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玠一揮手,那余下的軍士便從廟後出來提兵器上前,或撿了剩余的石塊,伏地等敵軍靠近。
夕陽西下,日頭馬上就要沉入西山之後,山頂之上靜靜的,眼見後面下山便也許可以逃的性命,可是主將命死守,這些宋兵竟無一人抱怨或者月兌逃。
吳玠非常滿意,他看了一眼方三偉,竟然笑了,方三偉讓他笑的心中發毛,肯定這該死的吳校尉又想到什麼整他的壞主意了。
尚有八名軍士負責押解這二名犯人,並未到前面去,吳玠在廟後看了一下前方,低聲命令道︰「將二人的衣服對換了,要快。」
八名軍士一怔之下,馬上各自動手,去扒方三偉和那女人的衣服,方三偉大叫道︰「你們干什麼,別動……」他萬萬沒有想到,吳玠竟然出了這樣主意,他想掙扎,卻毫無用處,一名軍士抱了他的後腰,兩名拉緊了他的手,那古時衣物又寬大,夏日火熱,上衣只著一件單衣,僅僅一下,便被邊上的軍士月兌了上面中衣。
女子卻神色木然,任由軍士月兌了上衣,換了方三偉的灰布衣衫。
幾名宋兵將那女人的綠裙從頭頂蓋了下來,方三偉又氣又無奈,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會這樣穿上一件女人衣服。
那個女人回過頭來,看了吳玠一眼,目光中閃過一道恨意,那種能殺死人的冷冷的目光,那種恨意是從內心底層冒出,卻極力忍耐的寒意。
吳玠好似並沒有看到,即使他看到了也是全不做一回事,方三偉卻是看的明白,那女子只是稍稍一撇,馬上又神色木然,方三偉卻從她這短短一瞬,心底平生一股寒意。
前面傳來刀劍相磕的聲音,想是已經短兵相接,喊殺聲就在耳邊,吳玠對那八名軍士道︰「你們分頭兩路,女犯向西南,男犯向西北,立時便走。」
八人答應一聲,便欲分頭下山,吳玠神色嚴肅,走到方三偉面前,對那四名宋兵正色道︰「從速下山,若情勢緊急,便棄了他,保了性命要緊。」
四人又應了一聲,擁了方三偉向西北連綿的山岡而去,誰都知道保命要緊,吳玠卻又叮囑一番,想是那些宋兵平日里,總是把他的命令看作比性命也要緊,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完成交付之事。
方三偉想到此層,對那吳玠添了些許敬意,他雖不願意被換了那女人衣服,當作「舍車保帥」的那個「車」,可是事到如今,一點也由不得他半分,想想那些賊人殺人如草芥,如若被抓到,可能性命不保,方三偉不等那幾名宋兵催促,反而跑在前面。
那四名宋兵卻也不怕他跑了,反而希望他跑的快些,上山容易下山卻難,慌不擇路,褲角早讓灌木掛的稀爛,方三偉跑了一會兒,回頭看去,那山頂已經失守,不時有人從山頂滾將下來,吳玠帶著三四十名軍士向西南撤走,後面有一小隊追兵,更多的卻是向他跑的地方追了過來。
方三偉心里著急,他著實不願意引開追兵,增加自己的危險,他伸手扯那件女人綠裙,想從頭上扯下,綠裙一落,光了上身,追兵便知道他不是女人,可能就不會再追他了。
那知緊隨他的那名宋兵卻猜到他的想法,一個虎撲上前,將他雙手硬生生的抱在腰上,方三偉連使力氣想要掙月兌,那名宋兵卻不肯放手,二人腳下一拌,抱在一起,從山頂滾了下來。
方三偉心驚,心中暗想︰這下完了。
雖然滾了許久,可是幸好是土山,除了臉上身上擦傷痛疼以外,倒也沒有其它傷的,方三偉在翻滾之中,已經掙月兌了那宋兵的雙手,他剛想從地上爬起來,卻見四周上百名賊兵快速的涌了過來,各舉長槍刀劍,將他圍在中心。
方三偉剛要站起,身上便有一圈閃著寒光的武器,方三偉哪里敢再動一下?
只听有人高叫著︰「盧將軍到了。」那些兵從中間閃開一條道來,走過來一幫人,領頭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高個軍官,後面跟著七八個隨從。
這軍官一到,圍著的賊人便收了武器,有人將方三偉從地上拉了起來,架到那軍官面前。
此時天色已經漸晚,已經有些看不清楚人臉,那軍官斜頭看了方三偉一下,奇道︰「這……這人好像是個男人。」
方三偉本來已經嚇的膽寒了,听了這軍官之言,前世的那種二世祖脾氣來了,他哈哈一笑道︰「什麼叫好像,在下本來就是男人。」
他眼見危險,反而不怕了,無論如何,也要口頭上表現的視死如歸,豪情萬丈一些,方顯他英雄氣概一樣,2_B青年歡樂多,脾氣也大,磕頭求饒之事,我方三偉是萬萬不肯做的。
那盧將軍卻心頭暗暗叫苦,氣急道︰「快快通知成將軍,莫要再放走了那些官軍,紅姑娘尚在那官軍手中呢。」
賊人中有人答應一聲,騎了馬而去,盧將軍走上前去,一把抓了方三偉的衣襟,將他拉到眼前,厲聲喝道︰「你這廝活膩了麼?膽敢戲弄本將軍。」
這盧將軍力氣倒不小,方三偉給他提了起來,雙腳幾乎離地,他呼吸有點困難,那里能回答出一個字來?
盧將軍回頭向隨行的人道︰「蕭林牙,此人你可認得?」人群中走出一名高大魁梧的漢子,這人一臉的胡須,看樣子十分凶狠,但卻穿著一身文士的裝扮,只是圓領窄袖,和這些賊兵的衣服形式又有不同。
蕭林牙走過來,這時已有人點起火把,他仔細看了看方三偉的長相,搖頭道︰「此人倒沒有見過。」
盧將軍伸手一送,將方三偉推在地上,低聲喝道︰「斬了。」
左右馬上過來幾人,按住方三偉,方三偉死命掙扎著,忽然听得右面一陣喊殺之聲,接著一陣刀槍拼殺,戰馬廝鳴之聲,仿佛大隊人馬正掩殺過來。
所有的人都停了下來,側耳听去,想知道來者是友是敵,這時,一名小兵跑了過來報︰「盧將軍,右面來了許多西夏兵,和兄弟們打了起來。」
「西夏兵?有多少人?」盧將軍急問。
「黑夜之中,看不清楚,到處都是喊殺聲,成將軍那里也已接上手了。」
「此地怎會有這許多西夏兵?」盧將軍小聲嘀咕了一句,邊上有手下道︰「莫不是西夏流勇?」
此時的宋朝,延安府剛從西夏手中重回大宋掌握,宋軍和西夏軍隊時常交鋒,有潰敗的西夏士兵或不識道路,或被隔阻不能回去,便有些西夏士兵深入宋境,被稱之為「流勇」,這些流勇若被宋朝百姓捉到,官府是有賞錢的,而這些流勇也經常做些殺人越貨的勾當,有些便直接上山落了草,成為邊境一害。
只是這些西夏流勇往往人數較少,且宋軍在西北之地軍力強盛,朝野又對這些西夏流勇極為重視,肅清多次,成不了什麼氣候,別說成千上百人聚集了,有二三十人也是極少見的,怎麼一下子突然冒出這許多西夏流勇出來了。
喊殺之聲又近了許多,蕭林牙看了盧將軍一眼道︰「這些西夏兵莫不是為我等而來?」那盧將軍搖頭道︰「這個在下也不知,雖不怕他,只是現在救紅姑娘要緊,糾纏起來,總是麻煩的緊。」
蕭林牙一指方三偉道︰「此人宋軍用得,我等也用的。」
盧將軍一怔之下,馬上會意道︰「此計妙極。」他命令手下幾人押著方三偉向大路飛奔,多點火把,要故意讓這些西夏軍看到。
方三偉暗暗叫苦,他便如同玩偶一般,讓這些手握生殺大權的軍隊視為引開敵人的工具,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由著這些賊兵捉著向大路跑去,這幾名賊兵高舉火把,大聲吆喝著向著大路而去。
行了不到一里路,迎面便殺過來一大片黑壓壓的人群,有人高喊著沖了過來,押送方三偉的幾名賊兵丟了火把,扭頭便跑,斜里路旁沖出數人,揮刀砍翻這幾人,四下合圍,一下子把方三偉包圍了起來。
方三偉看著眼前的西夏兵,心中的驚駭程度比那些賊兵更甚,其時浩月已經升起,這些西夏兵又有人點了火把,可以看到眼前的圍著的那些人臉上都是黑如鍋底,顯然是故意抹黑了面容。
這些人多數穿著老百姓的衣服,卻有不少人的衣服極不合身,胖的穿的極短的衣服,小個子的卻又著了肥大的衣服,有人赤了上身,有人卻穿了破舊的盔甲,但是靴子卻多是黑面布底皂靴,這種皂靴方三偉卻是見過的,吳玠和他的手下所穿的,就是這種靴子。
這些人衣服雖然五花八門,可是手中的刀槍卻是嶄亮,近前的幾名士兵哇哇不知喊些什麼,一名甚肥胖卻穿了件很窄小衣服的士兵笑道︰「李二,西夏兵是這種口音麼?怎麼听起來像吐蕃人。」他這話是笑話同伙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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