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秋忽然改變主意,想找袁天罡這個老神棍算上一卦,看看自己有沒有機會重返現代,看看這天下是不是終究要歸于李唐。如果自己能夠重返現代,這天下歸于誰都不重要。如果自己沒有了這個機會,而天下又必定是屬于李家的,那是不是該早點去抱緊李世民的大腿呢?
卻听高秀兒說道︰「好,我和你一起回去!」
經歷了這麼多,她一刻也不想和劉子秋分開。
「不行!」孫思邈正色說道,「你的身體不比他,用完這兩服藥,還需借助其他藥物繼續慢慢調理,半月方可。所以,你現在不能走!」
劉子秋掐指算了算日子。今天已是九月十九,再牽延半個月就該進入冬季,南下的道路就不那麼好走,也不知能不能搭到便船。但看見高秀兒眼巴巴地盯著自己,劉子秋心頭一軟,說道︰「我也要進洛陽城辦點事,辦完再帶你一起走。」
高秀兒神色緊張起來︰「你不是答應過我……」
「放心吧。」劉子秋笑道,「我只是向兄長告個別,免得他擔心。」
高秀兒已經知道了劉子秋與李靖結拜的事情,不禁松了口氣,轉憂為喜,「噗嗤」笑道︰「你現在這樣子,怎麼也進城?爺爺昨天已經買回了布匹和針線。再等兩天,我幫你做好了新衣服,和你一起去。」
劉子秋詫異道︰「你還會做衣服?」
高秀兒嬌嗔道︰「女工針指,人家可是五歲就開始學了。」
……
這里原先只有一間茅屋,是孫思邈為了采藥而搭建。女兒家起居總有些不方便的地方,劉子秋身體漸漸恢復以後,就在旁邊另搭了一間屋子,供高秀兒居住。現在,這間屋子里便放著好幾匹布,還有一大堆棉花。
孫思邈替人治病,自然要收取一定的診金,但他也會區別對待。若是踫上窮苦百姓,可以分文不取。如果對方家財萬貫,他也會毫不客氣。孫思邈的手頭頗有積蓄,買些布和棉花並不吃力,只可惜他終歸是個老頭,買來的東西並不合高秀兒的意,只能將就用用了。
忙碌到天黑,一件夾袍在高秀兒的手中已經初現雛形。吃過晚飯,高秀兒卻不肯休息。昏黃的燈光下,高秀兒縫得十分專注,不停地變換著針法,平針、倒針、回針,來回空梭。劉子秋一時看得呆了,恍惚中有突然有種家的感覺。
高秀兒察覺到劉子秋火辣的目光,俏臉緋紅,手中的動作卻更快了,一不小心扎在指上,「哎喲」痛呼出聲。
劉子秋被這聲痛呼驚醒,慌忙蹦了起來,搶過柔荑,只見玉筍般的指尖上一點櫻紅,忍不住心疼道︰「都叫你晚上好好休息,不要再做了,我又不等著穿。」
「還不是你在這里看著,弄得人家心慌意亂,要不怎會扎了手。」高秀兒心道,你雖不急,只怕你那義兄早愁白了頭,我又怎能不抓緊些。只是這番話她卻不肯說出來,抽回手,說道︰「你快回屋去,我再弄一會就好。」
劉子秋卻不肯,說道︰「這屋里都是些易燃之物,總得等你熄了燈,我才放心。」
高秀兒心中一熱,便不忍再趕他走,指了指床榻前的幾案,說道︰「爺爺寫了幾本醫書,這些日子奴家閑著無事,便幫著謄抄。郎君通些醫術,不如去那邊看著解解悶兒。」
劉子秋忽然心頭一動,問道︰「秀兒,先生的手稿可在?」
「當然在了,我剛剛抄好,還沒來得及校對。」劉子秋在李靖家中學會認字的事情,高秀兒已經知道,當即抓了他的差,俏皮地一笑,說道,「要不,你幫我校對一下?」
此話正中劉子秋的下懷,他欣然受命。坐在幾案邊,翻開孫思邈的手稿,劉子秋並不急著看,卻從懷里抽出一張紙來,正是昨天在山頂岩縫中的收獲。
孫思邈的手稿經過反復修改,涂涂抹抹,顯得有些凌亂,但細看每個字,卻都是工整的蠅頭小楷。劉子秋沒有練過書法,一見之下,竟覺與那張紙條上的字跡毫無分別。
劉子秋抬頭看了看高秀兒,只見她正埋頭施展手中的針線,絲毫沒有留意自己的動靜,不禁又拿起那張字條仔細揣摩,還真被他看出了一些不同。
同樣是蠅頭小楷,小字條上的筆跡虯勁有力,就連紙背後面都透著墨跡。而孫思邈的手稿,雖也寫得方方正正,卻絕對沒有這樣的力道。
劉子秋終于相信,這張小字條並非孫思邈所書,至于到底是不是袁天罡所留,還需要進一步探求。至此,劉子秋也暫時放下心思,認真校對起孫思邈的手稿來。
孫思邈寫的醫書共有兩部,分別是《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這大概就是後世所說的千金方了。劉子秋一邊想著,一邊翻看起高秀兒的抄本,不由暗暗贊嘆。高秀兒寫的一手好字,娟秀而不失大方,看起來賞心悅目。
劉子秋索性丟開孫思邈的手稿,專心讀起高秀兒的抄本來。這兩本醫學巨著共六十多卷,凝聚了孫思邈的半生心血,就算放在後世,也被中醫奉為經典,在這個年代,絕對堪稱一部醫學百科全書。
只是孫思邈的醫書寫得再好,對劉子秋來說也是味同嚼蠟。他沒學過中醫,書里的字句在他眼里便晦澀難懂,看了一會便打起了呵欠。只是為了減輕高秀兒的負擔,要幫她校對,這才勉強看下去。
忽听高秀兒欣喜地說道︰「好了!郎君,你快來試試。」
劉子秋如釋重負,連忙放下手中書卷站起身來,匆匆一瞥間,卻看到一行字,小麥,味甘,性溫,有毒。
這時,高秀兒已經走到劉子秋身邊,抖了抖手中的夾袍,披在劉子秋身上,像新媳婦一樣幫他系好衣帶,柔聲說道︰「郎君,你且轉一圈看看。」
劉子秋暫時放下疑問,試起新衣服。高秀兒的手藝相當不錯,比起紅拂女來還要高上一籌,這身新衣服十分得體。
誰知,衣服還沒有捂熱,卻听高秀兒說道︰「快月兌下來。」
劉子秋詫異道︰「挺好的,不用改了。」
「誰說要改!」高秀兒翻了個白眼,說道,「快快,月兌下來。我要用它做個樣子,再替你裁件冬衣。」
「這件夾袍就不錯。」劉子秋對自己的身體頗為自信,呵呵笑道,「我哪里需要什麼冬衣啊。」
「哼!等到下雪天,你穿成這樣出去,不被人當作乞索兒才怪!」高秀兒一邊說,一邊將那件夾袍攤了開來。
劉子秋卻不忍心她這般操勞,忽然心生一計,說道︰「也罷,裁好之後趕緊睡覺。須知女人不可熬夜,否則紅顏易老。」
「真的?你怎麼不早說!」
愛美是女人的天性,高秀兒也不能例外,劉子秋的這番話立刻起了作用。她連忙放下手里的夾袍,轉身將劉子秋推出門外,「啪」的關上屋門。雖說高秀兒已經認定自己是劉子秋的女人,但畢竟沒有挑破那層窗戶紙,要讓她和劉子秋孤男寡女,共處一夜,終是有些害羞。
劉子秋還想趁著她裁剪冬衣的時候,再看看孫思邈關于小麥有毒的論據何在,卻沒料到高秀兒的反應這麼快,等他再想回身叩門,卻見屋里的燈已經吹滅了,漆黑一片。
小麥在漢時便已傳入中原,但種植區域卻只限于隴西一帶,並沒有得到太多的推廣。無論是產量還是營養價值,小麥都要高于傳統的五谷,之所以會出現這種局面,或許就和孫思邈等人的錯誤看法有很大關系。
孫思邈是一代神醫,許多人對他的話都是深信不疑。現在,他又將小麥有毒的結論寫入書中,一代代流傳下去,不知道要誤了多少機會。
糧食問題事關國家興衰,民族存亡。劉子秋覺得自己責無旁貸,有必要和那老頭兒好好談上一談。誰知,孫思邈習慣了早睡早起的養生之道,這時已經進入了夢鄉。
劉子秋不便打擾,只得也和衣躺到榻上,一時之間卻難以入睡,滿腦子還在想著小麥有毒這件事。
孫思邈既然將這一條寫入書中,肯定是听說過甚至親眼見過一些病例,要想說服他恐怕十分困難。萬一說服不了,反而會將小麥有毒的事情傳揚出去,只怕今後更加難以推廣。在沒掌握足夠證據之前,還不能和孫思邈談論這件事。
劉子秋躺在榻上輾轉反側,胡思亂想,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第二天便起得遲了些。
這時,孫思邈早已不見,也不知道是進山采藥,還是進城替人診病去了。就算劉子秋想和他談論此事,也找不見人。
劉子秋索性將此事暫且丟下,推開旁邊那間茅屋大門。
卻見高秀兒早已將布匹裁開,一雙巧手正忙著穿針引線,頭也不抬地說道︰「郎君,你不要在這里看著,令我分心。自去校對書稿吧。」
劉子秋看著散落在幾案上的書稿,忽然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