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來覆去看了許多遍,霜子模模懷中的銀子,仍舊是有些猶豫,那人見她愛不釋手,愈發不停的說︰「這可是大戶人家流出來的寶貝,若不是家道中落,也不能拿出來典當,落入老兒之手,以如此便宜的價格讓人得了去,你要就要,不要就放下,我還要做生意呢。」
「這東西不過是齊家窯燒出來的,若說價值,五十兩的確不貴,但也不像你口中所說,是什麼寶貝。」霜子想著雷虎他們還需要用錢,咬咬牙,做出從前不屑于做的事︰「三十兩,我就要了,多一文,我也不買。」
那老兒見是個識貨的,滿臉的不情願,拖拉好一會兒,才不甘心的咬牙道︰「三十五兩,不能再低了,這東西不是寶貝,卻也是齊窯精品,不是一般小家小戶用的,姑娘,你要是再還價,可就不厚道啦。」
霜子也懶得與他費時間掰扯,將花瓶放在老兒手中,低頭去荷包里掏錢。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過來,頓時大街上驚叫聲連連,霜子還來不及抬頭,一匹高頭大馬已經朝小販的攤位前橫沖過來,撅起前蹄,仰天嘶鳴,眼見那馬直直撞過來,那小販早已經害怕地將手中花瓶一扔,一個蹦跳躲到旁邊。
霜子想挪動,腿腳卻不變,她實在不想再度成為跛子。
只一瞬間,無暇細想,霜子抽出袖子中的匕首,狠狠朝落下來的馬大腿扎了進去。
一股混著腥味的熱血直噴上面頰,霜子彎腰閃躲,還是不可避免得在衣服上沾了許多。
馬兒一吃痛,受傷的腿掙扎著,仰著的馬身子朝後直接倒落下去,「轟隆」一聲,在地上哀戚嘶鳴起來。
一道身影從馬上飛騰躍起,落在地上,站定之後,發現是個其貌不揚的丫鬟,頓時怒氣沖沖,舉著的鞭子朝霜子臉上刷過來。
霜子站在那里,一臉桀驁。並非是她不怕,而是眼前這個人,她認識。
是慶王。從後面走過來的,不是老七皇甫瑞謙又是誰?
果真,在鞭子落到她身上時,皇甫瑞謙伸手抓住︰「二哥,一個小姑娘而已,何必呢。」
「何必?」慶王冷哼一聲︰「我的馬兒好端端被扎了一刀,怎麼?就這樣放過她?」
皇甫瑞謙蹲,好好得看了一下那馬,發現一刀扎進大動脈,下手快,準,狠,力道也恰好,傷口可以救治,但又血流如注,一點也不像個女子作為,不由得暗暗稱奇。
「馬沒事,找個獸醫包扎一下即可。」皇甫瑞謙附耳到慶王邊上說了幾句話,慶王神色好看了許多,對霜子道︰「也是本王的馬先失控,差點傷了你,本王向你賠不是?」
霜子冷面而對。慶王此舉,無非是在大街上留個好名聲,她為何要領情。
慶王見她不回答,面色很是不悅,終究不好發作,用馬鞭指了指她,嘆口氣,看一眼皇甫瑞謙,無奈的騎上一個隨從的馬,先走了。
扭頭見皇甫瑞謙還愣在那里,好奇道︰「老七,你該不是被一個女人迷了心竅,現在看那個女人都失了魂魄吧?」
皇甫瑞謙朝他一拱手︰「二哥先走,這些撞翻的東西,總得賠給人家。」
慶王翻個白眼,著急忙慌的回去了。這些事情,他向來不屑于去做,老七若要為他博個賢德名聲,也並無不可,終歸不是壞事。
皇甫瑞謙吩咐人將撞翻的東西一一估價賠償,賣瓶子的小販也回過神來,一把揪住霜子︰「快給銀子?」
霜子有些納悶︰「給什麼銀子?」
小販見皇甫瑞謙的賠償,並沒有強取豪奪,而是完全按照市價賠償,自己的攤位因為霜子的鎮靜,完好無損,心中有些窩火,揪住她的衣衫︰「方才那瓶子我明明賣給了你,只是你還沒給銀子,我替你暫時拿著,現在你得把銀子給我。」
霜子一把掰開他的手,痛得他直皺眉頭︰「瓶子明明是你拿在手中打碎的,如今怎麼好意思找我要銀子。」霜子心中暗自補上一句︰你打碎我心愛的東西,我還想找你賠呢。
那瓶子雖然不值錢,但是擺在這里,霜子一眼便認出來,這是母親的陪嫁之物。
齊家窯是母親的娘家,當年出嫁時,母親的父親親自入窯燒了這一對寶瓶,寓意︰「保平安」,也正是因為它們不甚值錢,相國府被抄家時,才幸免于難。
若非是家里實在過不下去了,想必也不會把這個東西拿出來典當,現在只剩一個了。這些話不能明說,霜子松開抓著小販的手︰「你別強詞奪理。」
「我強詞奪理?」那小販見一向愛民如子的瑞王在此,似乎有了撐腰的人,更何況,這女人剛才還捅了慶王的馬,愈發覺得有些勝算︰「大家快來看啊,這個女人買了我的瓶子,現在瓶子打碎了,她不給錢。」
周圍的人紛紛圍過來,對著霜子指指點點。霜子方才捅馬的心狠手辣,他們是見到過的,一個女子,膽子這麼大,場面那麼血腥,不見道理,先帶了三分先入為主,紛紛數落霜子的不是。
皇甫瑞謙也圍過來,听小販振振有詞︰「從她和我口頭答應那一刻起,銀子歸我,瓶子歸她。她要掏銀子,叫我幫她拿著,我拿著出了意外打碎了,那銀子難道不是我的了?」
霜子恨不能一巴掌拍死這個不要臉的小販,她急于月兌身,回王府去,見事態鬧大,不想與他理論了,掏出荷包,準備認栽。
一雙瘦長的手包裹在她手上,阻止了她的舉動。「那這位姑娘方才還幫你躲過了馬蹄的糟蹋,你怎麼不感謝她?」
不用抬頭看,霜子也知道是皇甫瑞謙,他的味道,他的聲音,她很熟悉。
那小販見瑞王幫霜子說話,有些不願意了︰「我可沒叫她幫啊,平白耽誤我的好生意。」一邊說一邊朝周邊小販擠眉弄眼,話里的意思,對于這些「商人」來說,再明白不過,大家會意呵呵大笑起來。
霜子強忍著怒火,推開皇甫瑞謙的手︰「你別多管閑事。」就往荷包里掏銀子。
皇甫瑞謙卻不放手,緊緊握住霜子有些冰涼的手︰「你若是把這個道理講清楚了,我賠你雙倍,若是不能,麻煩你賠這姑娘的一對瓶子。」
那小販有些氣急敗壞︰「瓶子她都還沒有付錢,又不是她的,什麼叫我賠她的瓶子,王爺您別見著是個女子,就肆意包庇。」
話音剛落,就見霜子的怒火平息,皇甫瑞謙笑意盈盈看著他,才發覺自己失言,恨恨咬一咬舌頭,自認倒霉。
霜子將銀子放進荷包,對皇甫瑞謙示意感謝,提腳要走,就听見他大呼小叫︰「這位姑娘,你不梳洗一下?」
「哎呀呀呀。」皇甫瑞謙一邊「嘖嘖」咂著舌頭,一邊大驚小怪的叫起來︰「你渾身血點點,就這樣走在大街上,別人還以為你殺了人呢。」
霜子很想伸手捏扁眼前這張笑意盈盈的俊臉,看看周圍不少人的眼神已經投過來,忍住怒氣道︰「你到底想怎樣?」
「本王能怎樣?」皇甫瑞謙拉住她的衣擺︰「不過是想請姑娘移步本王家宅,稍事梳洗一番罷了。」
「不去。」霜子一把扯過被他拽在手中的衣裳,沒好生氣︰「奴家與王爺無親無故,擔不起王爺的好意。」
皇甫瑞謙見她面露不悅,不便強留,悻悻放了手。
卻見一匹馬疾馳而來,為首的正是慶王麾下貼身侍衛,他朝後一招手,一群侍衛齊刷刷沖上來,捉拿霜子。
霜子見大事不妙,急忙躲進皇甫瑞謙身後︰「王爺救我,我是畢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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