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沈雪如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似乎料準了她會答應,霜子開口道︰「衣料並不很皺,將太皺的地方舍去,有點兒皺的地方做成里子,也可以上身,外面並不大看得出來。只是如此一來,如何向母妃與王爺交待?」
沈雪如早知道她會有此一問,嬌笑著打個呵欠,頓一頓才說︰「妹妹是聰明人,自然知道如何與他們說。當初妹妹遭霍屠夫訛銀三千兩的時候,不是拉著姐姐,說的很好听麼?」
霜子明白,她這是**果的要挾,心里微微動氣。
清水已經著急了,只是不好與沈雪如正面沖突,氣鼓鼓的在一旁嘟噥︰「還不是拜您所賜。」
霜子暗地里拉一下她的手,呵斥道︰「滾出去,主子們說話,哪有你在邊上??碌姆荻??p>清水眼含委屈的看霜子一眼,拉開門出去了。
沈雪如神色這才緩和了些,對霜子道︰「姐姐這也是為你好。這些貨,都比市面上要便宜,你又能替王府省下一大筆開銷,在王爺面前立上一功呢。」
霜子仰頭看著她笑道︰「姐姐有話不妨直說,能不能做,妹妹心中自有計較。」
「那可由不得你!」沈雪如突然站起身來,滿臉怒火,不知道這個明明已經快被她捏死的小螞蟻,哪里來的膽量與她較勁兒。
手掌重重在桌上一拍,怒道︰「這樁買賣,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冷哼一聲︰「若是你再告訴我做不了,那就等著到時候向母妃和王爺解釋,你還霍屠夫那三千兩銀子,沒有經過沈國公府,又是打哪兒來的吧。」
原是如此。
霜子嘴角噙笑。沈雪如氣焰囂張,不過是仗著上次她借口找沈國公借錢還債而已。雖然不是真借,但是三千兩不是小數目,霜子就算還上了,可自己無親無故,采買之事又處處昭顯清廉,這筆銀子從哪里得來,到時候難以說清楚。
這才想著借沈雪如的口撒個謊。
畢竟沈國公府財大勢大,三千兩對他們來說,只是九牛一毛,一切听起來完美無缺。
卻沒想到,這麼快,就成為沈雪如要挾她的把柄。
將嘴邊的笑意擴大到最大,霜子拉住沈雪如的手︰「姐姐息怒,妹妹答應就是了。只是這批料子我還沒看見過實物,不知道具體到底皺成什麼樣子。這樣,我明日先去你說的店鋪去看看貨,只要能用,妹妹盡量都用上,你看如何?」
沈雪如甩開她的手,得意洋洋的又坐下,這才勉強笑著道︰「這倒還像句話。價格嘛,還是五十文一尺,已經談成了。其余的,多一句都別問。」
霜子自然猜到她肯定與那店鋪掌櫃達成協議,此番定然從中抽取利頭,點頭道︰「妹妹明白。」
說完向沈雪如使個眼色︰「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嘛。」
沈雪如見她上道,知道霜子是明白了中間的利害關系,這才扶著桐花的手,又站起身來,朝著屋外道︰「你很聰明,可惜,有時候太聰明啊,不是好事。老話不是說嘛,聰明反被聰明誤。」
霜子謙恭的點點頭,猶豫了一會道︰「姐姐教訓的是,只是欺瞞老夫人和王爺的本事,我只有一次。」
沈雪如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就是︰你的把柄,只能用一次,若是用得多了,鉗制得狠了,便只有魚死網破。
笑著道︰「妹妹,我沈雪如不是那樣卑鄙無恥之人。一次,就足夠了。」
霜子見她優雅轉身離去的背影,心中冷笑。
清水擔憂的進門︰「霜子,你答應了?這些布料哪里能用?你別惹禍上身啊。沈雪如定然得了別人的好處,卻讓你來背這黑鍋。」
見霜子冷靜的微笑,對著她點頭,有些著急,上前拉著霜子手臂︰「你糊涂啊。快,趁她還沒走遠,咱們去老夫人跟前說清楚。」
「不用!」霜子斬釘截鐵︰「她手上有我找沈國公府借銀子的把柄,囂張著呢。既然如此,那就先由著她,明日一早,咱們出去看看布料,你今日先出去一趟,安排,叫雷虎到綢緞莊,與我見一面。」
清水疑惑著,還想勸說,見飛燕端著茶水進來,一腔怒火朝她撒去。
「 當」一聲,茶水連同茶杯朝飛燕懷中撲去,濕漉漉的澆了她一身。
飛燕怒氣沖沖︰「你吃了火藥了?發什麼瘋!」
一邊念叨一邊心疼的用手撢掉粘在衣襟上的茶葉︰「給側妃送杯茶而已,吃這麼大醋?又不搶你的差事!」
「你還有理了?」清水劈頭蓋臉打過去︰「若不是你當初出什麼狗屁建議,給下人們發酸梅湯,霜子哪里會簽下三千兩的債務……」
導致現在受沈雪如的掣肘,明知道是火坑,還得往里跳。
說著說著,清水住了口,漸漸沒了聲響,話音一轉︰「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看著就煩。」
說完用勁兒把半開著的門往邊上一推,大跨步出去了。
飛燕還沒反應過來,只能對著清水的背影罵罵叨叨幾句,見霜子靜靜站在一旁,指著衣服道︰「側妃,你看……」
霜子笑著︰「去把濕衣服換了,等下到我這里來,挑一只步搖去。」
飛燕臉上立刻陰轉晴,笑嘻嘻的答應著去了。
意兒嘆氣道︰「側妃,你就是太心軟了。飛燕成天不干活,見到別的主子就巴上去,結果誰都不正眼瞧她。對你是從無半點恭敬,你反倒還成天賞些東西。」
霜子幫她掉在額邊的頭發捋上去,笑著說︰「我不是心軟,以後你就懂了。真正對我忠心的人,我記著呢。都在這兒。」霜子指一指心髒︰「錢財乃是身外之物,不過是手段,打發給那些想要的人罷了。」
意兒嘟著嘴︰「可某些人,總得了便宜還賣乖,奴婢看不慣。」
「那就無視。」霜子嘆口氣︰「你還小,看的人少。以後看多了,就知道,有些人,看似無害,實則最可怕。」
譬如飛燕。
**果的市儈之人,能用錢財籠絡的忠心耿耿,卻也能因為錢財,立刻反目成仇。
平日里大方些,不過是讓飛燕安心老實待在離院,不求是個朋友,但至少不能得罪了,成為敵人。
意兒似懂非懂,點頭道︰「奴婢倒覺得飛燕一點兒也不可怕,她太貪財了,一點兒銀子就能打發。」
霜子笑著︰「你能這麼想,也算不錯。人性啊,誰都說不清楚。」
就像她真的搞不懂,為了一己私欲,從小到大的情誼,兩府兩代人世交,沈雪如怎麼能夠下狠手,至她于死地,連帶著她的孩兒。
難道沈雪如下令捂死襁褓嬰兒時,一點惻隱之心都沒有生過?
她不願意相信,卻不得不信。
玉瑩的話,句句字字,清晰的響在耳邊。
一直以來,她以為自己是難產後血崩,孩子先天不足夭折。卻不料,血崩是人為下藥,孩子竟是被活生生悶在大人手掌心中,沒了氣息。
兩條人命,她視若無睹,毫不姑息。
別說是情同姐妹,就是路遇的陌生人,正常人,只怕都下不去手。
霜子一直想不通,一個區區皇甫北楚,就能讓沈雪如,恨傅余婉,恨到如斯地步?
一如現在的自己,對沈雪如那種噬肉飲血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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