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陸正還在從青蛟和獨角虎的叫聲之推測它們之間的故事,那邊青蛟和獨角虎已經開始真正的放手一搏。吟嘯之後,那青蛟盤結水潭之上,忽然頭部向後一縮,隨即口出噴出道道烈焰真火,向獨角虎射去。那獨角虎也毫不示弱,四肢頓地,仰天發出一聲大吼,嘴巴張開極大,從噴出一股黑色水柱來。這是他們以本身天賦之能開始攻擊對方了!
黑色水柱一噴出,即與青蛟的烈焰沖撞在一起,水火沖撞,發出轟然的爆裂之聲。黑水濺落四周,所有被沾到的草木一瞬間枯萎下去,發出極為難聞的腐臭的味道。而烈焰真火所及,更是造成片片焦土。這火十分奇特,甚至掉落在水潭之也不熄滅,而是以水為柴一般繼續燃燒著,水潭之上頓成一片火湖景象!
這青蛟和獨角虎的噴火和噴水算是它們的神通嗎?當然不是,就好像魚兒生來會游水,鳥兒生來會飛翔一般,這不過是它們天然生成的一種天賦能力。但是這種能力卻仍然有其特殊之處,因為鳥兒能飛、魚兒能游都會在其身與其他生靈不同,比如鳥兒能飛是在其擁有翅膀。但是這青蛟噴火和獨角虎噴水,卻不是在其身有一個火囊或者水囊。它們的這種能力,更接近修行人修煉神通之後修煉而成的種種法術。
陸正早早避開一邊,以免被無辜波及,他繞至一塊大岩石之後觀察這水火齊攻的情形。他發現這聲勢場面倒是十分壯觀。但是青蛟和獨角虎之間的爭斗卻是十分笨拙,兩獸之間既無誘敵手段、也無詐敗之欺,爭斗手段毫無花巧,只知道以自己本身的手段直接沖撞,實在算不得高明。
水火交攻之,青蛟在水潭上空不斷扭動身軀避開獨角虎的黑色水柱,而獨角虎也在水潭邊上不斷跳躍來去避開青蛟的烈焰真火,看起來兩者斗了個旗鼓相當,誰也沒能奈何誰。
再斗一陣,青蛟不再噴火而獨角虎也不再噴出黑水。兩獸各自後退了幾分。獨角虎大口的喘息著,看起來已經十分疲累,它踞地而視,目光死死盯住青蛟。帶有不甘。而青蛟則是緩緩降落靠近水潭。看樣馬上就要潛入水潭之。但兩獸此時都戒心十足。不敢有絲毫懈怠,生怕對方此時發起攻擊,都十分小心翼翼。
忽然那青蛟長吟一聲。猛然一抬頭,張開嘴巴,看樣就要向那獨角虎撲過去,噴出烈焰。那獨角虎已經無力噴出黑水,嚇得四條腿僵著一跳,掉頭就跑。哪知道那青蛟也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滋溜一下鑽入了水潭之,原來那一聲長吟不過是它虛張聲勢罷了!
虎去蛟潛,潭水面上的火也在青蛟下潛的一刻盡數熄滅,那被黑水腐蝕的草木已經枯敗,腐臭之氣被流風吹散,不復能聞。水潭附近又恢復了平靜,只有片片燒焦的土地還在冒著熱氣與白煙,證明剛才在這兒曾經發生一場大戰。
陸正從大岩石後面走出,他的腳步很輕,生怕驚動了水潭里的青蛟。這洪荒之真是處處危險,稍不留神就會喪命,自己剛才已經小心看過水潭周圍,並沒有什麼鳥獸足跡,這才放心大膽的喝水。沒想到這里沒有鳥獸之跡是因為水潭藏著這麼一個厲害的家伙。
于是,陸正當下做出一個決定,那就是趕緊離開這里。這兩獸其任何一只,都能輕易要了他的小命。現在他已經到達山腳,還是如之前所計劃先上了這座山的山頂,看清楚周圍的情形,然後再決定往哪邊去。
眼前這座山,山勢峻拔,要爬上去極為不易勉強走了一段之後,陸正想出個辦法。他爬上身邊的一棵大樹,然後鎖定上山之路前方不遠處的另一個大樹,以御物之力抓住那棵大樹的樹枝,如同自己的手臂抓住一般,縱身一躍,蕩至那棵大樹之上,隨後再鎖定下一棵樹,如法炮制。
一開始,這個辦法還有些生疏,有時候不小心會讓他撞到樹上,或者一不小心法力太大,將樹枝整個擰斷了。幾次之後,他已經不需要在下一棵樹上停留了,可以直接在樹與樹之間,以御物之力作為手臂一樣,抓住樹枝蕩身前進,就如山間的猴一般。
只是這麼一來卻是極耗法力,才過了十幾棵樹,陸正便覺周身一陣酸軟,在抓住下一根樹枝的時候,御物之力突然消散,頓時讓他跌了下去。好在這棵樹並不算高,而且他終究反應十分靈敏,落下之時雖然是觸不及防,但是卻不慌亂。在半空之,努力將身一折,勉強以最後殘余的法力施展出御物之力,抓住附近一棵樹。
雖然這道御物之力一抓之下隨即散去,但是終究讓他下墜之勢一緩,最後穩穩落在了地上。這下情勢大為驚險,但是這麼一來,反而讓陸正膽大了不少。他在原地休息之,一邊恢復法力,一邊在心回味剛才自己御物之力的施展,亦不斷揣摩如何精準施展御物之力,使之不會耗費太過也不至于使用不足,盡量使用的剛剛好。
所謂剛剛好,自然是無過或不及。想到這個,陸正又自然而然想起了樂先生曾經教給他的習琴之道,指與琴弦之間,兩者需不相欺亦不相離。所以不可一味的只是張揚自我,也需要明白琴弦之所受。否則指力過重,琴弦便斷,指力過輕,弦音不達。
此時再次揣摩樂先生的話,頓時明白指力與法力並無任何區別,如何使用指力,便如何使用法力。而當初習琴之時,決定多少指力的並不是自己的手指,而是自己的心。那麼如今決定使用多少法力的應該也是自己的心!
而自己的心在哪兒呢?彈琴之時,雖有心之情自然流淌而出,卻從未問過心在哪兒。荒未央就曾經問過自己這個問題。但自己當時投機取巧,拿御龍訣之的一句話回答了,‘合身心為我,自我之,舍身之外便是心’,結果連荒未央給讓自己給搪塞了過去,但是自己終究還是不明白,心究竟在哪兒。
苦思之下,陸正想起剛才在水潭邊飲水,神識未動,他卻能看見背後那獨角虎接近的事,忽有所動。神識自元神而出,破除諸幻而以元神直感萬物。但也需要心之所向,神識才能自然鎖定。為什麼剛才自己心無所向,而神識已察覺周圍變化呢?莫非神識已經與心融合為一?
陸正自然想不明白這些問題,他沒有繼續去想,卻在這樣的困惑之下,讓他忍不住想要彈琴。在這里當然沒有琴,于是他閉上雙目,抬起雙手虛撥一下,就如真的在彈琴之時一模一樣,他彈的正是《白馬曲》。
指尖跳動之際,心意之忽然有七情流轉,隨著他心的琴音開始流動,陸正臉上現出一縷微笑,然後又是雙眉陡然怒起,緊接著卻是眉頭一皺,露出憂愁之色,哀矜之容,恐懼之貌,驚訝之態。七情先後而發,隨後是七情同至,陸正面上七情之色頓去,只有一片醇和。
雖然是無弦虛撥,但陸正卻比任何一次彈奏都來的投入和陶醉。他找到了另外一張琴,這張琴與生俱來,也是七根弦,便是他的七情。七情之音,是一切音聲之初,七情之變,是一切音聲之化。隨著他心意的流轉,七情變幻,陸正整個人就如一張琴一樣,開始發出一種無形之音,不斷地向四周散去。
這是他在樹上那奇異的定境之頓悟到的一切,從萬物之聲之而來,剛才一陣驚慌之下,他無暇去感悟回味,此時卻讓他心有著越來越多的感悟。
當初在日月廬,他听聞馬王小白的蹄聲創作了《白馬曲》,樂先生曾經感喟了一句「萬物有聲,有主者方成綸音。」並讓陸正嘗試解答這句話。陸正當時便回答,萬物之聲乃是無心之聲,間或雜以其情怒而不足以悅耳,唯有人之綸音蘊藉七情,有始有終,能達我意,卻不違自然。
萬物皆有情,譬如剛才的青蛟和獨角虎,他們也能發出怒意之聲和恨意之聲,想來它們自然也有歡樂和恐懼,但是卻未必有憂愁和思慮,這似乎是獨獨屬于人的情緒。而天地之間,唯人能具足七情。唯七情具足,然後知心之所在!
七情同在是諸般滋味涌動紛擾嗎?恰恰不是,七情同在之時,是一片澄澈純然,和而無擾。唯有七情之一突出,此時見心意涌動,有種種念頭橫生,隨生隨滅,不可當真。但此種心念亦能主宰人之行止,因此也可以叫做心。
原來荒未央對自己說的那一通話,並不是在胡說八道,而是極具深意,到最後他就是要告訴自己四個字,無心為心,只不過從他嘴里說出的是美人無心。荒未央所說的無心,便是七情同在。
陸正心一片恍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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