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學院每一個季度都一次專業考核測評,一年一共四次,四次加起來的分數決定了一個學生一年的學分,也決定了一個學生是否能夠在學校里繼續深造下去。
雖然這所學校每年才招收一百多個學院,可是淘汰率卻一點也沒有因此降低,一旦有兩次不及格,就會被學校勸退,這種嚴格的制度用學校的校訓來解釋就是︰「只為培養最勤奮與最具天賦的學生」,勤奮放在了天賦之前,可見學校對學生的自身努力有多麼看重。
所以,每到考試季,學校里都蔓延著一股緊張的氣氛,所有學生都在抓緊練習,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離開這所實現夢想的學府,當然駱丘白也不例外。
可是他的基礎實在是太差了,剛一入學的時候,他身邊的同學都是算得上音樂領域的佼佼者,而他卻還要從識譜這種初學者都不屑于去看的東西學起,雖然他也非常的刻苦,每天除了照顧團團,順帶想念一下他們家大鳥怪以外,幾乎所有時間都用在了學習音樂上面。
可惜,一共一年多的課程里,他有將近十個月都花在了團團身上,真正學習到的聲樂知識實在是太少了,就算是再企圖勤能補拙,也沒法掩蓋他跟別人懸殊的水平。
「唉……」看著眼前的樂譜,駱丘白長嘆一口氣。
躺在旁邊小推車里自己玩的正好的團團,听到他的聲音側過頭來看他,嘴里還發出「唔唔呀呀」的聲音,似乎在詢問爸爸怎麼樣一般。
「你爹就要掛科了,要是拿不到畢業證就沒臉面回去找你媽,找不到你媽,你爹又要在這里復讀一年,復讀一年就要多花十好幾萬,十幾萬你這個小東西明白是什麼概念嗎?就是可以買許多許多你愛吃的女乃粉,把咱們家都堆滿,所以如果你爹掛科,你的女乃粉錢也沒了
所謂親媽自然是指祁灃,駱丘白在某人不在身邊的時候,盡情的,無比暗爽的佔著口頭便宜。
團團「睜著黑亮的大眼楮,嘴巴長大,似乎把他的話當真了,嗚啊~」一聲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
其實駱丘白也明白他現在根本就听不懂他的話,但還是被兒子無比配合的表情逗笑了,「听到吃的你就這副表情,一點也不擔心你爹的學業,我養你何用?干脆我也不要你這個小賠錢貨了,直接把你送去找你媽,好不好?」
說著他伸手戳小家伙的胳肢窩,團團咯咯的大笑,四爪來回的撲騰,嘴里嗷嗚嗷嗚的,引來周圍不少人的笑聲。
這時候走到桌邊的葉承推門,正好听到駱丘白剛才說的話,坐下來擦了擦頭上的汗問道,「什麼媽媽啊?這小兔崽子不是你生的嗎?」
他的嗓門老大,雖然用的是國語,還是引得駱丘白一陣緊張,趕忙往旁邊看了看,瞪他一眼,「你就不能小點聲?你還影帝呢,懂不懂文明禮貌,別給咱國人丟臉行嗎?」
葉承嘿嘿一笑,作了個封口的動作,接著戳了戳團團的臉蛋,「干=兒子,那你瞞著爸比偷偷告訴我,誰是你媽比?」
駱丘白狠狠翻了個白眼,一把抱起兒子,遠離某個二貨的魔掌,「別在我兒子面前說髒話,我正忙著準備考試呢,你別瞎湊活
听到「考試」兩個字,葉承哀叫一聲,「我也要考試!這次完蛋了,昨天在公司訓練的時候我扭了腰,考試一定發揮不好,公司說如果我拿不到這次考核的獎學金,新專輯就推遲半年再錄!」
跟駱丘白捉襟見肘的音樂基礎相比,葉承是個絕對的好學生,以前他在國內演戲的時候,就一直以勤奮賣力出名,如今為了第一張專輯,也為了轉型,他就更加賣力,如今經過一年訓練,又唱又跳的水平已經像模像樣了。
听他這麼一說,駱丘白就更加壓力山大,抓了抓頭發說,「你就好了,擔心的是能不能拿到獎金,我還在為會不會被勸退發愁
葉承愣了一下接著笑著擺擺手,「放心吧,你的天賦比我好太多了,只是因為團團耽誤了學業,你看,像我這種破鑼嗓子都能出專輯,更何況是你了
他勸慰了幾句,問道,「你什麼時候考?考試形式確定了嗎?如果需要樂器或者別的什麼東西,我給你幫你去公司借
駱丘白擺了擺手,笑著說,「我哪兒會什麼樂器,就算會,下周就考了,也來不及練習了
「這次考題是自由live,可以選擇任何表演方式,個人試唱五分鐘,听起來很簡單,不過要想音準、發音都達到水平,還要有新意,我這個門外漢絕對是分分鐘被秒殺的節奏
提到這個,駱丘白苦惱的抓了抓頭發,懷里的團團跟著他學,垂頭喪氣的撅著小,把肉呼呼的臉蛋貼到了爸爸脖子里,努力配合爸爸做出「深沉」的樣子,霎時間讓駱丘白的心情轉好。
「哎,不提這個了,你今天特意來找我有什麼事?」
提到這個葉承才突然想起來,一拍腦袋說了一句「我差點忘了」,接著從包里拿出一張宣傳單遞過去,「我在公司那邊听到風聲,咱們學校聯合國內的娛樂公司,還有美國幾家大型媒體,要舉辦一場原創歌曲大賽,我覺得這次機會不錯,你要不要試試?」
「原創歌曲?」
葉承點頭,「對,這次全部是網絡報名,不限國際和年齡,所有報名歌曲都由網絡投票,一旦入選前三名,就可以直接跟主辦方簽約,為你量身打造一張單曲ep
「條件這麼優厚?」駱丘白微微吃驚,發行一張專輯的成本非常高,一般那些通過層層選拔的選修歌手,簽約之後都不一定能百分之百的出專輯,更何況僅僅是網絡投票,「這是哪一家娛樂公司,怎麼這麼財大氣粗?星輝嗎?」
葉承笑著擺了擺手,「當然不是星輝,星輝一直專攻影視業,樂壇一直是他們的短板。這家公司說是叫留白國際娛樂投資公司,剛剛建成不久,但是發展的非常迅猛,听說已經不知道在別的公司搶來了多少當紅藝人,這次又千里迢迢跑到美國來挑人,怕是要開拓海外市場,真不知道這公司背後到底是什麼來頭,這麼牛逼
「留白……?」駱丘白下意識的重復了一遍,的確沒有听說過這個公司。
「對啊,說起來你跟這家公司還挺有緣分,你看不僅名字里都有一個‘白’字,而且他們在海外的指定音樂學院還是咱們學校,我覺得你得參加,哪怕試一試也好啊
駱丘白怎麼可能不心動,但問題是他從來沒寫過歌,聲樂基礎也比不了別人,拿什麼去跟人家競爭?
更何況……
一年前的丑聞還歷歷在目,他沒有拿得出手的作品就隨便出現在公眾面前,哪怕是在美國,也保不準會不會被傳到國內吧?
想到這里,駱丘白的眼楮黯淡了一下,捏捏兒子的小臉蛋笑著說,「等我什麼時候應付完下周的考試,再考慮比賽的問題吧
一周的時間,對于需要大量背誦書本的學生來說,臨時抱佛腳已經綽綽有余,但對駱丘白這個編曲演唱專業的學生來說,卻根本不夠用。
自從那天跟葉承見過面之後,駱丘白就一直在琢磨到底應該用什麼形式參加考試。如果是跳舞,他倒是在以前拍戲的時候學過一點,但前提是舞蹈是別人編好的,他只需要跳出來就行,如今連歌都沒定下來,他豈不是還要自己編一套動作出來?
不行不行,這個肯定不現實。
那加上表演和配唱的歌舞劇怎麼樣?以前沒機會演電影的時候,他在紅色歌舞劇中演過龍套,受過些培訓。
但是在一群美國佬面前唱,「東方紅,太陽升,中國出了個毛xx」,絕對是腦袋里進水了!
一個又一個設想都被否決了,駱丘白哀聲嘆氣的把臉埋進枕頭里,在床上打了個滾。
旁邊拿著小黃雞布偶玩的正開心的團團,看著滾來滾去的爸爸,眼珠子跟著一起轉,臉上的表情特別驚奇,父子倆就這樣一個滾一個看,折騰了整整一上午,駱丘白也沒想出解決的辦法。
吃過中午飯,到了團團睡午覺的時間,之前小家伙迷上了听收音機,每天中午睡覺如果不听就會一直醒著,不哭也不鬧,但就是不睡覺。
駱丘白給他喂完女乃粉,蓋上小被子,順手打開收音機調到音樂頻道,接著坐到一邊,繼續跟他的樂譜作斗爭。
加州中午的陽光非常明媚,金色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屋里,一切都暖洋洋的,靜謐的屋子里流淌著緩緩的音樂聲,像往常每個中午一樣。
沒一會兒小家伙就打起了幸福的小呼嚕,駱丘白拿著根鉛筆,想不出辦法,這會兒也有點睡意昏沉。
電台主持人甜美的聲音過後,收音機里傳來沙沙的聲響,沒一會兒耳畔就響起鋼琴聲,舒緩輕柔的音樂在空氣中跳動,像一條像著遠方潺潺流淌的靜謐河流,每一個音符都是那麼熟悉。
駱丘白閉著眼楮,朦朧的睡意慢慢的褪去,他愣了一下,接著睜開了眼楮。
他詫異的盯著收音機,過了一會兒才慢慢笑起來,因為這首鋼琴曲是《riverflowsinyou》,祁灃曾經拿著一束玫瑰,在深夜出現,點亮了一桌的蠟燭,邀請他跳一支舞,那時他放的音樂就是這首鋼琴曲。
riverflowsinyou
你永遠流淌在我的記憶中
雖然在當時,那一晚的結局實在是非常糟糕,兩個人不歡而散,但是祁灃當時舉著玫瑰,耳朵通紅避開他目光的樣子,口是心非卻努力佔線浪漫的樣子……現在想來卻像一只柔軟的手,一下子觸到了駱丘白的心窩,讓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心中的思念慢慢流淌,一年的時間真的太漫長,這一刻他突然想迫不及待的立刻見到那只大鳥怪了。
嘴上忍不住跟著音樂哼唱起來,躺在床上的團團,听著音樂睡的很香,嘴巴張開,嘴唇微微嘟著,眉眼都帶著笑,嘴里無意識的發出些單音,似乎在做一場美夢,又或者是跟著爸爸一起唱歌。
他長得真是太像祁灃,尤其是睡著的樣子,駱丘白掰著手指頭算了算時差,此時國內已經是深夜,祁灃是不是也跟團團一起進入了夢鄉?
輕輕的摟住小家伙,駱丘白心中有種莫名的情緒在膨脹,腦袋里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他眼楮一亮,突然想到自己應該怎麼參加考試了。
星期一早上。
參加考試的學生就擠滿了教室,駱丘白去的晚,找了個偏僻的位置坐下。
為了保證絕對的公平公正,監考老師都是從開考前一刻才知道是誰。
教室里很嘈雜,大家都在為一會兒的表演做著準備有些人背著吉他之類的樂器,有的人換了一身閃瞎眼的衣服,正在復習著舞步,還有的人正在拿著樂譜對著窗外練習發聲,只有駱丘白一個人百無聊賴的趴在桌子上睡覺。
前一晚他為了準備考試,通宵了一夜,如今累得實在是睜不開眼楮。
這時助理老師進來點名,當念到駱丘白名字的時候,他還在迷糊中,愣了一會兒才急匆匆的伸手,「here!」
周圍的人這時候才發現了他,紛紛回過頭,看他的目光帶著好奇,甚至是不友善。
音樂學院的競爭非常激烈,每個班級里的廝殺也不輕松,沒有一個人敢偷懶,大家都敬佩勤奮和優秀的對手,但只有這個東方人,足足缺了十個月的課程,也好意思來參加考試,這些也就罷了,他一張口,聲音就那麼奇怪,以至于他一共沒在班里出現過幾次,所有任課老師卻都記住了他。
明明基礎這麼差,復雜一點的樂譜都看不懂,還是個經常曠課的插班生,有什麼資格站在這里?
「瞧瞧那個偷懶的中國人
「亞洲人就是如此,總以為有了後門就理所應當
「就他的水平,這次考試肯定會不及格
………
這樣的話鑽進了駱丘白的耳朵里,他挑了挑眉毛,掃過幾個出言不遜的老外,抄著口袋走過去,站在他們面前笑著說,「中國人再偷懶,也不會有你這麼多閑工夫議論別人,我覺得你有這個時間不如多準備一下考試,省得一會兒表現的太糟糕,以後再留在班里,會被亞洲人嘲笑是走後門
一句話堵住了幾個人的話,他們當即被諷刺的臉紅脖子粗,氣的還想再說什麼,旁邊的老師卻喝斥他們安靜一點,不許挑唆同學之間的關系。
「考試現在開始,大家抽簽按序號進場,進場之後你們就會見到這一次考試的監考老師
助理說完這話,所有考生都顧不上其他,拿著自己的東西,一臉忐忑的跟著走進了隔壁的大教室。
所有人按照序號入座之後,監考老師終于走了進來。
這時有人驚叫一聲,「是凱文吳!」
駱丘白看到他的時候也吃了一驚,這位凱文吳是樂壇的常青樹,雖然已經六十多歲了,但才華橫溢,在美國流行樂壇有很高的聲譽,目前是他們學院頂尖的教授級人物,但因為平時很少出現,所以大部分人都沒見過他,最重要的是這位教授全名叫吳斌,是個徹頭徹尾的華裔。
他的出現無疑抽了剛才瞧不起東方人的幾個外國佬的臉,吳老頭發已經花白,但腰板筆直,嚴肅的掃過所有人,最後的目光落在駱丘白身上。
剛才他為了提前了解考生的長相和才藝,在教室後門外待了很久,親眼看到了這個中國男人跟另外幾個人的沖突,心里對他的不卑不亢,還有那股笑眯眯的樣子多了幾分贊賞。
「這里只有音樂,沒有種族差異,也沒有平時成績的高低,哪怕你平時曠課,這一次能讓我滿意,我也會給高分,但對于那些高人一等,挑釁同學的,我也不會因為你是美國人而特殊照顧
一句話說的在場所有外國學生都吹起了口哨,剛才幾個學生訕訕的低下頭,駱丘白知道吳老大概听到了剛才的對話,忍不住對他露出一抹感謝的笑意,吳斌卻不為所動,面無表情的把臉挪到一邊。
考試終于開始了,駱丘白的序號是最後一個。
音樂學院的每個學生都很厲害,這一次考試如果不是每個人表演的時間太短,簡直可以媲美一場小型演唱會。
考生每個都多才多藝,五花八門的樂器輪番上陣,有很多甚至準備了三種以上,在唱歌的時候左右手同時演奏,水平讓人嘆為觀止。
不少選擇獨唱加配舞的考生,節奏動感十足,配上**的舞蹈,不輸給樂壇上一些流行小天王/天後
考生一個個減少,駱丘白看著他們表演,手里的出汗了,
因為這些同學的實力真的太強了……任何一個隨便挑出來,都可以直接簽約公司,而他的水平那麼糟糕,選擇的表演方式會得到吳斌的認可嗎?
他的心有些忐忑,而這時候終于叫到了最後一號。
前面所有考生全部表演完畢,擊中坐在後排階梯椅子上,考完試大家心情放松,把目光都集中在了前台。
駱丘白深吸一口氣,慢慢走到前台。
「34號,駱丘白?」吳斌放下手中的號碼牌,抬頭問他,「你參加考核的節目是什麼?」
「是我自己作詞作曲的一首歌
听到駱丘白的聲音,吳斌驚訝的眯了眯眼楮,之前離得遠,他沒有听清,這時候近距離听這個男人說話,才發現這人的嗓音還真特別,他感興趣的挑了挑眉毛說「自己作詞作曲?這倒是新鮮,今天你是頭一個
「34號,你要知道,一旦你唱自己寫的歌,我要考查的就不僅僅是你的聲線和音準,你的曲子和歌詞也會列入我的評分標準,如果我覺得水平太糟糕,就算你唱的再好,我也不會給你高分的,想清楚了再告訴我答案,我可以多給你三十秒的考慮時間
駱丘白握緊拳頭,露出一抹笑容,「不需要考慮,我還是堅持唱自己寫的這首歌,至于您怎麼評判,都會公平公正,我沒什麼可猶豫的
他向來決定了任何事情都不會後悔,來美國學的就是聲樂,雖然時間很短,但不管能不能及格,至少他也算是學以致用,對得起良心了。
吳斌很淡了笑了一下,「那好,既然是你自己寫的曲子,那現在把譜子給我一份
一句話讓駱丘白臉色一紅,接著尷尬的模了模鼻子,硬著頭皮說,「呃……我沒有譜子,也不太會寫,就是自己記住了調子,順便填了詞
在場人因為這句話哄堂笑了起來,一個音樂學院的學生連自己編曲的譜子都不會寫,這種水平還寫歌,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吳斌都駱丘白的「坦誠」給逗樂了,這男人騙他說忘帶了不就好了,還傻乎乎的把他不會寫譜的事情說出來,難道不知道這樣會扣分嗎?
「ok,我明白了,現在你可以開始考試吳斌盤著胳膊靠在椅子上,他倒想看看,這男人的水平會差到什麼程度。
駱丘白作了個稍等的手勢,接著跑出了教室,門口前一天已經考完試的葉承正在等他,把小推車里的團團交給他之後,做了個加油的動作。
躺在小推車里的團團還不明白爸爸帶自己來這里干什麼,圓溜溜的眼楮看著他瞧。
駱丘白親了小家伙臉蛋一下,撓了撓兒子的胳肢窩,笑著對他說,「兒子,你爹這次可全靠你了,要掛了科,咱們就沒有女乃粉吃了
他故意拿話嚇唬團團,果然一听到「女乃粉」兩個字,小家伙立刻有了反應,一邊伸胳膊一邊咯咯的笑。
爸爸每次說女乃粉,都是要吃飯的意思呢,雖然他不明白女乃粉是個什麼東西。
全班包看到駱丘白推著個小女圭女圭進來,都驚訝的睜大了眼楮,連吳斌都一頭霧水,不知道他要搞什麼東西。
駱丘白不去管別人這時候會怎麼想,他對後台的伴奏師點了點頭,帶著兒子做到了旁邊一張椅子上。
潺潺的鋼琴聲響起,如溫柔纏綿的水流淌在偌大的教室里,是那首riverflowsinyou
小家伙听到音樂停止了動作,腦袋歪到一邊,黑亮的眼楮彎起,嘴里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看起來非常的高興。
駱丘白看到小家伙的神色,臉上的神色柔和下來,他慢慢的閉上眼楮,听著熟悉的音樂讓自己安靜下來,這一刻什麼都不想,什麼觀眾、考官……這一刻都與他無關,他只是在跟兒子做一個游戲,就像在家里玩的那樣。
緩緩流淌的音樂還在繼續,他跟著音符用鼻音哼著若有似無的調子,手掌慢慢的推動著小車里的團團,一切靜謐無聲,小家伙還太小,看不到太遠的東西,坐在搖晃若軟的小被窩里,他舒服的跟著爸爸一起發出呀呀的聲音。
鋼琴聲隨著駱丘白的哼唱漸行漸遠,引子結束,偌大的教室里只剩下駱丘白柔韌微啞的聲音,沒有任何伴奏,閉上眼楮,世界安靜,他這樣唱著︰
「你的手寬厚溫柔
給我一個舍不得的理由
我並不是一個人走
還有天使在悄悄挽留
riverflowsinyou
你在我的思念中奔流
riverflowsinyou
天使笑聲你听見沒有……」
輕柔的聲音就像在午後輕哄孩子時唱起的小調,推車里的小家伙跟爸爸的聲音時而咿咿呀呀時而咯咯直笑,他捉住爸爸的手指含在嘴里,像每次玩這個游戲一樣,輕輕的咬。
小小的,濡濕的舌頭刮在指肚上,駱丘白的輕唱中都帶上了笑意,眼前浮現出祁灃紅著耳朵的樣子,他笑意更濃。
推車晃動,曲調溫柔,上午的陽光穿過教室厚重的窗簾,鑽進屋子里,像在講台上鋪了一層光。
父子倆的互動讓在場所有人的心仿佛都柔軟了下來,小寶寶牙牙學語時那種純真軟糯的聲音,讓人恨不得走上前去捏捏他的小臉。
千回百轉的芙蓉勾,緩緩訴說著思念,每一個音符都像是往人的骨頭里鑽,他一直閉著眼楮,臉上的笑容那麼滿足,誰都不知道這首歌到底為誰而做,又是為誰清唱出來。
當駱丘白最後一個尾音落地,團團知道游戲結束了,不舍得的嗚啊嗚啊兩聲,音箱中再次飄出那種鋼琴曲,跟小孩子的聲音夾在在一起,漸行漸遠……
一曲終了,駱丘白睜開了眼楮。
全場寂靜,所有考生都驚呆了,雖然駱丘白唱的是中文,但是歌曲要表達的感情他們卻听懂了。
吳斌站在暗處,眯著眼楮上下打量著因為當眾唱歌而臉色發紅的駱丘白,眼楮里同樣帶著不可思議,這樣一個普通的男人,怎麼會有這樣抓人心魄的嗓音?
半響,他站起來,第一個為他鼓掌。
孤零零的掌聲慢慢開始有人附和,漸漸越來越大,越來越熱烈。
駱丘白的臉更紅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唱得如何,這是他第一次寫歌,也沒有樂譜,就是自己跟兒子一邊玩一邊隨行哼出來的調子,這……能得到吳斌的肯定嗎?
吳斌露出一抹笑意,揚眉看了他一眼,很簡短的說了兩個字「不錯」。
駱丘白抓了抓頭發,心中很忐忑,抱起完全不明所以,睜大眼楮到處看的小家伙,努力讓自己別緊張,「吳教授,我的考試結束了,請您批評指正
吳斌的表情諱莫如深,看不出情緒起伏,可是心里卻非常的驚訝。
因為他真的不相信一個不會寫樂譜的人能做出這首歌,這首原創歌曲,無論是曲調、音節安排還是歌詞根本無可挑剔,雖然這個男人唱歌的方式一听就知道沒有什麼技巧,但是配上他的嗓音,還有完全還原了鋼琴曲暗中纏綿如水的意境,甚至是故意安排進去的小嬰孩笑聲,都讓這首歌驚艷無比。
這時候他要打分了,他沉默了一會兒,「我給出的分數是……」
「等一下!」
有人突然打斷吳斌的話,又是剛才那幾個歧視中國人的外國佬,他們心里憤憤不平,既是沒想到駱丘白這種不上課的人也能寫出這種歌,又是惱羞成怒的不甘心。
「吳教授,在您給出分數之前,我想先說一句話,我們這次的考試要求很明確的說了,雖然不限制表演形式,但是必須獨唱,」
「獨唱是什麼概念?就是一個人,沒有其他任何人輔助的情況下演唱,可是駱丘白現在抱了個小孩來,而且小孩也參與了這首歌曲,一個baby也是有生命的個體,駱丘白從一開始唱就違反了這次考試的規定!」
一時間全場嘩然,駱丘白的表情僵了一下,接著看了一眼懷里一臉狀況外的團團,小聲嘟噥,「兒子,瞧見沒有,美國佬是有多愛跟別人講人權
吳斌的眉頭皺了起來,全場的議論聲越來越大。
因為這件事情的確很難來判定,小孩只是跟著唔唔呀呀笑了幾聲,其實完全可以當成歌曲的背景音樂,但是誰也沒法說這孩子不是個活生生的人,死摳字眼的話,駱丘白的確違反了獨唱的要求。
一片混亂時候,吳斌一揮手,「安靜
全場安靜下來,都緊張的看著他,倒是駱丘白反而很輕松,他從一開始就已經做好掛科的準備,這首歌也是他應急時突然的靈光一閃,如果能得到吳斌肯定,他自然高興,但要是被掛掉了,也沒什麼意外。
「我宣布……」吳斌沉了一口氣,目光緊鎖在駱丘白身上,「34號,駱丘白,這次的考試成績是……不及格
「sorry,恐怕這一門課你需要重修了
駱丘白微微的愣了一下,接著笑了笑,欣然接受了,其實要說心里說一點也不難受是不可能的,但是他的水平就這麼高了,跟其他學生比的確還有很大差距,就算被人抓住了把柄,他也沒什麼可抱怨的。
考試結束,所有人都在議論紛紛中離開了教室,那幾個嘲笑他外國佬得意的瞧了他一眼,拉幫結伙的離開了,但其他人駱丘白的態度都改觀了不少,甚至還有上來主動跟他打招呼的,笑著逗團團玩。
駱丘白笑著寒暄,給團團蓋好小被子,推著小車往外走。
他離開的時候教室里面已經沒有幾個人了,吳斌在最後突然叫住了他,「駱丘白
他楞了一下回過頭來,「吳教授,還有事?」
吳斌點了點頭,慢慢的走過來,沒有其他彎彎繞繞,直接開門見山,而且是用中文對他說,「剛才給你不及格,是我給你說的第一件事,現在還有第二件
駱丘白疑惑的挑眉,就看吳斌突然對他笑了一下,「你願不願意把這首歌錄下來做成單曲?」
「我很喜歡,你今天的表現棒極了
駱丘白慢慢的張大了嘴巴,接著瞳孔都亮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兩口子很快就見面,順便我覺得這一章的伏筆很明顯,你們猜猜是啥(ゴ▔3▔)ゴ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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