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之間的紛爭,向來不至于鬧到官府去,除非出了人命。
丁元完了。
霜子心中一冷,在她的計劃中,從來不曾想,有一天,會牽連旁人。
兩條鮮活的人命,讓她明白,一個弱女子,無權無勢,沒有可用的人,沒有功夫傍身,光憑腦袋里的計謀,是不能成事的。
她不能再拖。
若她早一些成為皇甫北楚的妾,那就是半個主子,老劉頭,至少不敢對她起邪念。
丁元,也不至于為此淪落為階下囚。
她甚至陰暗的想,丁元,會不會被酷刑折磨的,將她供出來。
看她臉色不佳,飛燕停住了八卦的嘴,嘆氣道︰「好端端的,說死就死了,晦氣,以後誰還敢往那條巷子里走呀。對了,霜子,你常走那條路的,以後可得小心點,別踫見什麼髒東西。」
霜子臉色頓時煞白,不知道官府會怎麼處置丁元。
沈雪如描畫著柳葉眉,她的氣色經過這段時間的調養,已然好多了。皇甫北楚雖然沒來看過她,氣卻早已經消了不少,皇上的賞賜,還是會給她留一份。
等她恢復花容月貌,定然要將失去的,全部奪回來。
「綠荷呢,她母親的病好了嗎?」
「好多了,沒想到霜子那個賤婢,居然還給了些銀子。」彩青湊上去,為她梳發。「小姐,我們要不要把綠荷趕出去……。」
沈雪如眯起眼楮,她發覺,自己一直以來,都低估了霜子這個對手。
「不用。」沈雪如笑得邪魅︰「她會玩陰的,我不會?」
只是先前不屑于對這個低賤之人出手罷了。
而現在,霜子已經成功擊起她的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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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子急匆匆的走向柴房。
她本以為,丁元被押送到官府,定然沒什麼好下場,卻不料,沈雪如將這事情辦得體面。
丁元卻沒有被處置。
沈雪如將他領回來了,私下受審。
皇甫北楚事發後第一時間報官,只不過表示,他大公無私,按律法行事。
大戶人家,死個把人很正常,可皇甫北楚向來小心,絕對將事情處理的滴水不漏。
家丁打死家丁,傳出去,除了說主子不會教下人,落不得什麼好名聲。
皇甫北楚是堂堂王爺,自然要支持衙門秉公辦理,這是明面上的。
私底下,定是希望家丑不外揚,悄悄兒把事情處理了。不管如何處置丁元,流放也好,殺頭也好,都是要貼告示公告的,
他現在正在緊要關頭,不能留下任何閑言碎語,讓慶王有機可乘。
他不便出面,沈雪如可以。
丁元被衙門以「誤抓」的理由放了回來,他喜滋滋的,以為是上天眷顧,卻沒想到一回府就被關進柴房,說是衙門放過,王府不行,畢竟事關人命。
飛燕告訴她這個消息時,她幾乎難以置信。只要人在王府,她就能想辦法,至少還有一線生機。
霜子站在門口,可能下人們相信丁元的人品,居然沒人看守。
拍拍破舊的柴門,霜子驟然記起,香蓮,就是死在這件柴房里。
眯起眼楮,霜子突然有些僥幸。
香蓮是她的敵人,死在這里。丁元算是她的朋友,應該能活著。
心中一喜,扒開門縫,叫著丁元的名字。
從腳底下傳出一陣虛弱的聲音,霜子蹲,朝里面一看,眼淚便大顆大顆滾落出來。
丁元在距離門口不遠的地上,艱難的向前蠕動,依靠雙手支撐的力量,一點一點前行。
臉上和嘴角均是血跡斑斑,想來受了不少酷刑。
「讓你為我受苦了,對……對不起。」霜子本不想如此情緒化,卻不料,在看見丁元的第一眼,她還是情不自禁的說了出來。
就當是為真正死去的霜子,留一點人間的溫情吧。
丁元想從柴房里探出手想來為她擦拭眼淚,卻因為門縫太窄,卡在中間。霜子急忙將指尖伸過去握住,丁元顫抖的手幾乎捏不住她的指尖,干涸崩裂的嘴唇哆嗦著道︰「別哭……霜子,別哭……有你這句話,我就是為你死,也值得了。」
霜子白皙的臉上,淚珠成串。
將食盒里的饅頭拿出來,撕成一條一條,遞到他干裂的唇邊。
丁元並不吃,用很小的聲音道︰「我沒說你,沈側妃想讓我指認你,我沒說。」
霜子一驚。
「你小心點,多防著她。」丁元磕磕巴巴,含糊不清,霜子將腦袋湊過去,听見丁元細微的聲音道︰「我腿被她打廢了,以後……以後再也不能保護你,她若抓你,你……你咬死了別認……」
若說之前只是同情,現下的霜子已經被丁元的這片心徹底感動,她已經無計可施。就算現在放棄名節,把事情說清。可老劉頭的確死在丁元手上,無可辯解。
她不知道丁元的雙腿到底殘成什麼樣子,可她知道,若是任由這樣關下去,丁元沒等到王府處置,就先病死了。而那種摧心徹骨的疼痛,她不想他受。
她知道那種滋味兒,她也瘸過。
要想辦法帶他走,送去醫館,不管能不能救治,她不允許自己眼睜睜看著慘劇發生。
可如何避過沈雪如的耳目,她卻要仔細籌謀。
只怕那日和蘇總管說話時,老劉頭盯著她拉到僻靜處的情形,早已經傳到沈雪如耳中,這才想逼迫丁元指認她。
只要與人命案牽連上,不管真相如何,她是斷斷不能進楚王府的門了。
為著誣陷一個人,居然能生生將丁元兩條腿打折,就算活著,也形同廢人一般。
沈雪如,你的手段還是如此歹毒。從前傅余婉听你信你,毫不設防,那是她天真,是她蠢。
一步一步被你賣了,還笑著幫你數錢。
好完美的圈套!
正思慮著,霜子突然想到什麼,渾身一愣。丁元也似乎意識到什麼,拉著霜子的手一松,急匆匆催促道︰「快走!快走!」
霜子急忙站起身,卻已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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