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蹤 第十三章 斷梅

作者 ︰ 沈四寶

辯似乎沒想到陸正猜出自己的用意,微微一愣,隨即點點頭,抿了抿嘴嘴唇說了一句︰「慎虛不好。」

他不擅言辭,意思是說慎虛對那些記名弟不好,若是換了旁人,必然立即反駁,慎虛對他們不好,他們就可以對別人不好嗎?慎虛雖然是自己的師叔,但是前兩次已經不跟他們計較了,事不過三,他們做的實在是太過分了!你來勸阻我,說明是知道那些人的行為的,為什麼之前卻不勸阻他們呢?

但陸正卻沒有想那麼多,辯說出這句話,讓他心里一軟,他既然對自己說慎虛不好,那自然是覺得自己並不是壞人。于是他站在那里想了想,看了看辯,忽然笑道︰「好,我不去了,那辯大哥你得答應我兩件事。」

辯這次卻回答的極快,道︰「你說,我做。」他見陸正答應了,木訥的表情也隱約有些喜悅。

陸正舉起一根手指,笑道︰「這第一件,你既然在這里勸阻我,那回去之後也要勸阻他們不要再來我那邊搗亂了。」

辯點點頭︰「應該。」

陸正道︰「嗯,,那麼第二件事,我現在屋前前後後堆滿牛糞,你得幫我一起清理干淨了,可以嗎?」

辯毫不猶豫就往陸正的屋那邊走去,陸正一笑,也從後面跟了上去。

兩人來到屋前,辯立即開始動手清理牛糞,他說動手是真的用手去捧著牛糞扔到遠處去,卻被陸正攔住。陸正拿著鏟在上兩次挖坑的附近又挖了一個坑,讓辯把牛糞堆到坑里去。

陸正又去找來一大塊木板,叫辯用來當鏟用。免得直接用手去踫觸牛糞。辯雖然不明白陸正為什麼要把牛糞埋起來,但還是依言照著做了。

兩人一起動手,很快就把屋前屋後的牛糞鏟光了,但鐵鍋已經漏了自然不能再用,辯見狀便跑去自己那兒把鐵鍋拿來給陸正用。陸正也不客氣。先拿著鐵鍋去小溪里舀水來沖洗地面,將地上殘余的牛糞沖洗干淨,然後又燒了一鍋的開水,期間還用鐵鏟去溪邊挖了許多野花來種在屋邊上。

辯見陸正又是洗地又是種花,眼里神色似有些不大理解,但終于還是忍著沒問。忙完一切。陸正倒了一碗開水給辯,辯端起就喝了一大口,登時被燙得不停捶打胸口,沖到小溪里去喝了好多溪水才緩解下來。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他以前從來沒有喝過燒熱的水,都是直接喝的溪水。陸正見他狼狽之狀,大笑之下也不禁嘖嘖稱奇。

隨後,陸正又撿來一大堆樹枝生起火來,將昨天剩下的魚拿出來穿在樹枝上,慢慢烤了起來。辯坐在一邊,看陸正那麼認真烤魚的樣,眼里露出好奇。等到烤魚飄出誘人饞涎的香味。陸正將魚遞給了辯,自己又去烤第二條。

辯鼻抽動了兩下,扯下一塊魚肉放進嘴里咀嚼起來。頓時,鮮女敕的魚肉在舌尖上花開,濃郁的魚香充斥著他的口鼻,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美味在他的唇齒之間流淌起來。辯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他拿起樹枝,看了看樹枝上的魚,眼充滿了疑惑,不明白為什麼這條魚會是這麼的好吃。

陸正看在眼里。覺得這個辯大哥淳樸憨厚至極,當下問道︰「好吃嗎?」他一邊問,一邊還轉動著手的魚,以免烤糊了。

辯舉起了手的魚,沖陸正點了點頭。說道︰「謝謝。」短短兩個字,陸正卻感覺到辯是真心在感激自己,讓他吃到了那麼好吃的烤魚。

這條魚辯吃得很珍惜,每次都是撕下一小塊,然後放在嘴里細細的咀嚼,偶爾不小心掉下一點點在地上,也會撿起來放進嘴里。吃到最後,那條魚的魚骨頭上被吃的干干淨淨,而且每一根骨頭都被他掰下來在嘴里咀嚼過。

正當他意猶未盡的吐出最後一根骨頭,又有一條魚送到了自己的眼前,辯看了那條魚一眼,沖陸正一笑,然後擺了擺手,走到一邊去了。

陸正見他分明是想吃的樣,卻不知為什麼拒絕,以為他是怕自己沒得吃,于是道︰「辯大哥,魚還有呢,你可以盡管吃。」

「既然他不吃,那就將這條魚留給我吧!」辯尚未回答,一個悅耳的聲音響起,帶著獨特的戲謔味道。

陸正拿著魚一回頭,果然是昨天那個騎牛的錦衣少年,只見他仍舊是倒騎著牛,慢騰騰從昨天消失的地方走過來,雙腿上卻已經沒有了昨天的古琴。

而更讓陸正吃驚的則是他身下的那頭牛,昨天還是渾身一道一道黑白相間,而今天竟然變成了是通體雪白,甚至連牛鼻也白了,這少年這麼厲害,能在一夜之間將牛馴化嗎?但是走得近處,卻見牛肚上卻有一團一團的黑色,仔細一看,卻是形成了遠山近水,好似一副潑墨山水一般。

這牛身上也能形成這樣的圖案嗎?還是這少年故意把黑牛刷白了,留下黑色的部分形成這樣一幅畫呢?

陸正想起他昨天的作為,听他又來討魚吃,舉起手的魚,有些氣惱道︰「你還來要魚吃?我問你,我昨天好心好意請你吃魚,你為什麼反而罵我是牛?」

那少年驚訝道︰「這倒是奇了,我什麼時候罵你是牛了?」

陸正哪里肯信,一皺眉頭道︰「罵都罵了,你還狡辯不敢承認嗎?反正,今天我絕不會給你魚吃!」心想你要是老實承認了,我還給你魚吃,現在可是休想!

那少年騎著牛走近來,在山坡下停住,還是不肯轉過身來,笑道︰「你這人說話真是好笑,我來問你。你是牛嗎?」

陸正氣惱道︰「當然不是!」

那少年笑得更厲害,道︰「這就對了啊,你既然不是牛,那就算我說你是牛,你就會變成一頭牛嗎?再者。你覺得把你比作牛,是對你的侮辱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頭牛是不是會覺得被比作人也是侮辱呢?是你心有輕賤之意,才會自覺受到侮辱,否則怎麼會因我一句無心的話而惱怒呢?這樣吧,你既然覺得我說你是牛是罵了你。不如你也來說我是牛吧,我這人比較大方,無論你說多少次都行,或者你不把我說成牛,說成是其他的阿貓阿狗也行,要是說成是一條烤魚。我就謝謝你,怎麼樣?」

這一番話將陸正說得目瞪口呆,只覺得這少年無理狡辯至極,但一時卻找不出話來反駁他,只好氣呼呼道︰「反正不管你怎麼說,我就是不給魚吃!」此時辯也走了過來,看著這個奇異的騎牛少年。

那少年在牛背上搖搖頭道︰「嘖嘖。你這個人好奇怪,有人用牛糞弄髒你的屋,你不生氣,我一句無心之言,你反而倒跟我較真起來!看來你只知道打掃你的屋,卻還不知道怎麼打掃你的心啊!」

那少年居然也知道自己屋被人堆起牛糞的事,陸正听了這句話,心里也是猛然一醒,自己昨天對這少年的戲謔,不過是有些郁悶罷了。甚至還有些覺得好笑,怎麼今天一見他,心里無端就有一股無名火冒出來,怎麼都收不住呢?難道是那個少年對自己搞了鬼?

那少年呵呵一笑道︰「好啦,你既然不肯。這魚不吃也罷。」說完,騎著牛就往前走去。陸正見他騎著牛走過路過,那牛才一動,肚上圖案又發生了變化,剛才是一副潑墨山水。此時卻變成了一幅栩栩如生的小畫。

只見那畫上畫有一個小木屋,屋周圍前前後後畫著有七八個小人,各具姿態,但一個個手里拿著竹簍正往木屋邊上倒著什麼東西。木屋旁邊還有一個瘦弱的少年,手里拿著一塊石頭,做出投擲的動作,正要往屋邊的灶台上砸去。

陸正一驚,莫非這就是那些記名弟們在自己屋外面灑牛糞的情景,那個砸鍋的瘦弱身影怎麼看怎麼像是三鮮!

就在陸正猜測之時,那牛肚的圖案再度變成了原來的那幅潑墨山水的樣。陸正心無名怒火突然不知所蹤,他忍不住沖著那騎牛少年叫道︰「喂,剛才是我不對,你叫什麼名字,我請你吃魚。」

那少年哈哈一笑,揚起手一揮,手握著的正是一根插著烤魚的樹枝,陸正低頭一看,自己手里的烤魚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沒有了,竟是被那少年攝走了。他再一看那少年,又已經不見了。

陸正當即轉身向辯問道︰「辯大哥,你認得他嗎?」

辯眼也滿是疑惑,搖了搖頭道︰「沒見過。」

陸正又指著那少年來的地方道︰「那條路是通往這個山谷深處嗎,里面有什麼呢?」

辯仍舊是搖了搖頭,道︰「不能去。」

不能去?是不能進谷里去嗎?陸正想起來,除了那剛才的騎牛少年昨天傍晚從這里走進去的,平時還真是沒看見哪個記名弟往谷內去。但是辯惜字如金,要問出個所以然來實在太過費勁,還是找時間去問問慎虛師叔好了,順便也問一下自己是不是也應該開始牧牛了。

陸正匆匆又烤了一條魚吃了,然後跟著辯開始練習小煉形,這次辯卻一直跟陸正練到午才離開。離去之前,辯問陸正道︰「你以前練過?」

陸正自然是搖了搖頭,辯沉默了一會兒,指著屋邊上的一顆梅樹,用手做了個劈的動作,道︰「你去!」

辯居然讓自己用手去劈那棵樹嗎?陸正滿月復狐疑的走了過去,見那棵梅樹有碗口粗細,他又用眼神辯確認了一遍,辯沖他點點頭,又做了一個劈砍的動作。

陸正見此情形,心里雖然有些打鼓,還是一咬牙,沉聲一喝,運掌作刀就往那梅樹上一斬,只听 嚓一聲,梅樹竟然應聲而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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