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黃衣村姑便走到後院去找黃金綿,方進石雖然覺得黃金綿九成九可能會同意,心中還是有一些緊張和忐忑,不時的向那後院的通道張望。
他緊張,陳麓君也是和他一樣緊張,他看邵興在不緊不慢的喝水吃東西,上前去對邵興道︰「大哥上去時間不短了,也不知談的如何?」
邵興淡淡的道︰「你耐心一點,才半個多時辰而已。」
陳麓君道︰「難道你一點都不緊張?萬一那李將軍同意,可怎生好?哎……這個換誰誰都答應的,你說是不?」
邵興卻好似一點也不緊張談的結果如何,只是忙著驅趕一只蒼蠅,道︰「你這店子蒼蠅太多了,這樣誰會來你這里投店了?讓小二去廚房里將食物蓋上蓋子,要不還能吃嗎?」
陳麓君將眼一翻︰「不能吃你就別吃,你又從不給錢的,我巴不得你以後都別來呢,哎……總之我是一定要跟著大哥的,他到那里我就到那里。」
邵興抬眼看了他一眼道︰「你這樣給大哥說,他一定對你失望,這位李將軍我很早就認得,大哥如果不了解清楚了,怎麼敢將這幾千兄弟的前程交付給他?」
方進石听他們說話,想起之前張宗鄂對王德說過接受招安他退隱的事,想來張宗鄂看中這李孝忠了,想讓他接手山寨,只是這李孝忠不知肯不肯答應,且不說馬上手下就有七八千人馬,單單是帶著這許多人馬去接受招安,也是大功一件,李孝忠又有什麼理由可以拒絕這麼大的好事呢?
只是張宗鄂為何不從手下中找一個合適的人呢?
時間慢慢的過去了,外面的雨已經停住了,終于,二樓的房間「吱」的一聲打開,張宗鄂先走了出來,跟著李孝忠也走了出來,二人都是帶著笑容,一前一後的走下樓來。
陳麓君神色緊張的看著張宗鄂,張宗鄂指著陳邵二人對李孝忠道︰「我這兩個兄弟你都認識了,不用我說了。」李孝忠微笑點頭。
方進石也走上前去,叫了聲︰「張大哥。」張宗鄂初來時沒看到他,此時忽然看到他在,笑道︰「方兄弟也在啊,可是巧了。」轉頭向李孝忠道︰「這是我兄弟,姓方。」他一時記不起方進石名字,所以沒說。
李孝忠道︰「這位小兄弟我之前也認識。」方進石向陳麓君眨了眨眼楮,意思是說︰我是真的認識張宗鄂大哥的,沒騙你吧。他覺得這兩位大人物都稱認識自己,竟然感覺自己也是好了不起了。
張宗鄂回頭對陳麓君道︰「給大伙好好的搞幾個酒菜來,便擺在這里吧,大伙好好喝上幾杯。」
陳麓君忙叫伙計準備,他也看不出到底這李將軍和張宗鄂談的如何,心中直犯嘀咕。
方進石看看通向後院的小路,人家山頭移主這樣的大事都談完了,那後院卻依舊沒消息,心中焦急,忍不住又是張望。
李孝忠道︰「你在看什麼?」邵興笑道︰「他在等一個極重要的消息。」李孝忠哦了一聲,還沒說話,後院終于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方進石迎前兩步,那黃衣村姑滿面笑容走進來,方進石看她這麼笑,心知多半是好消息了,忙問︰「如何?」
那村姑收了笑容,卻搖了搖頭,道︰「她說怕你嫌人家是個丫頭出身,往後日子難過,此時不肯,以後再說吧。」
方進石一陣失落,急道︰「我怎麼會嫌她是個丫頭出身呢?我也什麼都不是,一無所有的,怎麼會嫌別人呢?」
那村姑道︰「那你先起個誓。」
方進石一愣道︰「起個什麼誓?」
那村姑笑道︰「就起個以後如何對她好的誓吧。」方進石胸中一熱,舉了右手莊重的道︰「我方進石對天盟誓,以後只對她一個人好,若起二心,死無葬身之地。」又看看這黃衣村姑道︰「你可見證,今日所有在這里的人都是見證。」
那村姑笑道︰「好,我便是見證。」轉身卻對了門外通道喊了一聲︰「你听到了吧,可滿意麼?」
方進石這才知道,黃金綿已經跟了她前來,只是在門口不肯進來,這村姑走到那門口,拉了黃金綿的手將她拉了進來,黃金綿最已經害羞的雙頰飛紅,她將臉扭向後面,是背著身讓這村姑拉進來的,抬頭看了一眼方進石,忙是低頭。
方進石看著她那本極白的臉龐上撲滿了紅暈,神態害羞的小女兒樣,心中極是喜歡,後世的女生自小書籍電視耳染目睹燻陶之下,不會有這等純潔自然的害羞神情,直看的他心花怒放。
那村姑笑嘻嘻的看著兩人的神色,對方進石道︰「梁姑娘已經答應了。」方進石一愣,才知道原來黃金綿給她說的是本名梁翠容。
他繼而狂喜,哦了一聲,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了,那村姑笑道︰「你要給她一件信物啊,不能這麼什麼都沒有的就把人給了你吧。」方進石嗯了一聲,忙是上下模索,想找個什麼信物來,可是模遍全身,除了那十幾貫錢來,什麼東西也沒有,不由的大窘道︰「哎,我身上什麼東西也拿不出來。」
他直覺得汗都要淌下來了,這麼關鍵的時候,竟然什麼東西也拿不出來,李孝忠張宗鄂幾人看他在這里掏來掏去,都是呵呵而笑。
那黃衣村姑看他這樣,提醒他道︰「看看你的包袱里有什麼東西沒有。」方進石忙將包袱拿來過,包袱里有那件沾滿泥巴的舊衣服外,就是路引了,所以他怕丟失了便隨身帶著。
他將包袱翻了翻,依舊沒找到有意義的東西當信物,便將衣服抖了抖,希望有什麼東西掉出來,他本不抱希望,卻真有一件東西掉了出來,在地上滾了幾滾,卻原來是他在綏德城撿到的那枚小平錢——聖宋通寶。
他將那枚聖宋通寶撿了起來,捏在手中道︰「這個可以嗎?」這銅錢雖小,卻是他和黃金綿從這枚銅錢開始說第一句話而正式認識的。
那村姑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問黃金綿道︰「這個成麼?」黃金綿極低的聲音嗯了一聲,村姑將這枚銅錢接過來,塞到黃金綿手中,問道︰「你的呢?」
黃金綿將手中的一個東西交到她手上,想是她早就準備好了,那村姑接過來一看,是一個碧玉玉雕的鳳凰,雖不名貴,卻看紋路色澤已然甚舊了,想是年數不少了。
方進石從村姑手中接過玉鳳凰,看到那鳳凰尾處有一個小小的「梁」字,就知道是黃金綿祖傳之物,他認真的將玉鳳凰用那塊錦帕包了,小心的放入懷中。
那黃衣村姑看著他收好,笑道︰「好了,你以後要記得你發過的誓言,絕不能對她不好,否則我這個見證人絕不放過你。」方進石忙道︰「怎麼會呢。」
那村姑將黃金綿推到他身邊,笑著看著他們,黃金綿禁不住抬眼看了方進石一眼,忙的又低下頭來,她臉上紅暈漸退,眼波流轉,那神色是從心眼里的向外冒著開心歡喜。
邵興將雙手一拍,笑道︰「好事已成,恭喜恭喜了。」李孝忠和陳麓君也連稱恭喜,張宗鄂上前哈哈笑道︰「恭喜方兄弟好事成雙,哈哈,你可比我強多了,一文錢便將人得到了,想當初我提了一千兩黃金上門提親,都被人趕了出來。」他心想︰原以為我小師妹和他有什麼關系,卻原來沒有。
那村姑听他這麼說,有點提高聲音道︰「我將你趕出來又如何?現在好後悔沒收那金子,你將我姊姊拐走了,我們家一文錢也沒看到你的。」眾人知道是她是說笑,都不禁莞爾一笑。
眾人看著方進石黃金綿兩人並肩膀站在一起,臉上蕩漾著幸福的微笑,在這雨過天晴的仲夏之夜,每一個人都心中想到了自己以前或者溫情,或者難以忘記的事情來。
張宗鄂不由的想起當年他帶人提了黃金去提親的情景,李孝忠想起了遠在洛陽府黑石關的妻子,陳麓君不由的想起當年在勾欄院對他虛情假意的行首來,邵興想起那個教他讀書識字那個老秀才的女兒來,每個經歷過的人都不由的想起當年對自己刻骨銘心的那個人來,那村姑想的卻是︰什麼時候才有一個這樣的男人如此對我?
說話間那些伙計已經將酒菜準備好了,陳麓君因為張宗鄂請人喝酒,自是出盡全力,用了兩張大桌拼了,滿滿擺了一桌子好菜,將埋于後院的好酒刨了,端了上來。
張宗鄂笑道︰「來,我們先把酒干了,恭祝方兄弟夫妻同心,白首到老。」眾人都走到桌前,端起了酒碗。
方進石看那酒碗不小,黃金綿也端起那滿滿的一大碗酒,不由的擔心的問了句︰「你能喝了嗎?」
他本是好心,怕黃金綿沒喝過酒,李孝忠哈哈笑道︰「這碗酒不能喝也要喝,推辭不得。」方進石也是感覺自己問的極傻,這麼重要的一碗酒,怎可推辭?
黃金綿小心的先試了一口,然後才大口喝了一口,她其實本也沒喝過酒,雖說宋時的酒度數比較低,可是她一個弱小女子,也給嗆到連咳幾聲,方進石微笑道︰「不要太急了。」
他在這許多人前也全不掩飾對黃金綿的關切,那村姑看他這樣,心中不由的羨慕起黃金綿來,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涌上心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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