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吳旭然在路邊小攤吃完燒烤,喝完啤酒,回到學校時已是晚上十點多了。在走回宿舍的路上正好撞見了從小超市里走出來的若琳和——陸堯。
我吃驚地問︰「若琳,你倆怎麼會走到一起?」
「我來買東西,正好遇見的
陸堯沒否認,粗略掃過我的眼神沒有以往的嫌惡,我也欣慰地放下了警備。可以說自從舞會那天解開誤會之後,陸堯的態度就變得和善了許多。
吳旭然看著若琳提著的白色塑料袋里那若隱若現的護舒寶,感嘆了一句︰「當女人真辛苦!」
若琳半眯起雙眼輕浮地看著我,「你和旭然一整天跑哪里鬼混去了?剛有個男人來找你,不見你人影,打你手機也不接
我掏出手機,看到幾個未接來電,除了若琳之外,還有劉成杰的號碼。
我內心掩不住一陣狂喜,抓著若琳的手臂不停地問︰「我手機調了靜音忘記改了,那人呢?回去了嗎?」
「應該還沒吧,剛被林舒拉著不知道去哪里了
吳旭然說他新發現了一條小路,回到宿舍能節省一半的時間,于是我們一行四人決定抄小路回宿舍。為了節省時間,我一邊撥通劉成杰的電話,一邊大步流星的將其他三人甩在身後。電話剛嘟了一聲,我就隱約听到附近傳來熟悉的手機鈴聲,這鈴聲跟劉成杰的一模一樣。我一開始還沒太注意,可打第一遍沒人接,打第二遍時,相同的鈴聲又再度響起了。我循著聲音的方向找去,偶然間听到了從灌木群里傳出來的林舒的嘶吼聲。
「接啊,怎麼不接?你不是一直說你對安冉是真心的麼?」
林舒的嘶吼剛結束,我的手機里緊接著就傳出了機械式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听,請稍後再撥
「你知道了?」沒錯,這的確是劉成杰的聲音。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以前安冉每次有跟你二人世界的機會,你都會慫恿安冉拉上我和旭然,原本覺得沒什麼,能防止安冉不被你吃掉我倒也樂意,可是時間久了,發現你看我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還有事沒事的找我搭腔,我就大致猜出了幾分。如果你認為我跟安冉一樣天真,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沒錯,我的確是喜歡過你,早在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可那已經是從前的事了
我的心髒揉成了團,腦袋犯起了迷糊,腳也跟著哆嗦起來。
「那安冉呢?你把安冉當什麼了?」
「我的確對不起安冉,這點我不想狡辯,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已經知道我沒有可能跟你在一起,即使在一起了,像我這樣的人也根本給不了你什麼
「這點我倒是很清楚,看看安冉就知道了,你連最基本的安全感都給不了她。所以呢?在我身上找不到希望,你就把你的魔爪伸到了安冉天真的腦殼里尋求慰藉嗎?」
「安冉向我表白的時候,我的心里很亂,腦子里只顧想著能和你的關系再近一點,所以就……可是,我現在真的只想好好珍惜她
「哼,冠冕堂皇的話誰不會說,你敢賭上你這輩子的賤命對天發誓嗎?」
「呵,我就這麼不受你們待見嗎?究竟要把我逼到什麼地步你們才甘心?」
我捂住耳朵,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周圍的空氣無形之中凝結成一把利器對準我的心口。
劉成杰話還未說完,吳旭然就已經一個健步沖上去揪住了他的衣領,「把你那些無恥的話咽回肚子里去
若琳也氣急敗壞地沖上去對著劉成杰一頓痛罵,林舒別過頭一語不發,陸堯安靜地站在我身後不遠處,而我,平靜得就像上一次在小酒吧事件一樣,沒有怒罵,沒有爭吵,只是一動不動地看著我那宣告精神出軌的男朋友,周圍太吵,吵得耳朵嗡嗡作響,已經什麼都不想听了。
突如其來的情節,劇本里沒有寫到的一幕,劉成杰短時間內還未來得及做出心理調適,怔怔地愣在原地,緘默地看著我。
若琳走過來安慰我,她說了許多,我卻一句話都沒听進去。
劉成杰終于了解到事態的嚴重性,猛地沖過來抓住我的肩膀,「冉,你听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剛才說的還不夠多?還需要再補充?」和混亂的心情不同,毫無抑揚頓挫的話語。
「不,不是……對,一開始的確是你听到的那樣沒錯,可是跟你交往了那麼久,我發現我漸漸的喜歡上你了,你一定要相信我。你看,你最近不怎麼回老家,我就想說難得拿到了假期就想來看看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見你,真的,請你相信我
「你在心虛嗎?」
劉成杰無措地看著我,一時語塞。
我笑了,發自心底的嘲笑,「你難道自己都沒發現嗎?就算從前被我撞見你跟別的女人擁吻,你都不曾像現在這般激動的辯解過
「當時……當時是覺得你不會在意
「那這次呢?你還認為我不會在意嗎?的確,我不需要你的解釋,你只需要當著林舒的面,當著大家的面回答我,你心里真正喜歡的究竟是誰?」我顫抖的聲音問出最後一句話,心里無盡恐慌,我攥緊手心,等待命運最終的審判。
看劉成杰左顧右盼,支支吾吾的回答不出口,我心里就已經得出了答案,原來我一直真心對待的那個人從頭到尾都不曾真正屬于過我。這一次,我沒能忍住,狠狠地甩了劉成杰一個響亮的耳光。「這是你欠我的,很感謝你在最後的時刻沒有選擇欺騙我,就這樣,我們結束吧
我轉身故作瀟灑的離開,才剛走沒幾步,就听到身後稀稀疏疏的腳步聲跟了上來。我轉身給跟在我身後的一行人警告︰「我想一個人呆會,你們都不許跟來
離開了那令人窒息的是非地,我的雙腳就像月兌了韁的野馬開始狂奔,從心底滿溢而出的絕望在空氣中若隱若現,狂風拂過耳畔,听起來像是惡俗的嘲笑。
我擇了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停下腳步大口喘氣,回過神來才驚覺自己正位于體育館後方的綠地上。地方還是那個地方,人還是那個人,悲傷還是那些悲傷,只是再也找不到任何絕處逢生的希望了。
當一直垂首掙扎的堅持有了可以放棄的理由,竟沒想象中痛苦,也沒想象中留戀,有的,只是一片火熱真心白白錯付的不甘。一想到這便淚盈于睫。
一陣詭異的腳步聲從我身後逐漸逼近,我慌忙擦拭臉上的淚水,轉頭氣勢洶洶地大吼︰「不是說了別跟過來的嘛!」
「看來你挺喜歡這里的嘛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是燈光太暗,還是淚水模糊了視線,我看不清來人的樣貌,只憑聲音能依稀分辨得出來人是誰。
我再次重復︰「我不是說了別跟著我的嗎,你那兩只耳朵是裝飾物嗎?」
「正確來說是追著你,想不到你還挺擅長長跑的嘛
我故意選用刻薄的話語想趕走他,以為他會生氣,卻沒想我的刻薄反被稀釋在了他溫柔牽起的嘴角里。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嗎?總覺得他的笑容里有著令人不可抗拒的魔力,讓人無法生起氣來。
陸堯邊說邊走近我身邊坐下,深怕又再次被他看到狼狽樣的我趕緊別過頭去。
「你追著我來干嘛?二然拜托你的?」
「算是吧,這個時候你應該不願意見到熟人吧?」
陸堯見我沉默不語,又接著說道︰「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氣勢洶洶的對我說少多管閑事嗎?能讓自己變得不像自己,看來失戀真的是不錯的特效藥呢
的確,如果是平常的我絕對會與他扛上,可現在,不管對方多毒舌我都無還嘴之力。
「別忍了,我既不是你的熟人,也算不上你的朋友,頂多就是你人生中匆匆而過的路人甲,所以你沒必要在我面前故作堅強,如果你要實在介意的話,那就把我當成石頭,雕像,空氣,什麼都可以
「那樣的話,你干脆直接從我眼前消失不是更好,何必在這不受我待見
陸堯並沒有立即回應我的尖酸刻薄,只是抬頭仰望天幕,過了好一會兒才平靜地說︰「傷心難過的時候,一個人呆著不覺得很淒慘嗎?」
「借你肩膀用一下淚水即將一觸即發,我粗魯地拽過陸堯的手臂直接將頭抵在他的肩膀上,沒有給他任何可能拒絕的機會。
我不顧形象地將眼淚鼻涕通通往他格子衫上抹,哭得起勁時,嘴里還振振有詞地埋怨道︰「你說,我哪里不好了,他不讓我干涉他的生活我就不干涉,不讓我過問他的私事我就不過問,我這樣善解人意,反倒成他欺負的弱點了?賤男人!賤男人!」
陸堯包容了我所有的任性,低頭淺笑著說︰「剛才黑著臉你不愛吭聲,哭成這樣反倒來了精神
我掄起他的袖子就往鼻子上抹,沒好氣地說︰「要你管
「大姐,你現在是在把我的衣服當抹布使,還不能讓我抱怨兩句啊
听到他這麼一說,我才意識到自己此刻的狼狽樣。我用力甩開他的手,故作鎮定地白了他一眼。哭了一場之後心情果然舒坦了許多。
我兩手抱膝,把鼻子以下的部分藏在陰影里,問道︰「你心里肯定在嘲笑我吧?」
「真想听實話的話……」
「算了,我不想听了
我氣惱地捂住耳朵,突然一只手掌出現在我的眼前,近得幾乎快要貼上我的臉。
「你干嘛?」
「看得清我的手嗎?」
「廢話,湊這麼近怎麼看得清
「那這樣呢?」陸堯將手挪至離我視線大約半臂之長的距離。
「看是看清了,不過,你問這無聊的問題有什麼意義?」
「沒什麼意義,只是為了讓稍微有些笨拙的你能比較容易理解我接下來要說的話而已陸堯刻意在「稍微」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啊?」我只不過暫時對他客氣了一點,他倒放肆地開起染房來了。
陸堯無視我的怒意,曲起一只腿,眼神望向遙遠的前方,一本正經地說︰「有些事物你靠得越近,反而越是看不清楚,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也是一樣,所以,這跟傻不傻沒有任何關系,感情這東西,說白了不過就是一場鬧劇,誰當真,誰就輸了
我仔細消化了好一會兒才理解他字里行間的用意。
「你,是在安慰我嗎?」
他轉頭認真地看著我,以為他會吐出什麼優雅的詞匯,結果卻是劈頭蓋臉地一句︰「你是笨蛋嗎?」
陸堯的性格真不是普通的古怪,一會兒風一會兒雨的,而且還扭曲得很,坦率的回答多好,非得趁機拐個彎來罵人。
「雖然你的態度差強人意了些,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
陸堯模了模後頸,似乎是不太習慣我的坦率。「這沒什麼,你只要不自殘就好
我終于忍無可忍,狠狠地給了他腦門一拳。
「拜托,一個賤男人而已,至于嘛
我是心虛地俯視地面,一邊抹眼淚,一邊笑著說完這句話的,你們或許想象不出來這有多麼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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