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仙劍陣之內,寒意森森,呵氣成冰;罡風撲面,擇人欲噬。
這酷寒罡風非是凡物,實乃陣中殺氣凝聚而成,威力無窮,蝕骨**若等閑。即便是元始天尊聖人法體,萬劫不磨之軀,也有些不適。他進來後,便開了泥丸天門,億萬盞金燈冉冉升起,七十二重圓光護定其身,方才將陣中殺氣阻隔消解。
「這陣法的確不凡,通天師弟還未發動攻擊,便有此等威力。比之當年,可謂是天上地下。按我估計,哪怕是超月兌大羅境界來了,不過片刻也只得身死道消,不復存在于三界之間元始天尊暗暗想著,緩步上前。
「通天師弟,自紫霄宮一別,已數十年,你可還安好?」他打了個稽首問道。
通天教主靜靜立在陣中,神色復雜︰「你我之間,竟還要這般客套嗎?我安不安好,師兄自己清楚
「那我便直說了,當初在道祖面前,我等簽下封神榜,意在減輕量劫殺傷,此乃天道中的一線生機。師弟當日也明白此理,怎地今番又立下這兩大殺陣?難道非要將量劫推到極致才罷休嗎?師弟門下百萬仙真,如今悉數到場,若是發生意外,只怕封神榜的名額已經不夠。屆時辛苦修行淪為畫餅,豈不可惜?」
通天聞听此言,雙眼一瞪,大怒道︰
「我門下弟子,與殷商牽連甚深,難免此次大劫會有身隕,這便罷了。可師兄萬不該一意偏向,九曲黃河陣時親身下凡惹此殺劫,又容忍門人私下辱我大教,竟稱我門下弟子為披毛帶羽、濕生卵化之輩。事已至此,我若忍氣吞聲,還配做這一教之尊嗎?!」
「況且闡截兩教相處萬載,因果矛盾糾纏已深,雙方皆有成見。如今我門下萬仙,個個欲滅除闡教而後快,我身為教主,又能如何?師兄不想想自己執掌教門失職,反過來倒要怪罪于我,真是奇哉怪也!」
「不錯,我的確有教導不力之失元始如此干脆地承認,反而令通天有些驚訝,「我最早的那十二得意弟子,都非人族,怎麼會嘲笑你的門下出身?到底是近千年間,在人族收了不少弟子,他們向視甚高,頗有些瞧不起異類出身。我只是以為他們修行日淺,心性磨礪不夠,沒想到他們竟然會如此……不過他們已經悉數死于劫數,也算是兩清了
話鋒一轉,元始又道︰「不過通天師弟,你門下那些弟子習氣未除,又不加約束,胡作非為之處也是不少。譬如那焰中仙羅宣,自恃神通,竟焚西岐城;還有呂岳,散播瘟疫毒害一城百姓。如此作為,自然惹得業力滔天,也是命中當有此厄,怪得誰來?」
「罷了,事已至此,孰是孰非已經難明。你我在這里空逞口舌之厲,又有什麼作用?難道還能就此抽身罷手?終須做過一場通天道。
通天話落,一時雙方沉默無語。只听風聲蕭蕭,寒氣瑟瑟,其聲蒼涼悲愴,如哀鳴,如挽歌。
元始天尊冷峻的面容忽然露出幾分頹然,在金燈映照下竟顯得有些慘白︰「罷了,我也知道。只是你我師兄弟億萬載交情,到頭來卻落得個兵戎相見
對面通天教主的聲音也低沉了下來,意態蕭索︰「昔年昆侖修道之時,大師兄沉默寡言,與我們不甚親密。你面冷心熱,雖然常常被我戲謔調笑,反而是與我關系最好,未曾想會有今日……」
「……多說無益,通天師弟元始低低嘆息,「此番你我兩教相爭,不論輸贏,只怕都有後悔之虞
「師兄既然進得陣來,便接我誅仙劍陣一招如何?」通天略一稽首。
「正要領教一二元始點頭,手中持定三寶玉如意,真運轉全身,億萬金燈寶焰通明,璀璨奪目,七十二重圓光愈發熾烈刺眼。
通天發聲清嘯,頗有悲涼之意。隨後他抬掌發上清神雷,震動大陣,陣中氣勢陡變,寒氣罡風又強盛三分,千百萬道劍氣從空中而降,無形無相,殺機森然,隱沒于撲面寒風之中,茫茫無際,向元始天尊而來。
劍氣還未至,元始頂上億萬金燈就如風中殘燭,火焰飄忽不定,隨後 然爆炸聲突起,數千盞金燈同時破碎為無數點寶焰金氣,散入虛空。他體內一運轉,頓時金燈重燃,再現雲端。一時間,元始天尊頭頂萬畝慶雲上,金燈寶焰明滅不定,乍亮還消,沉浮閃爍。
見此情況,元始微微皺眉,三寶玉如意上騰起如水清光,擴散數百丈,無形劍氣射入其中,流變軌跡一一皆明,不免被如意清光遲滯削弱,再吃那億萬盞金燈一照,終被消解化去。
「一招已畢
通天將手放下,劍氣消失,陣中復歸平靜,只余寒風肅殺披拂。
「明日五月初八,你我兩教就此一定高下,完此劫運元始說著,收起諸般法術神通,向著陣外走去。
通天也不阻攔,只是抬手一指,將陣法打開一絲空隙,讓對方出去,面上似喜似悲,復雜難明。
出得陣來,元始緩緩走回己方蘆篷之上,面無表情。落座之後,眾弟子紛紛來問陣中情形,他只是搖頭道︰「通天師弟傷不得我,你等無需擔心。這誅仙劍陣乃是天下第一殺陣,不是你等能夠插手的。且回去各自調整狀態,明日一早,前來破陣
待得眾門人悉數散去,蘆篷上只有老子、元始二人時,老子方才開口問道︰「師弟,陣中光景究竟如何?」
「數萬年來,通天師弟于陣法一道,大有進益。當年誅戮陷絕那四座門闕已經不在,化有形為無相,整個陣法渾然天成,無跡可尋,破之更是大為不易。況且誅仙四劍同氣連枝,一劍刺出,三劍相隨,一人之力萬萬難以破陣。依我看來,此陣非四聖齊至不可破
元始這才說了實話,面上表情似心有余悸。
老子揚起白眉,悠悠說道︰「如此說來,只有四位聖人分別將誅仙四劍定住,使大陣不得周全運轉,方才可以破陣
「正是此意。通天師弟這陣法委實厲害,若論威力,遠在昔年的周天星斗、都天神煞二陣之上,不可小覷
兩人言罷,各自閉目靜坐,一夜無話。
次日東方既白,忽有花雨繽紛,潮音隱隱,十二重佛光伴著七彩寶華自西方而來。就見無量光華之中,接引、準提足踏蓮花,飄搖而來,身後僅跟著藥師菩薩一人,不要說截教萬仙來朝,就是闡教門下眾弟子,也比他們顯得氣派。
「我曾發願助師兄大興教門,可是除卻諸位護法外,至今門下弟子寥寥,真正由我們親手教出的不過大勢至、龍樹二人,以及數位羅漢而已,其余的如孔宣、藥師等人都是半途入門,我輩當真是任重而道遠。不過我教大興,畢竟非一日之功,還須渡過此劫,三界復歸安定之後,才可徐徐圖之準提見此情形,默默想著。
接引、準提與老子、元始各自敘禮寒暄,隨後也安坐于蘆篷之上。藥師菩薩與玄都**師、燃燈道人、南極仙翁站在一處,下面是玉虛眾弟子。
「善哉,這便是誅仙、萬仙兩陣嗎?」接引抬頭看去,嘆息了一聲。
準提隨聲看去,就見誅仙劍陣殺氣沖霄而起,上抵天穹,直絞得雲海翻騰滾蕩。又有九天星光垂落,地肺煞氣上涌,加持外圍萬仙大陣。
「世間竟存在這等凶厲之物,難怪以兩位道友之能,也不能破之準提雖然心里知曉這二陣,今番親眼得見,也覺得觸目驚心。
元始天尊將自己與老子之前的話又說了一遍,接引、準提連連點頭。
「我與通天師弟相約今日開戰,你我四人赴誅仙陣,我門下眾弟子去萬仙陣。另外還有一樁事要麻煩準提道友……」元始將自己對于文殊等人的打算說了出來,听得準提反而一愣。
一旁的燃燈道人此時恰好開口︰「還請準提老師出手助上一助,否則殺劫難渡,那幾位道友反而有殞身之禍
準提想了想,道︰「罷了,既然如此,我便出手灌頂那四位前世道友,救得他們一命,也算是徹底了結當年因果。但灌頂之法並非長久之計,只能暫時將四位道友修為恢復舊觀,破陣之後,便須將灌入法力取回,重新修煉,否則以這速成法傷了根基,日後難以提升
接引頷首道︰「師弟所言不錯,灌頂之法本是方便法門。我門下有些凡俗弟子,一世修行不成,只得再入輪回,他們此生修持定力浪費可惜,便悉數存于舍利子之中,交由師門保管,待找到那人轉世,點醒其前世記憶以及修行感悟,再用灌頂之法將舍利子中定力悉數灌入,免去重修煩惱。文殊等幾位道友情況有所不同,自然需要慎之又慎
元始道︰「情勢所迫,只得如此,多謝兩位道友援手
準提擺擺手,沒再說些什麼,只是讓文殊等四人走上前來︰「平心靜氣,不論有何異樣,莫要生抵抗之意
說罷,他默運元神,泥丸宮沖出一道佛光,色分七彩,蘊七種菩提奧妙︰或心念通達,或去偽存真,或精進不懈,或聞法喜悅,或輕快安穩,或心定不亂,或能舍外物。七寶光華之中,梵唱如雷,又有一棵菩提巨樹參天而起,非枯非榮,樹上升起萬道白虹,每一白虹皆有佛陀盤坐,半空復開出億萬朵青蓮,蓮中有舍利聖胎,光華奪目。
準提朝天一指,四朵青蓮飄飄悠悠,飛至文殊廣法天尊、普賢真人、慈航道人、懼留孫道人四真頭頂。復一指,將四人靈台點開,以便承載舍利。
「銀瓶貯寒泉,當頂傾一勺。有如醍醐灌,坐受清涼樂
他開口吟道,第三次伸手一指,青蓮瓣瓣解化,散入虛空,四顆舍利化作白光自天門灌入四真人體內,四人身軀頓時劇烈顫抖,面上神情變幻莫測。
片刻後,祥光瑞氣繚繞而起,三花綻放,五氣復生,四人居然修為重歸大羅金仙。同時文殊、普賢、慈航三人身後隱隱有法相顯出,看不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