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臨九天卷一︰重生改命數 第十章 御封懷恩公主

作者 ︰ 千尋

黎育岷和黎育莘收到消息後馬上趕到錦園,在外頭等了好半晌,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唉見到黎育清走出大廳,黎育莘飛快迎上前去,他拉起妹妹的手,前前後後將她轉過三圈,上上下下打量一通後,急急問︰「你還好吧,老夫人有沒有罰你?」

一听見老夫人將府里小姐通通帶進錦園大廳,正在墨堂練字的黎育莘就坐不住了,但老太爺不在府里,還有管事盯著他們呢,他不得不耐下性子,先將老太爺吩咐下來的課業完成,才能離開。

黎育岷本沒打算湊這個熱鬧,但听說楊秀萱滿臉急怒地沖進錦園,他是抱持著看好戲的心態跟過來的。

「哥哥,我沒事,老夫人沒有罰我。」黎育清笑著勾起哥哥的手。

「確定沒事?她們……沒對你怎樣吧?」

昨兒個他就不贊成清兒去參加什麼生辰會,沒事挑老太爺不在府里的時間辦生辰會,根本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楊秀萱肯定有所圖謀,事情成了,好不到妹妹頭上,事情壞了,定要將所有人牽連下水,沒事干麼去替人擔這個風險?

「沒有沒有,真的沒有,哥哥別擔心。」她笑望黎育岷一眼,拉著哥哥走到他跟前,笑逐顏開地問︰「四哥哥也在擔心清兒嗎?清兒謝謝四哥哥。」

「我有說過擔心嗎?」黎育岷冷哼一聲,別開眼去。

這就是他最討厭之處,同樣的身分、同樣是府里最不受看重的人,憑什麼黎育莘就有個妹妹,可以和他互相心疼、互相照應?每次看見這對兄妹親愛相依的模樣,他就忍不住想要生氣。

什麼?嫉妒?!

哈,他會嫉妒他們?他還沒這麼無知幼稚。

他絕對不是嫉妒,而是看不慣,看不慣他們的作戲,看不慣他們的手足情深,這府里難道就沒有親兄妹、親姊弟?柳姨娘那四個女兒互踩彼此痛處的事,他還見得少嗎?

黎育清才不理會黎育岷的態度,扯過他的衣袖,笑道︰「知不知道今兒個我沒挨罰,恰恰是四哥哥和哥哥救了我一遭呢。」

黎育岷不想表現出半分興趣的,但她的話的確很引人好奇,他憋著不問是怎麼一回事,但黎育莘哪里憋得住,急忙問︰「怎麼說?」

「先回妹妹屋里吧,故事長得很,我保證哥哥們一定會听得津津有味。」

就這樣幾句話,黎育岷雖然不樂意,卻也沒甩開她的小手,同這對兄妹一起走回梅院。

一路上,她張嘴滔滔不絕地說著,壓低聲音說著方才在錦園里發生的事,她的表情生動,口氣活潑,幾次引得黎育莘哈哈大笑,連黎育岷也幾度忍俊不住,揚起嘴角.

不過她隱去齊靳那一段,她不打算攀高枝,不想讓人做出任何聯想。

剛走進梅院,就見到木槿緊張地在屋外探頭探腦,看見黎育清無事人般地走回來,緊繃的五宮方才放松。

方才幾位姑娘回來,不是咳聲嘆氣就是淚水不停,五姑娘更嚇人,她是被幾個丫頭給拉回屋里的,萱姨娘疾步緊追在後頭,兩母女一邊號哭、一邊叫嚷,鬧得人心惶惶。

木槿幾次想沖到前頭去探問發生什麼事,但扶桑那丫頭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她不敢離屋子太遠。

見到黎育清,木槿急忙迎上前來,滿臉擔憂地看著主子,想在她身上看出一個洞似的。「姑娘……」

「放心,我沒事,我讓你帶回來的點心呢?」

「都拾掇好了,本想給四少爺和五少爺送過去,可趙嬤嬤領了人進兩位少爺的屋子里,奴婢膽小,不敢這時候過去。」

「趙嬤嬤領人到我們屋里?」黎育莘蹙眉問。

「別擔心,這是好事。四哥哥、五哥哥,我們先進屋里,別在這兒說話,隔牆有耳呢。木槿,沖壺茶進來。」

黎育清帶著兩位哥哥進厘,將食盒里的點心——拿出來擺好,待木槿將茶水送上來,便命她在外頭守著,若是扶桑回來,千讓別讓她靠近,想辦法知會他們一聲。

木槿應下,走到門口守著,黎育清才繼續將錦園里發生的事交代清楚。

「我不信,你在被罰抄寫時,不知道是在幫黎育鳳代寫嗎?」黎育岷似笑非笑地覷她一眼。

「我當然知道,所以才寫得特別認真,那筆好字啊,連我自己看了都感動不己。」黎育清調皮地吐吐舌頭。

黎育風漂亮聰明,琴棋書畫樣樣通卻也樣樣松,就是佔了個黎府姑娘的好名聲,再加上楊秀萱刻意宣揚,外邊人或許不知道黎府二姑娘或六姑娘這兩位嫡女,但知道五姑娘美貌才華的人可不少,但黎育風那手字,說慘不忍睹是不至于,但比起黎育清可真是天差地遠,沒得比。

黎育莘嘆氣,戳上她的頷頭,橫眉問︰「你這不是擺明和萱姨娘對著干?」

「我哪有,是五姊姊的人說是萱姨娘罰我抄寫的,若不是為了表示絕對的服從和尊重,我怎麼肯熬夜熬得兩眼通紅,抄寫得這般認真?」那可是真紅,沒有半點作戲成分。

「天底下就你聰明,別人都不知道你心底打什麼小算盤?」黎育岷冷哼一聲,滿臉不屑。

說到這里,黎育清忍不住嘆氣,之前她也想著息事寧人,可是不管她有沒有做什麼,楊秀萱都篤定不會放過自己,那她何必再在楊秀萱跟前扮乖討巧?既然躲不過,也只能正面相迎了。

「四哥哥不知道,方才在廳里,萱姨娘寧可把我推出去受過,也不肯損失一個奴婢,四哥哥,你當真以為隱忍,日子就能過得平靜無波、順心順意?」

「也許不能,但如今我們有老太爺,就算她再大膽,也得看在老太爺面子上,不至于太過分。」黎育莘插話。

黎育岷听聞黎育莘的話,忍不住嘲諷大笑,他真痛恨這世上有人可以這樣愚蠢,卻還能平安長到這麼大。

望一眼黎育岷鄙薄的神情,黎育清忍不住想笑,哥哥的確是缺心眼,但便是這副耿直性子,才會教周遭人對他特別信任呀。

黎育清道︰「哥哥的考慮沒有錯,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在明里,她或許不敢明目張膽有大動作,但暗處呢?誰曉得她會不會下絆子,讓哥哥們防不勝防?」

「如今七弟、八弟年紀尚稚,而哥哥們卻得到老太爺悉心教導,日後定會有所成就,倘若嫡母受寵卻無子嗣,說不定會將兩位哥哥過繼到名下,到時候,主持四房的可能就是兩位哥哥。」

「你們想想,萱姨娘謀劃多年,好不容易將四房掌控在手中,怎麼肯把權力交出去?屆時……妹妹不願把人心想得過分險惡,但如今之事己然擺明,便是在三皇子身上,她都敢使計謀,何況是哥哥們?」

她的話引得黎育岷深思,過繼到嫡母名下?

他沒想過這個,但……既然楊秀萱手段陰狠,能夠讓滿院子的姨娘通房生不了一個兒子,應付一個半人不小的丫頭有何困難?那麼,嫡母無子,他和黎育莘的確有這個可能被寄到名下。

嫡子……眉頭皺緊了,黎育岷並不在乎這個身分,但是在乎它將會帶給楊秀萱多大的沖擊。

回想那日,病重的母親在楊秀萱咄咄逼人的恐嚇中昏迷不醒;回想那日,母親急急忙忙將自己藏在衣櫃里,衣櫃沒關緊,他透過那個小小的縫隙,親眼目睹楊秀萱在母親的藥里摻進毒粉、強灌進母親口里;回想那日,楊秀萱滿屋子翻找,將母親積存多年的銀錢財物卷走,別人不識她心狠手辣,他卻是一清二楚。

如果有那麼一天……如果有……黎育岷揚起笑意,只要有一點點機會,可以將楊秀萱狠狠踩死在腳底下,他絕對不會客氣。

看著黎育岷臉上的笑意,黎育清知道自己說動他了,也許他不會與自己或哥哥聯手,但至少有了共同敵人,便無心針對自己或哥哥。

他聰明睿智、又有心機城府,未來的他成就非凡,所以他可以是哥哥的競爭對手,但絕對不能是敵手。

她殷勤地倒茶水給兩個哥哥,殷勤地將點心往他們面前推去。

黎育莘拿起點心,吃得津津有味,黎育岷卻仍是寒著一張臉,冷聲問︰「趙嬤嬤是怎麼回事?」

黎育清笑開,將點心之事說了,說老夫人讓趙嬤嬤領人將他們的小院清理一遍,除掉楊秀萱的眼線。「多事。」黎育岷輕哼。

「多事了嗎?妹妹本想,等哥哥們的院子清理干淨,以後妹妹便可以常常往哥哥的院子去,免得在這里說個體己話,還要防東防西,害怕誰來偷听。」她噘起嘴,有點熱臉貼上冷的不良感覺。

「就算你不提點心之事,過不久,老太爺也會將我們屋里的丫頭給清理出去。」黎育莘替妹妹解惑。

「為什麼?老太爺也發覺彩玉她們幾個有什麼不妥?」

「四哥哥暗示老太爺,屋里丫頭有不安分的心思。」黎育莘在她耳邊悄聲道。

黎育清听了失笑,這可真是好借口呢,兩個有為的大好青年,若是讓那些個低三下四的丫頭們給勾了心志,沉溺美色、敗壞前程,可就枉費老太爺一番苦心了吶。

見兩人笑得歡,黎育岷瞪黎育莘一眼,這種話能在小丫頭面前說嗎,他這個哥哥是怎麼當的?

別開眼,黎育岷拿起桌上的茶水品嘗,這茶沫潼子和他屋里的一模一樣,苦澀又難以入口,但看著兩兄妹喜孜孜地吃著喝著聊著,好像手中捧著的是什麼珍饌美味,他抿唇,滿臉不悅,無知的人容易快樂,指的就是他們這種傻瓜。

黎育莘、黎育清不介意他的臭臉,又是添茶又是說笑,小小的屋子充滿笑聲,屋里沒有炭火可燒,卻溫暖得教人不舍離開,漸漸地,黎育岷微微彎了兩道眉……

齊靳審視黎正修的表情,他知道,他絕對會答應。

老太爺當然會答應,這麼好的事,誰會往外推?只是……這件事情背後有何深意?

他的視線凝結在齊鏞身上。

齊鏞向老太爺提出,想認黎育清為義妹,這個突如其來的驚喜,讓老太爺不得不再三思量。

育鳳和育薔兩個孫女鬧出來的事,他一回到府里,妻子就派鄭嬤嬤來對自己說清楚,為不惹三皇子不快,妻子還狠狠地處置了育鳳母女。

他不反對妻子的做法,她們確實超過了,竟把三皇子當成傻瓜,耍點小計策便想要人家乖乖就範?

這些天觀察下來,這位三皇子可不是能糊弄的,所以這個提議是為了向自己表明,他對黎家姑娘不感興趣,企圖杜絕黎家想要聯姻的念頭?抑或是……提醒自己,他不喜被人算計?

如果是後者……那麼,黎家的確將三皇子惹毛了。

沉吟須臾,老太爺決定開門見山,把話挑明。

「黎家丫頭冒犯三皇子之事,老夫回府後己經听說,為此,府里處置了幾個丫頭,還望三皇子大人大量,別與那些個小丫頭計較。」

「黎太傳這說的是什麼話,一碼歸一碼,認義妹是一回事,五姑娘之事又是另一回事,何況那妝本皇子並未放在心上,哪來的計較?」齊鏞笑得爽朗,眼底滿是誠意,他的確沒記恨,黎太傅說的對,不過是些沒長腦子的小丫頭罷了。

「既然如此,三皇子怎會看上育清這丫頭?」黎太傅不肯輕易松口,即使他心里早己萬般贊同。

「不知道黎太傅還記不記得六公主?」

六公主是齊鏞的同母妹妹,年紀與黎育清一般大,可惜前兩年沉不治,太醫們束手無策,拖了幾個月便與世長辭。

「六公主聰慧活潑,老夫有所耳聞。」

「琬清是父皇和母妃的掌上明珠,一雙眼楮水靈靈的,煞是惹人心疼,本皇子見著八姑娘,發覺她與琬清有幾分相似,尤其是那雙會說話的大眼楮,她讓我想起琬清,便起了認親的心思。何況在園中相遇,八姑娘聰敏活潑、天真爛漫,無分毫矯揉造作,更是合了本皇子的心意。」

齊靳還是一臉的冰山,只不過眼底池漏出兩分揶揄。

齊鏞在說謊,他最大的目的不過是要逼黎育清喊他一聲鏞哥哥罷了,這人不服輸,黎育清堅持不喊他鏞哥哥,便讓小心眼男人記掛上心。

當然,齊靳不否認,齊鏞此舉也有攏絡黎太傅之意。

若認親之事傳到宮里……誰不知道皇帝對黎太傳有多倚重,齊鏞的母親德貴妃定會大力促成此事,而皇上必也欣然樂見。

這些年,所有皇子都卯足全力在皇帝跟前表現自己,這樣一件簡簡單單卻又百益無一害之事,齊錆怎會放過?

「育清與六公主有幾分神似?」老太爺半信半疑,天底下有這樣巧合之事?

「待日後黎太傳返京,帶著八姑娘進宮見見父皇和母妃,本皇子相信,他們看見八姑娘定會激動不己,若黎太傳答應此事,我立即修書回京,向父皇稟告。」

三皇子並非要私下認親,而是要將事情搬到皇帝跟前?他這可是賣黎家一個天大地大的面子吶,若皇帝、德貴妃真心喜歡八丫頭……

老太爺沉吟不語,但狡猾的齊鏞和善辨人心的齊靳早將老狐狸的心看得透澈,這樣的好事不管是落到誰頭上都會欣然接受,何況是他?

在黎府受教這些日子,黎太傳的本事再不必多著墨,最厲害的是,他對朝堂動向的觀察之靈敏,便是日日上朝的百官也不見得比他清楚,在他的指導下,齊靳、齊鏞受益良多不說,他們早己收起當日進黎府的輕視,認認真真向黎太傳請益

人是這樣的,你示我三分好,吾便還你五分善,眼前雖不能說結黨掛勾,但憑借著皇帝的看重,此番回去,齊鏞定能受到皇帝重用,而有齊鏞在宮里時刻提醒著皇上黎太傳的好處,怕是他東山再起的時刻不遠矣。

這次起復,老太爺有野心,定要將康家重重壓在腳下。

康家是皇後的娘家,當年康家犧牲數十條人命才護持皇帝坐上龍椅,這份恩情,皇帝不能忘也不敢忘。

然今日朝堂上,康家仗著當年恩情,逐漸擴張勢力,康黨盤根錯節,擁護者眾,往往皇帝想推行新政令,只要康老太爺搖頭,便沒有朝臣敢點頭,此事己在皇帝心底留下陰影。

幾年前,老太爺心知肚明,自己的實力萬萬不能與康家相比,因此留下一句「千載勛名身外影,百歲榮辱鏡中花」便退出朝堂,成就他清高名聲。

他對滿朝臣官道︰「不為得之而喜,不因失之而悲,有繁華時且看繁華,無繁華時開眼見明、閉眼見心。」奠定了自己在朝臣心中的清流地位。

那時的自己與康家對峙,無半分勝算,況且一招算錯滿盤皆輸,他不想因為自己,毀了黎家百年基業。

于是他選擇淡出朝廷,卻也因為留下的好名聲,以至于朝中大臣有任何問題,都會想辦法求助到自己門下。

他不遺余力的悉心指點,深得人緣,在朝堂中建立了一股無人知曉的隱藏勢力,而今皇帝想起自己,派來三皇子,是因為對康家的居功自恃,漸漸感到無法忍耐了吧?

他淺哂,對齊鏞說道︰」八丫頭能得三皇子眼緣,那是再好不過的,老夫哪有不允之理。」

「多謝黎太傅成全。」齊鏞挑了挑眉。贏了,這丫頭再不想喊鏞哥哥也不成了。

「來人啊,」老太爺揚聲叫喚,守在外頭的小廝走進厘里听令。「去請八姑娘過來。」

「是。」小廝領命而去。

在黎育清未至墨堂之前,他們又聊了大齊幾個鄰邦.

老太爺說︰「周國蠢蠢欲動,經過幾年休養,糧倉富足,朝堂上有一派人馬主戰,希望能夠得奪得大齊的汶州地界,如今老皇帝在位,還能鎮壓得下,倘若新帝登基,情勢定會翻改……」

齊靳道︰「皇上有意派人和親,但周國至今未傳來訊息。」

齊鏞說︰「能用和親解決是好事,就怕賠了夫人又折兵。」

二人聊得正歡,小廝來報,八姑娘到了。

黎育清進屋,這才發現齊靳、齊鏞都在,自那天過後,她不時便會踫上兩人,黎育清謹守本分,未與他們有太多交談,因為他們而挨罰的人不少,不需要她再去湊數。

石見黎育清到來,老太爺揚起笑意,熱絡道︰「清兒快過來,見過三皇子和世子爺。」

話是這樣說,黎育清還是先到老太爺跟前問安後,才對著齊鏞、齊靳屈膝見禮。

從她一進門,齊靳的目光便沒離開過她身上。

說不清、道不明這份奇異的感覺,他不明白,不過是個身量未足的小丫頭,自己怎麼就給擺上了心頭?但是她的笑、她的怒、她的冷眼、她的猶豫,就是不時在自己心頭翻攪。

齊靳試著想為自己的心態找出理由,他說︰「因為想證實,消極想法無法為她換得平靜生活.

好吧,這個理由有些薄弱。

他又說︰「我想激得她像那日在黎太傳跟前一般侃侃而談。」

那個時候,他並沒有見到她的臉,但听著她脆生生的聲音,捧爺爺、高抬母親、說哥哥的優點,像講故事似的,沒有半分諂媚,卻說得人心舒暢,有這樣口才的女子絕對不笨,可是不笨的她,居然在該決斷的時候猶豫了。

她是個怎樣的女子?

能說出「功名利祿是假的,榮華富貴是假的,唯有真真切切的活著,才是最大的幸福」,能說出「接近皇權是好是壞,難料」,亦能分析即將上場的東宮太子之爭的聰明丫頭,卻又笨得相信,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不求被看重只求平安,明知退讓不見得能眵平安度日,卻選擇時刻提防,不願主動出手抗敵。

很矛盾,但矛盾得令人想要探索。

她一身半舊衣裳,對比起黎育鳳那身張揚,他絕對相信他們兄妹在四房中日子過得不怎麼樣。

想著她與婢女暗使眼色,將滿桌點心打包走……在她眼里,那一盤盤點心比起位高權重的三皇子更可口,每次想到這里,他就忍不住想發笑。

不知不覺間,她總是能逗得他的心情愉悅。這是種……很陌生、也很奇妙的感覺。

「清兒,三皇子欲認你為義妹,快過來拜見哥哥。」老太爺撫著長須微笑。

哥哥?!黎育清的腦門像被狠狠巴過似的,重重的一下,把她的腦漿全給攪成一團亂。

他這是不死心,非听她喊一聲鏞哥哥不可?他有這麼缺妹妹嗎?就算他缺,她也不缺哥哥呀。

她盯著笑容滿面的齊鏞,長嘆一口氣,難道她沒被眾姊妹們連手欺負到死,他不甘心?難道非得見她如落水狗般被打壓得亂七八糟,看盡好戲,方能滿足他的惡作劇心情?

求助似的,黎育清望向齊靳,她知道,自己不正常。

分明一個溫和親切,一個冷酤嚇人,一個笑臉迎人,一個像被欠銀三千兩,她偏偏在嚇人的那個身上尋求安全感。

可這是直覺,一種無法遏制的直覺,黎育清阻止不了自己的心,就如同阻止不了自己的視線,她一眨不眨的看著齊靳,像是硬要看出他一句解釋般。

「怎麼,本皇子不夠格當你哥哥?」齊鏞不爽了,要當哥哥的人在這里,她看齊靳是什麼意思?求助?他有這麼可怕嗎?

想滿京名門淑媛,誰不想同自己來往,不管是自己的性情、長相、脾氣、身分地位,哪點不是集眾人目光于一身,偏偏這丫頭一再抗拒,拿他當瘟疫。

齊鏞生氣了,但越生氣,他臉上的笑容越是明媚燦爛。

黎育清的直覺奇準無比,齊鏞笑得歡,她卻是感到陣陣膽寒,若非老太爺在跟前,她肯定轉身,用最快的速度逃得不見人。

在老太爺灼灼的視線中,她不得不硬著頭皮,咬牙道︰「清兒……受寵若驚……」

那表情分明是被逼著吞下幾十只螞蟻,最慘的是螞蟻還沒死盡,在她喉頭爬來爬去……

她掙扎的模樣讓齊靳更高興,忍不住咧著嘴巴,無聲笑開,誰想得到皮相好的三皇子也有吃癟的時候。

發現齊靳的笑,齊鏞微愣,這世間……竟能有人教齊靳發自真心快樂?

為了至交、為了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哥兒們,他笑得更奸惡,大手搭上小丫頭的肩膀,滿意于她的全身顫抖,歡悅道︰「本皇子就是喜歡你,就是想寵你、疼你,你不需吃驚,也無須害怕,以後,萬事有鏞哥哥我.

老太爺滿臉和樂地笑道︰「清兒,還不快點叫人。」

頭皮發麻,全身冒出千萬顆大大小小的雞皮疙瘩,如果雞皮疙瘩能夠賣錢,她己經是千萬富翁。

黎育清緊咬牙關,勉強喊出一聲,「鏞哥哥……」

齊鏞順勢從懷中掏出一塊羊脂暖玉,說道︰「你先暫時收下哥哥這份小禮,待哥哥去信京城,父皇自會給你備下一份大禮。」

皇上要給禮物,她能拒絕嗎?當然不行,而義妹這個身分讓她接連輾轉反側數晚、夜不成寐,眼下泛起黑,成天精神不濟,幸好現在所有姑娘全被禁足在匿里,不然她還不知要看多少白眼。

這情況直到齊靳對她說︰「提防不是好辦法,要教人家害不到你頭上,最好的方法是站得高,高到對方無法觸及,只能引頸仰望。」

黎育清反問︰「此事是你促成的嗎?」

他沒說話,唯有一臉笑。冰臉配上笑容,怎麼看怎麼教人心驚膽顫、心慌意亂、心力交瘁。

這要怎麼回答?說不是?他的確沒有提過任何認親建議,他不過是……猜中齊鏞的心思,順著他的心,添了把柴、旺了他的心頭火。

但說是他促成的?他還真不願意居這個功。

看見他的表情,黎育清有了答案,知道他在這件事上的態度後,她把懸著的心放回去。

沒道理嗎?確實是沒道理,但她就是堅決相信,齊靳不會傷害自己,只要是他點頭的,必定對自己無害有益。

此事過後半個月,皇帝聖旨下達,封黎育清為懷恩公主,賞玉如意一柄、黃金千兩,各色錦緞五十匹,金銀頭面十副,珠寶首飾十箱……

黎育清發了筆小財,也奠定她與哥哥在黎家的地位。

再經過兩個月,齊靳、齊鏞回京,黎家姑娘們甚為失落。

不多久,又從京里來了個謝教頭,說是奉齊靳之命來指導黎育莘武功,此事讓黎育莘喜出望外,從此一邊念書、一邊練武,日子過得充實極了。

偶爾,他會拉著黎育岷一起練,完全不理會他的冷言冷語,硬要同四哥哥建立手足情誼。

見此狀,黎育清憂心忡忡,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哥哥好武不喜文,若非有老太爺在,他哪里肯多讀書?然而謝教頭的出現,讓爺爺默許了哥哥習武,日後若是上戰場打仗,那是謀命的事呀,她壓裉不願意哥哥走這一步,可是……眼見哥哥為此感到自信、意氣風發,她怎舍得阻止他做喜歡的事情?

就像黎育岷說的,黎育莘就是個傻瓜。

他沒瞧見黎育清的憂慮,細心的黎育岷卻發現了,心機深重的他,不需要花太多精神便能猜出她心中所憂。

他說︰「你知道,在戰場上死的都是什麼人嗎?」

「倒霉的人?」

黎育清的回答讓黎育岷翻了個白眼。「錯,是沒謀略、沒武功,只能跑在最前頭讓敵人砍的小卒。」

「所以呢?」

「所以那個笨蛋武功練得那麼好,想死?沒那麼容易。」

黎育清這才明白,四哥哥是在安慰自己,她點點頭,心底感激,「都要活得好好的,不管是哥哥還是四哥哥,清兒不求哥哥們飛黃騰達,只求你們平安順遂,找個愛你們、你們也愛的嫂嫂,相伴一生。」

黎育清的話讓他想起娘,那時有人勸娘把自己送回黎府,說以他的聰明才智,再加上黎府的栽培,日後定能有大作為,成龍成風,成為樂梁城最光榮顯耀的男人。

娘听進耳里,只是笑著,摟著自己說道︰「岷兒,真正愛你的人,不會求你飛黃騰達,只會求你平安順遂,娘要你當快樂的人,名聲、財富、權力全是過眼煙雲,唯有真正愛你的人,才會帶給你最大的幸福。」

黎育清並不知道,自己無意中說出的話,卻是黎育岷真心當她是妹妹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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