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明告阿紫,自己實在就是一無所長的鐵丑,並不是她想像中的風度翩翩、武功絕項的王幫主,見了丁春秋也只有叩頭求饒的份兒,怎能從他的手中奪過星宿派掌門人之位?阿紫道︰「你說什麼?我雙眼被丁春秋剌瞎,怨毒難消,你難道不想為我出氣麼?」
游坦之知這阿紫絕頂聰明,若是再推搪下去,說不定便為她看出了破綻,只得道︰「當然,我們便去尋找丁春秋。」阿紫喜道︰「好,快走!」游坦之拉著阿紫又向前奔出。阿紫雙目已盲,只當走的是回頭路,卻不知方向正好相反。
兩人繼續向前奔出了五六里,阿紫只當已到了原處,其實,卻離她施放信號之處更遠了。
游坦之停了下來,道︰「咦,怎地不見丁春秋?」他唯恐為阿紫識破機關,心虛情怯,語聲仍不免發顫。
阿紫道︰「除非他未曾看到信號箭,否則一定會趕來的。我還有信號箭在,不妨再發一枝。」游坦之忙道︰「不必了!」但阿紫的動作極快,第二枝信號箭早已化為一溜紫焰,升上半空。
游坦之一身冷汗,又待拉了阿紫離去,又怕她著惱,正急得不知如何才好,已听得丁春秋的聲音若斷若續地傳了過來,道︰「阿紫,你若想重返師門,我倒可以網開一面。」
阿紫連忙揚聲道︰「不錯,我正是想重回星宿門下,師父。你老人家快來啊!」丁春秋的聲音迅速無比地自遠而近,道︰「來了!」這兩字鋪天蓋地而來,丁春秋身形飄飄,已到了眼前。
這時游坦之雙腿發軟,坐在一塊大石上已經完全沒有了主意,阿紫靠在游坦之的身邊,知道星宿老怪真的來了,心中也不免惴惴不安。
阿紫听得游坦之一招之間仗打倒了無惡不作葉二娘,便硬要他出頭對付丁春秋,不顧一切將丁春秋引了來。
這時丁春秋一到。了無聲息。她目不能見,心中卻在想像丁春秋的神情,他見到自己和一個年輕公子在一起,一定大是奇怪了。
丁春秋心中確是十分奇怪。他站定在七尺開外。目光閃閃。望著游坦之。游坦之頭上的鐵面具已去,傷口也已經結痂,三分似人。七分似鬼,模樣十分可怖,卻坐在石上發抖。
丁春秋雖是見多識廣,一時之間也模不準是什麼路數,望了片到,才道︰「閣下何人?」阿紫心想,丁春秋果然未見過王星天,听他口氣像是十分猶豫忌憚,可知王星天一定是氣宇軒昂,儀表不凡。
想到這里又放下心來,只等游坦之回答。可是等了半天,卻听不到游坦之的聲音。
原來游坦之一見丁春秋趕到,心中便不斷叫苦,哪里還有說話的氣力?阿紫「咯」地一笑,道︰「丁春秋,你未曾見過這位公子麼?」
丁春秋听阿紫忽然直呼其名,心中大怒,但又听出她語氣之中頗有所恃,便也暫不發作,道︰「未曾見過,他是什麼人?」
阿紫笑道︰「這位是極樂派掌門人王星天,你可曾听說過麼?」星宿老怪一呆,武林中門派很多,卻從來也未曾听到過「極樂派」之名,
他一聲陡喝,道︰「什麼極樂派,胡說八道!」阿紫冷冷地道︰「你自己孤陋寡聞,有什麼好說的?王公子,何必與他多說,你可以出手了。」
丁春秋大奇,道︰「叫他出手,作什麼?」阿紫道︰「你當了那麼多年星宿派掌門,只怕也當厭了,我想該換個人來當。♀」丁春秋又好氣又好笑,道︰「讓給誰來當星宿派掌門人?」
阿紫向她自己的鼻尖一指,道︰「自然是我,你可以拜在我的門下,叫我一聲師父。」
丁春秋忍無可忍,一聲怪喝,身子向前陡地欺了過來,五指如鉤,便向阿紫頭頂抓下,左臂外翻,右掌似發非發,卻為防止游坦之突然出手。游坦之本來不敢出聲,這時見丁春秋來勢洶洶,才猛地叫道︰「住手!」他心中驚駭之極,連聲音都走了調。
丁春秋乃是何等樣人物,他一听游坦之開口,便听出對方內功極高,竟是一個扎手人物,連忙後退半步,那一抓也改向游坦之抓來。
游坦之在這剎那間,心想還手也是死,不還手也是死,雙眼一閉,雙手向前疾推而出。他那兩掌直勾勾地推出,全無章法可言,卻是寒風陡至,內力洶涌。星宿老怪吃了一驚,疾忙收招,打橫跨出兩步,喝道︰「閣下何人?」游坦之張開眼來,見丁春秋已跨出了一步,死里逃生,只怕再也不會有第二次機會了,這時幾乎想跪了下來,哀求乞命,卻已听到阿紫叫道︰「王公子,你一招便已將他逼退,為何不趁勝進擊?」游坦之茫然︰「我……將他逼退?」
丁春秋剛才和游坦之的掌力相接,已試出對方的內力十分怪異,且也十分熟悉,這時陡地想起,一聲怪笑道︰「原來你是那鐵頭小子的師長?」
游坦之還未回答,阿紫已道︰「王公子,什麼鐵頭小子?」游坦之結結巴巴,道︰「我有一個……徒兒……頭上功夫厲害,丁春秋……曾吃過苦頭,所以記得。」阿紫喜道︰「原來他連你的徒弟也不如,我這個星宿派掌門人是當定的了。」
游坦之只覺得頭頸發僵,勉強轉過頭去,見丁春秋須發戟張,神情十分可怖,幾乎便要拔腿而逃,卻又不忍丟下阿紫,只得也硬著頭皮和丁春秋僵持下去,一面心中思忖︰如今只好捱過一刻,便算是多活一刻!
丁春秋已將大量毒質運至掌心,隨時都可發出,但因心中忌憚,並不發掌。他認定對方是游坦之的師長,而他曾和游坦之對過一掌,幾乎吃了大虧,這時豈能不忌憚三分。
若無阿紫在旁,他早已借詞離開,但阿紫揚言要奪星宿掌門之位,還要他反拜在她的門下,丁春秋自己便曾弒師叛道,阿紫是他教出來的徒弟,焉有不知她說得出做得到之理?此際自然萬不能走。
他們兩人一動不動地僵持著。游坦之心中害怕,只覺雙腿發軟,好幾次忍不住要跪下去大叫「師父饒命」。
雖是勉強忍住,那一雙腿卻簌簌地發起抖來。一抖開了頭,片刻之間,他全身都如同篩糠一樣,抖個不住。
星宿老怪卻反而吃驚不小,他本就模不清對方的底細,故遲遲不敢出手。這時游坦之忽然劇抖起來,丁春秋不知對方在弄些什麼玄虛,連忙向後退出一步。霎時間,他心中不知轉了多少念頭,想及自己和游坦之第一次對掌的情形,游坦之分明贏了,卻反而大叫饒命,當時便曾疑心他故意調侃自己。
如今游坦之的師長突然出現,說不定就是他有命游坦之前來探底,並在緊要關頭帶走了阿紫,可能他們正是為了那座碧玉王鼎。
星宿老怪一開頭想得偏了,牛角尖愈鑽愈深,只覺得自己所想的再也不會有錯,因此也就更是遲疑不決。
游坦之見丁春秋只是盯著自己,並不出手,心下稍放,但仍是不住地發抖。
阿紫目不能視,側頭細听,听不到兩人動手,卻听到了發抖之聲,心下大奇,道︰「王公子,誰在發抖啊!」游坦之忙道︰「沒……有……人……發抖……」他身子正在抖著,講起話來,自是斷斷續續,一字一震。
阿紫吃驚道︰「王公子,你在發抖麼?」游坦之道︰「當……然不是,我是在運……功……」阿紫道︰「那你為什麼還不出手?」
游坦之咽下了一口唾沫,道︰「我這就出手了。」他用盡了氣力,緩緩揚起發抖的手臂來。丁春秋見對方揚手,大是緊張,左手當胸,右掌翻起,作勢迎敵。
游坦之好不容易揚起手臂,那一掌卻是絕無勇氣發出,手掌已經翻轉,卻震得晃動不定。丁春秋心下駭然,各門各派的掌法,自己都有所知,似這般不斷抖動的古怪掌法卻是未曾見過。他心念電轉,只怕對方一出手,自己萬難討好,最好能夠不動手,關鍵便只在阿紫身上。他又後退了一步,道︰「阿紫!」
阿紫笑道︰「丁春秋,你可是願意拜我為師了?」丁春秋沉聲道︰「阿紫,你該知我天下無敵,如此妄作非為,只是自取其辱,還不幡然悔悟,我還可以不究既往。」阿紫何等聰明,早已听出丁春秋色厲內荏,這句話雖然說得凶惡,卻掩不了他心中的害怕。她得意地笑了起來,道︰「你既是天下無敵,不如出手將王公子擊斃,將我擒赴遼國南京,找到碧玉王鼎攜回星宿,豈不快哉!還在猶豫不決作什麼?」丁春秋氣得面上青黃不定,又向游坦之怒視了一眼。
游坦之也听出丁春秋像是有所懼怯,心想︰也許為了自己面容可怖,將丁春秋嚇窒了,但願這次竟能將他嚇走,硬著頭皮說道︰「阿紫要當星宿派掌門,你讓是不讓?」
丁春秋心想,總不能只憑一句話便將掌門之位拱手讓人,好歹也得試一試對方的武功究竟如何?真要不敵,走也未遲。他一聲冷笑,並不答言,手掌已向前緩緩推出。(未完待續……)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