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的身體驀地一怔,緩緩轉身,待看到是我時,臉上劃過一絲不可置信,不過卻也是一瞬的事,隨即便被欣喜代替,「寧一,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淡淡一笑,抬眼掃了掃如今已有些蕭瑟的院子,悵然道,「當時得知宛姨病了,我就趕過來了,不想她卻還是去了!」
「宛姨走的時候,你在她身邊?」十三挑眉!
我點點頭,略帶沉重道,「我一直在,不過她什麼也沒說,走的很安詳,你可以和你的皇阿瑪交代了!」
十三的表情頓了頓,意有所指道,「他也是你的皇阿瑪!」
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一切都已過去,何必再提,如今這般露面,也不過是因為,十三是我的好朋友,僅此而已!
十三見我不言,緩緩走近幾步,向我伸出手來,滿臉真誠!
我會心一笑,伸手和他重重拍了一下,兩人相視而笑!雖然在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可此刻還是不由自主的露出絲絲喜悅來,畢竟,和相交多年的故友重逢,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情!
「怎麼,不請我進去坐坐?」十三看了看我身後敞開的屋子,戲謔道!
我淡笑著做了個手勢,「請——」
兩年不見,和十三卻沒有絲毫的生疏!
進屋剛坐定,黎兒便上了茶,恭敬道,「十三爺,請喝茶!」
十三點點頭,笑道。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想不到你竟將這個丫頭也帶出來了!」
我看了一眼黎兒,「她是我的陪嫁丫頭,自然是我去哪兒她就跟著我到哪兒!」
「你——真的不打算回去了?」靜默良久,十三抿口茶。試探著問出口!
我微微一怔,回去?這個問題我還真沒想過,或許從出走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再回去!
「已經沒有必要了,對了,夕顏怎麼樣了?」我刻意岔開話題!
十三點點頭,「她挺好的,」頓了頓,又道。「夕顏挺想你的。經常和我念叨你們以前在一起的日子!」
我嘆口氣。臉上劃過一絲淡淡的懷念,「的確是很美好的一段日子,那時候大家什麼都不懂。過的很開心,只是恐怕這一生,我們都不會再見面了!」
其實割舍的又何止夕顏一個人,很多東西,都在我決定離開的那一刻,就已經放棄了!
「那麼其他人呢?你就不想問問其他人?」十三挑眉反問,語氣有些咄咄逼人的感覺!
我從來沒有見過十三用這樣的口氣和人說話,如今,卻這般對我說,看來他的心里的確是對我有氣的。畢竟當時,我是不告而別的,不管對胤禎,還是他和夕顏,都沒有一句交代!
我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便也沒有再隱藏,也或是忍不住,正好趁著十三給了我這個開口的機會,斟酌了半響,帶著一絲揣揣,問出口,「他,還好麼?」
十三苦笑一聲,似乎帶著一絲嘲弄,「你就這樣不聲不響的走了,你覺得他會好麼?」待看到我黯然的表情,頓了頓,終是緩和了口氣,「那年自巴林草原回來的路上,他急的和什麼似的,只是為了早一點見到你,可是等到了八寶山的時候,卻得知你不告而別,你都想象不到他當時的樣子,我和他做了十幾年的兄弟,還從來沒有見過他那樣失態過,那幾天,他像個沒頭蒼蠅一般,派出一波又一波的人去找你,不僅如此,他自己也趕去了你離開的地方,沒日沒夜的找,幾乎將整個草原翻過來,就是不回去,皇阿瑪遣眾兄弟去勸了多少次都勸不回來,後來還是初雲拿出了你留給他的信,他看了之後,才不聲不響的回了營地,大醉了幾日,卻將找你的人都撤了回來,只是自那之後,他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以前明明是很爽朗的一個人,現在卻幾乎連笑容都很少見,而且——」
十三沒有說下去,我的身子卻不由的微微顫抖,眼淚止不住滴落而下,胤禎,當時他該多麼絕望,是我的錯,在他愛的最深的時候離開了他,雖然給他留下了信,信里也毫不掩飾的表達了自己的心意,可還是傷了他了麼?不然他為何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寧一,我自詡還算了解你,看得出來,你也愛著他,可是為什麼又要離開?」十三見我這般難過,自也不好再說什麼責怪的話,卻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深吸一口氣,無力閉眼,任淚水在心里肆虐,「我沒有辦法,我真的沒有辦法,我必須離開,十三,我怎麼會不愛他,我比誰都愛他,可正因為我愛他,所以我必須離開!」
「寧一,我不清楚你們之間有什麼,自然也無法給你建議,可是我還是覺得,你就算是有什麼難處,也應該和他說出來,兩個人一起面對,否則,你們難道就這樣相互痛苦下去?」十三正色道!
說出來?和他說出來就能解決麼?問題從來都不在他,而是在我,我無法將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所以,我只能照著自己的選擇走下去!
理智恢復一些,我勉強扯出一絲淡笑來,聲音亦是淡淡的,卻掩不住其中的惆悵之意,「十三,我們之間已經不可能了,你也不要勸我了,若是可以,你還是勸勸他吧,讓他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我,不值得他這樣!」說到最後,我幾乎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麻木的將這一切說出口,可是心卻止不住的泛著疼,兩年多的時間,不僅沒有讓我對他的愛淡一分,反而越來越濃,可饒是如此又怎樣,終是回不去了!
「他那個倔脾氣,你覺得我能勸的動他?況且,我們現在也早就不比往日了!」十三嘆氣道!
「什麼不比往日,你們——」
「哇——」一陣熟悉的啼哭,將我要問出口的話打斷,我連忙起身,快步里屋走去,都怪我,只顧說話,竟忘記了想兒還在里邊,一定是醒來發現我不在才哭的!
心疼的將啼哭不已的想兒抱在懷里,柔聲哄著,想兒的小手小腿不住的踢打著我的胸口,似乎在和我賭氣一般,我不由失笑,這個小東西,脾氣倒是不小,不過如此想著,心情卻在不知不覺中好了許多!
好一會兒,想兒終于止住了哭聲,小手抓著我的衣袖,嘴里委屈的嘟囔著,「媽媽——媽——媽——」
我的心霎時柔軟起來,忍不住自他小臉上親了一口,柔聲道,「乖寶貝,媽媽在,媽媽再也不離開你了!」
恍惚間,十三卻已經挑簾進來,雙眸睜大,震驚的看著我懷里小臉一抽一抽的想兒,俊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良久,才結結巴巴的開口,「這——這是胤禎的孩子?」
我看著懷中的想兒,暖暖一笑,點點頭,「當時離開的時候,我不知道自己已經懷了孕,所以——」我沒有說下去,十三卻已明白,卻見他大步走過來,看著我懷中面容酷似胤禎,眉清目秀的想兒,忍不住就要伸出手來觸踫他的小臉,剛剛挨著想兒的小臉,想兒便又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十三有些不知所措的縮回手來,不解的看向我,我連忙連摟帶拍,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將想兒哄著睡著,小心翼翼遞給了一旁的黎兒,苦笑一聲,向十三解釋道,「想兒認生,不習慣的人一觸踫他就會哭鬧,如今也只認識我和黎兒!」說罷又戲謔道,「想不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拼命十三郎,竟會對一個小孩子沒辦法!」
十三聳聳肩,無奈道,「誰叫我這個小佷兒不認識我這個十三叔呢?「說罷又正色的看著我,「對了,你就打算讓十四的孩子流落在外?皇阿瑪也是不會同意的!」
其實讓想兒認祖歸宗,我也不是沒有想過,只是他如今還小,離不開我,況且,皇家多是非,若是可以,我寧願讓他跟著我,就算是吃苦,也不用擔心因為權利斗爭而丟了性命,做一個普通人,平平安安度過一生,總好過擔驚受怕!況且,我真的舍不得他離開我,他是胤禎留給我最珍貴的禮物,我怎麼可以看著他離開,可是,他畢竟也是胤禎的孩子,所以等他懂事了,我會告訴他這一切,至于他會怎麼選擇,我都不會干涉他,雖然他是我的孩子,可是他也有自己的人生,我雖是他的額娘,卻也沒辦法干預他的選擇!
「我不會讓皇阿瑪知道的,十三,你會替我保密的對嗎?」我小心翼翼的看著十三,試探著問道!
其實對十三的為人,我自是清楚的,他不會做背叛朋友的事,可這件事畢竟特殊,想兒是他的親佷兒,他自然想看到他認祖歸宗,也或許,在他認為,想兒只有跟著胤禎,才是對他最好的!
十三看了看想兒,又看了看我,方才沉聲道,「皇阿瑪早晚會知道,這件事瞞不過他的,所以我不會瞞著皇阿瑪,「頓了一下,許是看到我暗淡的表情,語氣一轉,「我自是明白他在民間長大會比在皇家要好,寧一,你若是想留下他,就想辦法說服皇阿瑪吧,他,畢竟是愛新覺羅家的血脈!」
我默默頷首,十三說的對,如今康熙也在揚州,想要瞞過他的確很難,可是,我要怎麼才能說服他呢?兩年前,我已經傷了他的心,他怎麼可能同意我留下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