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威定城保衛戰,西海族的老弱婦孺也是功不可沒。搬運矢石、救治傷員、擔水送飯,到處都可以看到他們的身影。如果不是劉子秋下過嚴令,不許他們出現在第一線,否則他們也一定會站在城頭上張弓射箭,拋投石塊。
盡管父兄的死讓烏雲十分痛心,但她還是把自己當成了西海族的一員,因為這里雖然有許多新面孔,但也有許多她曾經朝夕相處的兄弟姐妹,總會給她一點家的感覺。既然是西海族的一員,烏雲也參加了運送矢石、救治傷員的工作,她在城頭上有好多次機會接近張亮,但終究忍住沒有下手。
張亮的箭術果然高明,幾乎箭無虛發,他一個人足以頂得上一百名弓箭手。如果威定城被慕容伏允攻破,城里的老弱婦孺包括她自己都將成為鮮卑人的奴隸。游牧部落其實還處于奴隸制階段,烏雲是游牧部落的一員,她非常清楚成為奴隸之後的淒慘下場。為了抗擊慕容伏允的大局,她忍了幾次,終于忍了下來。但現在戰斗已經結束,她決定出手了。
就在這時,張亮忽然掉過頭來,咧著大嘴笑道︰「烏雲姑娘,你也來了?」
烏雲松開刀柄,冷哼一聲,掉頭便走。張亮不僅箭術好,武藝同樣高超,就算克烈在這里也不一定是張亮的對手,烏雲更沒有把握,只能等待下一次機會。其實烏雲知道張亮對她有那麼一點意思,她完全可以利用這一點刺殺張亮,替父兄報仇,但烏雲不希望被仇人玷污了身子。
……
西海的清晨頗為寒冷,慕容伏允逃得倉促,只來得及披了一件羊皮襖,刺骨的北風從領口直灌進去,凍得他渾身哆嗦。戰馬奔馳開來,風勢更烈,慕容伏允臉色已經開始發青,但現在急于逃命,哪里容他去找避風的地方。
圖木魯和角里延各領了一支千人隊,策馬狂追。他們整整休息了十天,準備充分,士氣正旺,不一會兒功夫,便看到了前面瘋狂逃竄的鮮卑人。以前,他們只是小部落的首領,要仰慕容伏允的鼻息為生,如今一切都倒了個個兒,他們就顯得更加振奮。但是,逃出營寨的這些鮮卑人不是慕容伏允的親信,就是鮮卑的部落首領,他們護主的意識依然十分強烈,不停地有人掉轉馬頭,與圖木魯他們展開殊死搏斗。結果自然是螳臂擋車,卻也延緩了追兵的速度。
太陽漸漸升起,慕容伏允身上漸漸有了一絲暖意,他這一口氣竟然跑了五十多里,回頭看時,陰魂不散的追兵又殺了過來。此時,他的身邊只剩下六百多騎,其中還有不少是聞訊趕來的斥候。
金波咬了咬牙,說道︰「國主,不能這樣跑,必須分幾支人馬引開他們!」
慕容伏允無暇多想,馬鞭一揚,朝幾個部落首領點了一下,說道︰「你們,分開走!」
倉皇逃竄的鮮卑隊伍立刻分散開來,朝著幾個不同方向奔去。通常在這種情況下,追擊便會停止。但這些追兵卻不肯罷休,也分成幾隊,各自沖著一個方面追了下去。
慕容夸行帶著一隊人馬向西北方向奔去,行不多遠,忽然馬失前蹄。慕容夸行大叫一聲,從馬上摔了下來。這時,圖木真正巧趕到,窺得真切,拉開弓,一箭射去,正中慕容夸行的咽喉。慕容夸行在地上掙扎了兩下,再也不動了。
隨著太陽漸漸升高,慕容伏允身上的寒意也漸漸退去,但心中的恐懼卻越來越濃烈。緊跟在慕容伏允身邊的金波忽然栽下馬去。他是漢人,雖然這幾年一直跟鮮卑人呆在一起,騎術有了極大的進步,但像這樣連續狂奔了三個時辰,他的大腿都已經磨爛了,終于撐不下去,眼前一黑便失去知覺。只一瞬間,數百匹戰成從他身上踐踏而過,地上只余下一攤肉泥,連人的形狀都看不清楚了。
慕容伏允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難纏的對手,跟在他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坐下那匹來自西域的良馬也累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氣,而追兵卻是越來越近。他卻不知道,劉子秋安排的追兵只有兩千人,卻備了六千匹好馬。當他已經人困馬乏的時候,對方依然勁頭十足。
盡管如此,慕容伏允還沒敢逃向格爾騰郭勒河的鮮卑營地。營地中只剩下老弱婦孺,很難阻擋這些虎狼似的追兵。慕容伏允現在還寄存著一點希望,那就是劉子秋不知道他們營地的位置。畢竟西海地域廣闊,劉子秋的人馬不一定就能順利發現他們的營地,他還可以為族人爭取一點時間,保留一些火種。從這一點來看,也不枉鮮卑人推舉他為國主。
但不逃回營地,卻又無法擺月兌追兵。慕容伏允一咬牙,帶著十余騎逃向北邊的一個村寨,那里是拓跋部的地盤。
……
對于**初顯的大隋王朝來說,威定城可能微不足道,但在西海為片土地上,發生在威定城的這場攻防戰卻牽動著許多人的心,因為誰能取得最終的勝利,誰就可能成為西海郡的主宰。野心勃勃的拓跋木彌從接到慕容伏允的征召令時就開始關注著這場戰事。隨著戰事日漸膠著,拓跋木彌的心情也矛盾起來。
拓跋木彌拒絕了慕容伏允的征召,當然不希望慕容伏允獲勝。但劉子秋在拓跋元居的婚禮上已經震懾住了許多部落首領,一旦他獲得勝利,就會很快掌控西海的局面,這也是拓跋木彌不希望看到的。拓跋木彌最希望的結果當然是慕容伏允與劉子秋斗個兩敗俱傷,這樣他就有機會異軍突起了。
為了隨時了解戰局的發展,拓跋木彌也派出了幾支斥候隊在威定城周圍活動,每天都會有消息傳回來。根據這幾天得到的消息,攻防雙方都是傷亡慘重。不過,今天的消息還沒傳回來,他卻等來了慕容伏允。
一見到狼狽不堪的慕容伏允,拓跋木彌就明白,鮮卑人戰敗了!拓跋木彌卻佯作不知,笑著迎上前道︰「國主,你怎麼親自來了,有什麼事隨便派個人吩咐一聲就是了。」
慕容伏允喘了口粗氣,說道︰「拓跋木彌,你趕緊派人收拾了後面的追兵,我與你平分這片江山!」
拓跋木彌怦然心動,不過,他很快就鎮定下來。如果慕容伏允真的已經戰敗,他就沒有江山了,又拿什麼來和他平分。拓跋木彌非常小心,試探著問道︰「國主,哪里來的追兵?」
慕容伏允也很狡猾,他不說自己已經全軍覆沒,只恨恨地說道︰「不小心中了劉子秋的奸計,隊伍被打散了。」
部落之間經常發生沖突和戰爭,隊伍被打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等戰事一過,馬上又會重新聚集起來,損失並不會很大,所以慕容伏允只說自己的隊伍被打散了,並不肯說出實情。
拓跋木彌抬頭看了看遠方,只見煙塵大作,似有千軍萬馬殺奔而來,不禁又猶豫起來。只可惜他派出去的斥候到現在都沒有回來,否則他就會知道戰事的真正結果,也就不用這樣糾結了。
遲疑間,圖木魯和角里延已經到了寨子外面。他們本來已經分兵幾路,但劉子秋下過死命令,這一次無論慕容伏允逃到哪里,都要將他抓住,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因此,分開的幾路人馬在消滅了各自的敵人以後,又匯集到了一起。不過,他們兩個都知道這是拓跋部的寨子,倒也不敢造次。
圖木魯當先下馬,上前說道︰「請問王爺可在,還煩通報一聲。」
此時慕容伏允已經被拓跋木彌藏到了屋內。拓跋木彌帶著拓跋元居和來羅衛慕迎了過來,他不認識圖木魯,但卻看清了圖木魯馬脖子下掛的一顆人頭正是慕容夸行的首級。慕容夸行是慕容伏允的叔父,在西海鮮卑人當中頗有威望,地位僅次于慕容伏允,而實力並不遜于他,在過去的吐谷渾國屬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是這樣一個重要人物,如今竟已身首異處。
拓跋木彌人老成精,看到慕容夸行的首級,哪里還能不知道慕容伏允已經徹底戰敗?再看眼前這隊騎兵,約有兩千余人,雖然個個風塵僕僕,卻都精神抖擻,更加堅定了拓跋木彌的判斷。
盡管如此,拓跋木彌還是打了個哈哈,說道︰「你們是什麼人?兵臨我拓跋部意欲何為?」
圖木魯手按左胸,躬身說道︰「王爺誤會了。在下是劉大人手下千夫長圖木魯,這位是千夫長角里延。我二人奉劉大人之命捉拿慕容伏允,一路追到此處。在下懷疑慕容伏允躲進了寨子里,還請王爺行個方便。」
拓跋木彌朝圖木魯身後看了看,這才發現角里延。角里延曾經替劉子秋來送過生鐵,因此他認得。拓跋木彌皺了皺眉頭,說道︰「不知道二位想要我行什麼方便?」
圖木魯笑道︰「劉大人有令,就算慕容伏允逃到天涯海角,我們也要一直追下去。馬蹄印是在村口消失的……」
不等他說完,來羅衛慕冷笑道︰「想要進寨子搜查,門都沒有!」
角里延脾氣暴躁,策馬過來,大怒道︰「我今天就要搜上一搜,你待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