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渺渺一跨進屋,就看見她娘坐立不安,一臉焦急,想必已經等了她們很久了。
一看見她倆,連忙迎了上來,嘴張了幾張,想說些什麼,卻欲言又止。
「娘,怎麼了啊?發生什麼事了嗎?」孟渺渺好生奇怪的問。
「呃……渺兒,听說……听說你爹爹有大難,我們回去看看他吧?」七夫人沉默了有半晌,方才嗑磕巴巴說道。
「我爹爹?他那種人也配做我爹爹麼?娘,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你忘了他是怎麼冷酷無情的趕我們出門的?他那種人死了才好,他無情我無義。」孟渺渺一口回絕。
「哎!……渺渺,我知道,他的所做所為的確令人心寒,可是……可是他做得再不對也是你的爹爹,你身上流著的是孟家的血……」
「娘,你這一說倒還提醒了我,他不是嫌我姓孟給他丟臉麼?我立馬改姓,不,連名字也改……」
「使不得,使不得,千萬使不得。」七夫人一听臉色大變,連連擺手。
「娘,不就一個名字麼,值得你慌亂成這樣。」
「哎!你不知道,你這名字是拜仙人所賜,是能給你賜福的,不能輕易改變。」
七夫人悠悠的講起了當年的那段往事……
當年七夫人嫁到孟家數十載,也未能誕下一男半女的,這成了她的一塊心病,心情也一天天沮喪,懊恨自己,曾到各地廟宇遍求菩薩,天賜給她一個寶貝,就在她快絕望的時候,年近三十歲的她居然懷孕了。
「也許是白河廟的送子觀音顯靈吧!」紅蓮插嘴道。
「嗯!也許是吧!」七夫人點點頭,面上突然閃過一絲尷尬。
雖然生了個女孩,她也很滿足,但孩子的情況卻不容樂觀,除了睡覺,否則都在咧嘴大哭,而且哭得哀傷淒切,令人動容,是有名的夜哭郎。
「夫人,寶寶這是怎麼了?為什麼老是哭啊?我听她哭,我也好想哭……」
小丫鬟阿香掏出紙巾,吸著鼻子,控制著一點一點彌漫到心頭的酸,哽咽道。
「是啊!沒幾天的孩子居然眼淚都哭出來了,听她哭,我心里也滴血似的。」七夫人眼角溢出點點淚珠。
「阿香,寶寶怎麼了?」突然七夫人失聲驚叫。
阿香唬了一跳,靠近搖籃一看,孩子小臉蒼白,這些天她嗓子己快哭啞了,聲音細的象貓,但卻仍在哭,這會兒己哭得背過氣去了。
「快…快去叫老爺。」
阿香三兩步跨進書房,驚呼道︰「老爺,不好了,小小姐她暈過去了。」
孟明義心下一駭,慌忙放下手中的書,急急來到房間,只見孩子小臉面皮脹紫發青,雙眼緊閉,忙用手往鼻子下一探,氣息微弱,也瞬間臉色大變。
「孩子啊!你這是怎麼了?我等你等了那麼久,難道我們母子真是情深緣淺麼?」七夫人自是一番捶胸頓足的哭訴,對著小孩又搖又掐又捏,好半晌,孩子才悠悠的緩過氣來,靜悄悄的睡著了。
「老爺,給孩子討個名字吧!民間有種說法,小孩生出來老哭不停,是她心里欠著什麼,給她討個名字認個干爹,多一個人愛她,她心里沒有了虧欠,興許就好了。」
一旁跟了他十多年的老僕從根叔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煩惱,在一旁輕聲提議道。
「也只有這樣了,這事你和夫人去辦吧!」他微微頷首道。
笫二天,七夫人起了個大早,按照根叔的囑咐,抱著僅半月的婉兒在卯時一刻,也就是凌晨六時十五分,即刻出府,在門口等侯第一個出現的人,討個名字,拜祭為干爹。
天還只是微微露出一絲曙光,初秋的風乍還帶著些許的寒涼,七夫人掖了掖懷中襁褓里嬰兒的被角,內心有些忐忑,不知能遇上個什麼主兒,但只要對女兒有利,她做什麼都願意。
「夫人,好象有人來了,還哼著小曲兒……」阿香興奮的說道。
唱小曲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居然是首梵歌「……
奔流的往昔夾雜晨霧靜靜地
依舊的生命是泛香的回憶
浮塵中落寞鏡中遲暮的飛蛾
我也就隨之空下了心果
尚未落地的雪花輕如幻影難觸模
本該去遠山拾夢卻醒了
我反復吟誦著這首歌尋找雪山的魂魄
雪蓮花開了你笑著
月下歌溫酒磨刀又為何
琴聲落轉眼便立地成佛
千年過佛光閃閃的高原
三步兩步便是天tang情絲薄……」
在冷清的街頭,居然有種淒婉出塵的味道,緊接著,出現了一個僧人,潔淨的道袍,一縷拂塵,超塵世外的神情。
「高僧,叨擾了。」七夫人緊趨向前「我家小女日夜啼哭不止,煩請高僧給小女求個名字。」
「阿彌陀佛!」
那僧人雙手合十,允諾了一下,向襁褓中的嬰兒微微掃了一眼,一向波瀾不驚的神態略微一變,沉吟了好一會兒,說道︰
「就叫渺渺吧!生也渺渺,死也渺渺,愛也渺渺,恨也渺渺,一切皆渺渺……執于一念,將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必會自在于心間。物隨心轉,境由心造,煩惱皆由心生……」他頓了一頓,似是不經意的揮起手中的拂塵往襁褓上一拂。
「貧僧施予她一道平安符,可保她吉祥平安,可化解她命定的災難,十八年以後,必自解之……心有一切有,心空一切空;心迷一切迷,心悟一切悟;心邪一切邪,心正一切正;心亂一切亂,心安一切安;一切為心造,無心自解月兌。放下執念,放下糾結,順應天意,善哉善哉,阿彌陀佛!」
說完,雙手合十,向金蘭心施了一個禮,飄然走遠,只一瞬,己不見了蹤影,晨風中還飄著他若有若無的梵歌。
這樣,唐婉兒就成了孟渺渺,就是渺小,微不足道的意思,據說名字取得越卑微,命理就越順利。
也怪,自從求了這個名字,孟渺渺的哭聲也沒有了初時的悲淒,慢慢的就越來越乖巧了,家里人也越來越喜歡用這個名字了,反而孟明義取的大名孟天嬌倒被人遺忘了。
足足啼哭了九九八十一天之後,她的哭聲戛然而止。
「阿香,你怎麼看護的渺渺,昨夜是不是讓蚊子咬了,臉怎麼又紅又腫?哎!哎!哎!我的心肝,我的寶貝,你受苦了。」
一大早,孟家大院就傳出七夫人的尖叫。
阿香從未看見夫人發這樣大的火,嚇得腿都軟了,手上的抹布也掉落在地上。
「夫人,這個,這個,不是……」
「什麼這個那個的,連個嬰兒也看護不好。」
「夫人,在我們見那個僧人的第二天,我就發現了,而且小小姐左胸口也出現了幾個小紅點,而且一直都沒有消退。」阿香腿一軟,跪下來怯聲聲的說道。
七夫人一听,急忙拉開渺渺衣衫,果然發現了幾個小紅點,仔細審視,居然形似梅花,她突然想起那道人臨走時的唱詞。
「……美極兮禍水兮,樂極兮悲來兮,盛極兮衰落兮,悲丑兮平安兮,似禍兮福來兮……」一時竟想得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