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識雖覺得奇怪,但還是將陸正脖子上的玉佩拽了下來,拿在手里細看,問道︰「怎麼了,一塊普通的玉佩而已,有什麼值得你如此大驚小怪的?」
黑甲沉吟了半晌,卻一直沒有說話,六識連叫了幾聲,才讓他回過神來,喃喃道︰「奇怪,這玉佩怎麼好像在哪兒見過?」
六識道︰「天地之間的東西,相似的多了去了,也許是你以前見過的,這有什麼好奇怪的。行啦,我先把他吃了,這玉佩你可以留下慢慢看!」
說著,六識又提起刀來,準備將陸正的手臂砍了下來,黑甲急忙喝止道︰「別砍!」六識哪里肯听他的,道︰「我餓了!」。黑甲冷冷道︰「你敢動一下試試!」六識道︰「那我先砍一條手臂吃,總行了吧?」黑刀毫不猶豫的落下。黑甲在泥丸宮中猛地一喝︰「你敢!」
黑刀在陸正的手臂之上一寸之處停住,六識極為不滿道︰「黑甲,你這算什麼意思!我說我餓了,你沒听見嗎?你的一半已經被封印了,現在感覺到饑餓的是我,你懂不懂!」
黑甲道︰「你這麼著急要吃他,真的就是因為你餓了?」
六識道︰「那當然了,不然你以為是什麼緣故?這不還是你把他帶過來嗎?」
黑甲哼地一聲,道︰「六識啊六識,之前我們兩個怎麼說來著,咱們共用一個肉身,你可以瞞著我,但是絕對不可以騙我,你是不是給忘了?你是覺得我是傻子,特別好騙是不是?」
六識扔下黑刀,皺眉道︰「黑甲,你發什麼瘋?」
黑甲一听,卻不發怒,而是慢悠悠道︰「我發瘋?嘿。你要是這麼說,那就當我發瘋吧!只是有一樣,你要是敢動這人一下,我保證會讓你感到後悔。既然是發瘋,那瘋子可是什麼都干得出來的。」
面對黑甲如此直接的威脅,六識哈哈一笑,當即從地上撿起了黑刀,拉起陸正的手臂,道︰「你當我還真怕了你嗎?老子就不信這個邪了!你不就是」牙關一咬,一刀落下,卻仍是停在陸正的手臂之上,沒有真敢砍下去,黑甲也沒有出聲阻止。
六識又對黑甲叫道︰「我砍了啊!我真砍了!」再度提起刀來連砍了兩次。都沒有砍實,整個過程之中黑甲始終沒說一句話,似乎吃定了六識不敢砍下去。
六識被黑甲這樣的態度惹得煩躁起來,將刀在地上一插,黑刀插豆腐似地插入了岩石之中。他氣呼呼走到一旁的岩石壁上靠著。舌忝了舌忝嘴唇,忍不住罵道︰「黑甲,你到底什麼意思,痛痛快快的說出來,老子想吃口肉,你憑什麼攔著?」
連叫了好幾遍,黑甲這才道︰「六識。其實你沒把我當瘋子,你把我當成傻子,是吧?」
六識听出有些異樣,小心翼翼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黑甲道︰「什麼意思?難道你真不知道嗎?嘿,我是丟失了一些記憶,但我沒丟了腦子。我只是忘記了你進入我身體之前的事。但這不意味著我就不知道你是怎麼對待我的了。你是在騙我,還是在對我說實話,你以為我真的就不知道?你以為我真的會相信,我叫什麼黑甲?老頭子給小爺臉上罩個黑甲面具,你就說小爺叫黑甲。要是小爺頭上頂一泡爛屎。那小爺是不是就叫爛屎了!你真當小爺是白痴嗎!」說到最後,黑甲已是開始咆哮了。
六識一愣,道︰「黑甲,你怎麼會這麼想,難道你連你師父也不相信了?」
黑甲冷笑一聲︰「少在我面前提老頭子,我現在問的是你!」
六識道︰「你要問我什麼?我不是早就告訴你了,在進入你肉身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誰,叫什麼名字,我只是偶然之間借你的肉身寄存而已,不然我就會消散在天地之間了。雖然有些霸道的佔了你半個肉身,但我可真的沒有什麼騙你的地方……」
黑甲打斷道︰「我不是問這些!」
六識︰「那你要問什麼,別的我可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黑甲道︰「我要問你的是,這個昏迷的人是誰?」
六識驚叫一聲道︰「哈,好笑了!分明是你把他從玄都山上拖到這里來,居然還問我他是誰,我怎麼可能知道他是誰?我為什麼要知道他是誰?你從什麼地方看出來我應該是認識他的?」
黑甲道︰「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這麼著急的要吃掉他,我一個勁的攔著你不讓你吃他,但是你卻連我為什麼要攔著你都不問一句,就急急忙忙要把他吃掉。難道你敢說不是心里有鬼。」
六識聞言,突然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後仰,道︰「黑甲,你就是因為我著急要吃他,所以才覺得我有事瞞著你,是不是要我贊嘆你一句觀察入微,心細如發啊!哈哈哈哈。」
黑甲道︰「你不用笑,我知道其實你不認識這個人,這也是你一開始的時候並沒有什麼異常的緣故。但自從你看見我看到那塊玉佩出神之後,你就不同了。你是害怕我因此想起什麼,擔心這個人是認識我的,所以你才會這樣緊張的要將他吃掉。而我也相信,這個人應該是認識我的?」
六識仍舊笑個不停,道︰「哦,是嘛,哈哈,那你倒是說說看,為什麼你說這個人是認識你的?哈哈。」
黑甲道︰「剛才在玄都山上,那個老道士用那簪子插進我的眉心,封印了我的肉身。我立即退藏泥丸宮中,換你來控制肉身,那時候你還差一點兒,還沒有完全控制肉身,但是那老道士已經一掌拍過來了,若是被他將簪子拍進我的泥丸,嘿嘿,但是這個時候,是這個小子大叫了一聲‘不要’,那老道士才愣了一愣,手上慢了半拍,你才有機會撿起黑刀擋下他的一掌。這小子身在玄都山,分明就是道門弟子。就算不是,也必然與道門大有淵源,以他這樣的身份,又怎麼會出聲幫我呢?但是他卻喊出那一聲了。那只有一個緣故,他分明是認識我!眼看老道士就要把我殺了,情急之下,才會這樣喊出來!」
六識听得這番話,倒是止住了笑聲,道︰「你說的倒是有那麼點道理,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我剛才拉這小子的手,想必你也感受到了,他不過就是知心大成的修為,你別忘了。當時你一刀斬滅那個荒未央,緊接著又一刀砍向滌玄覽那個老道士,速度之快,就在眨眼之間。以他這樣的修為,能夠在那麼快地反應過來嗎?
你怎麼知道他那句‘不要’不是荒未央喊的呢?他看見荒未央被你砍成碎末。于是喊出這麼一句,不是更符合你說的他是道門弟子這層關系嗎?你剛才也說了,一個道門弟子怎麼會出聲救一個攻上道海三山的妖物呢?你憑什麼就這麼自作多情呢?」
黑甲被六識這番說得一愣,他心里也不得不承認六識說得十分在理,不由暗暗懷疑,難道真的是自己猜錯了?
六識見黑甲沉默,又繼續道︰「我知道你一直因為我佔據你半個肉身之事耿耿于懷。又不喜歡我逼著你在斷慈山過那樣的日子,所以才總是覺得我和你師父都在欺騙你。但事實上,這都是你的臆想罷了!
每個在天地之間的生靈,都是這樣被無窮的恐懼包圍,哪怕你不去傷害它們,它們也會想盡千方百計來傷害你。就算這天地之間的生靈不害你。這天地也會害你,把你逐漸帶入死亡之中。
至于你師父,我承認他的確是在利用你,但是反過來你也不是在利用他嗎?你今天所有的成就,不就是因為他而得到的嗎?這天地之間都是有用的生靈。無用的早已被其他生靈拋棄。正因為你對你師父有利用價值,所以你才可以依靠他變得強大起來。
只要能夠變得強大,就算被利用,那又如何?等到有一天,等你比他強大,你就可以把今天失去的一切都要回來,甚至更多!但是如果你現在連被他利用的資格都沒有,那就是連生存的資格都沒有。
所以我一直就告訴你,你只有不斷地變強,直到成為最強的那個,甚至強過天地,才有可能不被人欺負,才有可能永遠的活下去。要想生存下去,這是你唯一的道路,除非你不想活了,那我也只好認命,選錯了宿主。」
說到此,六識長嘆一聲,嘆息之中有著無盡的落寞之意,黑甲為之一動,似乎想起了什麼,道︰「就算我現在手持這天地之間最強的刀,卻也沒辦法保住我想保護的。」
六識道︰「其實我知道你為什麼會這樣,因為你心里很難受,從逃出玄都山到現在,你連一個字都沒有提到霓晚。霓晚死了,你很傷心,我感受的到。你不必騙我,這天地之間,我是你唯一不需要欺騙的,也是唯一你無法欺騙的,別忘了我就在你的身體里面,我就是你。你心里一切的感受投射在你的肉身之上,我都感覺的到。只有我才清楚知道你有多麼傷心,只有我才完全了解你有多麼憤怒,那劈出去的一刀刀,是你的恨,也是你對霓晚的愛!
從剛才到現在,你一直不敢提霓晚,因為你怕傷心,你怕難過,所以你才這樣回避,甚至連霓晚死了你都不敢承認!連為她哭一場你都不敢,反而會抓著這樣一個小事來質疑我,質疑你的師父,來發泄你心里的悲痛。黑甲,雖然我同情你的感受,因為我也在感受著同樣的感覺,但是我不得不說一句,黑甲,你回避你自己,你是個懦夫!」
六識說完這句,忽然感覺肉身一陣難以抑制的酸楚涌動,雙目之中情不自禁的流出了眼淚。他心中一驚,分明是自己在操控肉身,怎麼會反應出黑甲的情緒?難道是封印松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