻北海歸墟海眼外,其余三大海眼直通地肺毒火,事關重大,非先天靈寶難以鎮之,因為她手頭的先天靈寶就那麼幾件,其余的都有大用,重煉新的又來不及。
「女媧道友,且用這兩樁法寶老子與通天的聲音同時響起,遠遠地有寶光飛來,立于女媧面前,一為參天巨柱,上刻雲篆大字︰如意金箍棒;另一則為二十四顆明珠,晶瑩沉碧,毫光朦朧,如一捧月光。
老子和通天同時還發來神念解釋此二寶︰如意金箍棒乃是大盤古氏陽根所化,故可長可短,可粗可細,端的是大小隨心,奧妙無窮,為老子偶然所
得。那二十四顆寶珠亦是通天早年游歷洪荒所得,盤古二十四節脊骨中精髓所化,尚未取名,亦有種種神妙蘊藏其中,通天本人也未曾悟透。
「有這兩件先天靈寶,便好多了,多謝二位道友!」女媧向天際行一道揖,以如意金箍棒鎮壓東海海眼,以二十四顆寶珠鎮壓南海海眼。此二寶因鎮海有功,被名為定海神針、定海珠,在日後兩次量劫中各自大放異彩,那便是後話了。
海眼鎮壓下去,洪水毒火漸漸消弭,女媧看著天地復離,混沌之氣被天道驅逐出洪荒世界,九天十方趨于穩定,終于松了口氣。以她聖人修為,連日奔波施法,也委實有些疲憊。
她又飛回不周山殘余之下,可憐原本億萬里巫族部落,阡陌連橫,人口不計其數,盤古大殿巍峨聳立,古樸雄渾,如今竟連廢墟都找不到,悉數被天河之水摧毀沖走。舉目所見,只是一片瘡痍。女媧能感應到此處地氣生機已毀,再難長出草木,不出百年,定然化作萬里荒漠,連那不周殘余也會被風沙侵蝕,不留痕跡。
思及此處,又想起一路行來時洪荒的蕭索荒涼,女媧心下感慨難明,默然不語。
仙樂繚繞于耳,功德金光降下。雖然剛剛補天消災之時心中積累了不少感悟,她現在卻不想去細細思量,就直接以山河社稷圖將功德收走,打算以後再說。
女媧眼前忽地景象變幻,一切光影都模糊起來,被打散重組,再凝固時,又回到了紫霄宮中、鴻鈞座下。
「老師身合天道,神通當真是不可思議她暗暗稱奇,面上不顯,拱手向道祖行禮,然後坐回蒲團。
「洪荒崩潰,萬不存一,如今情狀,爾等也都知曉鴻鈞開口道。他所言不錯,之前天地欲合攏時,許多地方已經出現了混沌之氣。
混沌之氣慣能吞噬一切,聖人尚且要小心,何況其他?洪荒大半都被混沌氣流生生吞噬,即使是西方之地,被青蓮寶色旗護住,也無力阻擋這天地大勢,最後三位世尊的保護範圍已經萎縮到了須彌山方圓數十萬里,其余地方,也只得自求多福了。
見聖人們紛紛點頭,鴻鈞繼續開口道︰「洪荒世界,今已不屬大千之類,面積甚至還在中千、小千之下。大道流轉,天心變遷,恰有另外數個大千世界各自因劫數破碎,如今大小與洪荒仿若,天道正可行那再造乾坤之舉,將諸大千世界串通一氣,合煉為一新世界
「天道示下,此新世界將為一應三千世界之中樞,開前所未有之發端,雖稱世界,實非世界,定名曰︰閻浮提根本世界
眾聖听到鴻鈞之言,都感覺雲山霧罩,不知所以,大大超出平日思維習慣。只有準提憑借著前世記憶,勉強能猜出一點端倪,心中也是驚訝不已。
混沌鴻蒙,無始無終,洪荒世界如一粒芥子微塵,漂流其間。
在某種無名偉力牽引下,遠遠的又有數個芥子大小的世界向洪荒而來︰有一世界,夕陽西下,金字塔矗立于黃沙之中,隱隱透出幾分末日悲涼。然而在數萬里外,一持杖男子帶著部族艱難穿行于無邊曠野,每個人都面含希望,朝著那應許之地而去。萬千里外,還有一片兩河之地,城邦林立,巴比倫之塔直插蒼天,以紀念新神王的榮光。
又有一世界,冰原遼闊,火山迸發,重重仙宮已成廢墟,世界之樹參天徹地,枝葉凋零,還有燒灼焦痕,殘存的人類與諸神從樹洞中鑽出來,只見冰火交融,兩兩消弭,露出了肥沃的黑色土壤,晴空蔚然,一片富有生機的天地即將新生。
復有一世界,巍峨雪峰直達天際,一場戰爭剛剛落幕。宏偉壯麗的大殿之內,神餐美酒如流水般送上,琴聲悠揚,九位女神翩翩起舞,一位身披獅皮、手執大棒的英武男子是這場宴會的主角。
如是世界,還有數個,大小不一,齊向洪荒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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