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哞哞的牛角號響徹京城,這不是勝利的號角,而是沉痛的哀告。愨鵡曉
鎮北大將軍蘇忠慶的靈樞由三千將士護送自北門緩緩入京,黑色棺柩,白綾覆蓋,漫天冥紙,飄飄灑灑,落滿整條街,皇帝李潛帶領百官披麻戴孝出迎,再擇吉日厚葬皇陵。
朝堂之上,皇帝李潛宣布︰「今鎮北大將軍已殉國,北疆倭寇猖獗,邊疆不可一日無將,愛卿盡可舉薦合適人選。」
這時三省督軍劉義上諫說︰「鎮守北疆一直是蘇家的拿手好戲,子承父業,是否讓蘇南山去接替。」
此提議一出,全場嘩然,然後個個啞然失笑,誰都知道蘇南山雖在兵部,卻是個糧食司的文官,手無縛雞之力,明顯調侃蘇家後繼無人。朝堂風向逆轉,蘇家大勢已去,劉家顯佔上風。
「不合適,不合適。」李潛連連擺手。
此時,一人沉聲道︰「臣願為國效力。」
大家一看,是兵部尚書劉浩,此重權交付與他,無疑給劉家又增加了半壁江山,皇帝李潛自然心如明鏡,說︰「愛卿心意朕已知道,可是兵部也需要你這樣的人才能統領,你走了,兵部還不亂成一堆散沙,好好給我管理好兵部,其它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還有人要進諫嗎?」
這時段震天跨步上前,話鋒一轉,朗聲說道︰「鎮北的大將軍之位可暫由太子來擔任。」
話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太子李天賜,各色眼光,各種意味。
段震天接著說︰「如今太子已成年,歷代儲君必上戰場磨練一二,奪取戰功才能服天下,臣以為是不是可以讓太子去擔當。」
「這倒是個好提議,只是太子年少力薄仍需一員得力大將扶持才可。」
「皇上看老夫如何,我願扶持太子馳騁疆場。」段震天毛遂自薦。
「有威武大將軍扶持,那就再好不過了。」李潛點頭同意,其余人也都無異議,太監宣布退朝。
坤寧宮,李天賜急急求見,一進屋就大叫︰「母後,母後,剛父皇決定,一個月後,我即將起程隨同威武大將軍前去漠北戰場,依你看這事是凶是吉?」
蘇妙音身子明顯一顫,說了一句︰「段震天終于出手了。」然後目光呆滯,頹然坐下。
站在一旁的孟渺渺心里一驚,豎起了耳朵,听的蘇妙音接著說道︰「知道以前我為什麼叫你經常去將軍府打探動靜了吧!哎,現在也就不瞞你了。十多年前,北方匈奴異軍突起,屢屢進犯,當時段震天尚是一員御前侍衛,自告奮勇帶兵出戰,匈奴鐵騎凶猛異常,結果可想而知,全軍覆沒。」
「過了數天,在我們以為他已經陣亡,絕無生還可能時,他卻平安歸來,獲救經過也疑點重重,且帶回一個蒙古女子,不久就完了婚,那女子言行舉止不俗,絕對不會是一般百姓人家。」
「段震天早有謀逆之心,只是苦于拿不到證據,十多年了,他隱藏得那麼久,那麼深。以前還有鎮北大將軍和他相抗衡,他還有些顧忌,將軍一歿,他肯定覺得時機來了,今天終于出手了。」
蘇妙音象鬼魅一般的聲音從心底幽深處發出來,听得孟渺渺心里陣陣發毛,很本能的就聯想到了梅園里的阿齊娜郡主。李天賜更是臉色大變。
這麼說來這次上戰場實在凶多吉少,雖然他又風流又討厭,但若他真有什麼三長兩短,說實在的,孟渺渺還是于心不忍,難道將軍爹爹真如蘇妙音所說有謀逆之心?
今天是上朝的日子,孟渺渺在朝堂外一角落悠閑漫步,眼楮卻一直緊盯著走出的每個官員,看到高大魁梧的身影,她眼楮一亮,裝作不經意的迎了上去。
「哈哈哈,閨女,怎麼是你?」段震天乍一見是她,自是驚喜萬分。
「閨女,你是秦家大功臣啊!瑞兒當上兵部尚書可全是你的功勞,好,好,哈哈哈。」
孟渺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知自己這樣做算不算助紂為虐。不過,說來段瑞是自己的親哥哥,太子和自己半點關系都沒有,俗話說的胳膊肘兒可只能往里拐,這樣一想,心里就舒坦了少。
「听說爹爹不日將上北疆戰場,前路凶險,渺渺很替爹爹擔心,這免死金牌還是爹爹留著保平安吧。」孟渺渺從貼身兜里掏出金牌遞上。
「真是傻閨女,上了戰場,一切由爹爹說了算,誰還敢拿爹爹怎麼樣?好閨女,這金牌你留著,別擔心,爹爹南征北戰多年,從未失手過,哈哈哈哈。」
「听說太子也要同去……」
「太子?唔!太子,哈哈哈哈。」段震天笑完,又貼近孟渺渺耳邊悄聲說︰「閨女,你等著,不久的將來你將會成為我大唐尊貴無比的第一公主。哈哈哈哈!」段震天說完,笑著走遠了。
孟渺渺倒吸了一口氣,看來形勢真如蘇妙音說的一模一樣。
蘇大將軍一死,朝廷局勢逆轉,孟渺渺每日放在槐花樹下一截小竹筒旦的密信,也再沒人動過。小皇子李沫也突然間象泡沫般消失了,再也不象以前蜜蜂撲花般圍繞著孟渺渺虛情假意,讓她看了犯嘔還得假意應承,倒是清靜了不少。
孟渺渺明白,蘇家大勢已去,劉家勢力蒸蒸日上,皇上對劉盈盈一直恩寵有加,蘇家已不再是劉家最強的勁敵,也不用挖空心思對付蘇妙音了,坐上太子之位似乎是指日可待,他想必是忙別的事去了。
「李沫下一步又要用什麼招式對付太子呢?」孟渺渺有時也會冒出這樣的想法,每當這時,她就狠狠的回罵自己,庸人自擾,所擔憂的那個人還不一定買帳,這樣一想,就特鄙視自己。
大將軍歿了,蘇妙音心情低落,好幾天都沒有心思練舞蹈,多半時間會坐在原地發呆,原本眼楮就受過傷,此時,目光更顯呆滯。
這天,侍衛長孔二德急勿勿而來,附在蘇妙音耳邊嘀嘀咕咕一陣,又勿勿離去,孟渺渺看見她臉色霎時變了。
「渺渺,快跟我走。」
孟渺渺順從的點點頭,緊隨蘇妙音身後,繞過一處別苑,經過一座小橋水榭,穿過一片楓林,最後在一府邸停住,孟渺渺一看卻是太子府。
此時卻被家丁圍了個鐵桶般,守衛是只準進不準出,看家丁衣服上大書「劉」字。蘇妙音抬腳就往里闖,不意卻被門衛攔住了。
「皇後,盈貴妃說了,任何人不得進去。」
「還知道我是皇後。」
蘇妙音揚手一個大嘴巴子搗將過去,一時唬得所有門衛磕頭如搗蒜。
進了府,遠遠就听得劉盈盈哭得呼天搶地。
「皇上,太子欺人太甚,你可要替劉家做主啊!還夫人一個清白!」……
兩人腳步一緊進了屋,只見堂前跪了一女子,雲賓鬢散亂,衣衫不整,正哀哀哭泣。
旁邊站的還有三品吏官劉涵,還有當朝宰相方世謙,刑部尚書董明卓,明眼人一眼即可看出,幾個官員都是和劉家坑瀣一氣的。孟渺渺和蘇妙音好生緊張。
「太子,你是大唐未來的儲君,注意自己的一舉一動所帶來的影響,平日里你胡鬧也就算了,怎麼胡鬧到劉參軍的姨夫人頭上了,哎!哎!哎!你呀,真是太令朕失望了。」
說著說著皇帝李潛氣不打一處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劉盈盈朝站一旁的劉涵丟了個眼色,劉涵立即趨前一步,氣憤憤的說︰「皇上,這樣的太子,品性值得懷疑,他是否配得上這個太子的封號。」
此話一出,在場之人紛紛點頭附合。
「皇上,李家幾代明君,不能毀在這樣的人手上。」宰相方世謙痛心疾首道。
「罷免太子!罷免太子!……」呼聲此起彼伏。
看此情形,蘇妙音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起來,幾乎站不穩了,孟渺渺忙伸手扶住了她。十三太子此時嬉皮全無,臉色蒼白如紙。
「這,這,此事重大,日後再議,再議。」李潛的額頭也沁出細細的汗來。
「皇上,該斷即斷,不斷則亂,後患無窮啊!」
「這……太子不日就將到北疆戰場,這事暫且放下,就看他的表現了。哎!」李潛痛心的哀嘆了一回,轉身離開。
皇上己經說到這個份上,其它人也就不好再堅持,也都散了。
剛還淚雨滂沱的盈貴妃此時涕淚全無,沖愣在一邊的蘇妙音得意的一笑,一甩手中的絲絹,扭著腰肢追皇上去了,劉涵也指揮撤走了家丁。
太子府一時又恢復了平靜。
「天賜,你過來。」蘇妙音看所有人都走光了,厲聲叫道,聲音之大令孟渺渺也嚇一跳。
李天賜訕訕的笑著挪到她母親身邊。
「你說,怎麼回事?」
「我,我有錯……」
此時的李天賜目光閃爍,囁囁嚅嚅道。
……三月踏青,人流如織,李天賜帶著個隨從閑游,無意中瞥到一個女人。
他呆了,那面容,那輪廓,那笑起來嬌憨的樣子……一切都那麼象,他一時象著了魔,不由自生的悄悄尾隨……
隨從大亮自然明白他的心思,看他痴痴迷迷,一時性急,用了一點小手段,用迷香把她迷暈了,她就迷迷糊糊跟著進了府……
「當時,我也覺得有些不妥,但一時鬼迷了心竅……」李天賜悔恨道。
「你啊你,叫我怎麼說你好啊!天下女人千千萬,你怎麼偏去惹上她?劉家本已虎視眈眈,再被他們捏住了把柄,利用此事大做文章,後果很嚴重,會釀成大禍的!再不收斂,還這麼胡鬧,我們娘倆可怎麼辦?」蘇妙音說到最後,語氣淒慘,已帶著哭腔。
「母後,我以為,我以為她是一般小戶人家……」
「別說了,就此打住,以此為戒,哎!」蘇妙音搖了搖頭,無限感傷。
從頭至尾,孟渺渺始終冷眼旁觀,太子遍選天下美女還覺不夠,又做出如此欺男霸女的行徑,真真令人發指,遭人唾棄。
枉有一副好皮囊,不想卻是個采花郎,又將是個荒婬無度的帝王!至此孟渺渺之前對他的好感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