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戈 131一三

作者 ︰ 火棘子

第一百三十章

「顏鸞,他對你什麼想法,你別說不知道啊!整個顏王軍,長眼楮的都看得出來,他圍著你團團轉。請使用訪問本站。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他干得賣力,我都快看不過眼了。」

「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嘛!」

梁千烈笑著呸了一聲︰「虛偽!別說什麼救命恩人,我還是他的命中貴人呢,他怎麼不圍著我轉悠?」

「我性子好。」

「呸,又給我兜圈子了。」

「我知道……」

靜默。

什麼什麼?遲衡听見自己的心噗通噗通的跳。

顏鸞笑出聲︰「我知道,他尊敬我、景仰我,這還能看不出來?誰年少時候沒敬仰過幾個年長的?我年少的時候還特仰慕我家大哥呢!年紀一長就知道,只要是人,都有弱點,只是表現沒表現出來、看得出看不出來而已。」

梁千烈又呸了一聲︰「別給老子兜圈子!他……誒,反正明白不明白,大家心里都明白。」

「什麼意思,我不明白。」

「遲衡心眼死得很,你別吊的太高,摔下來太慘會死人的,差不多點就行了……你想讓他打哪?」

許久。

顏鸞嘆了一口氣︰「我想留他攻打西南王。」

「貪心!顏鸞,听我一句,把他派的遠遠的,反正,都是顏王軍——遲衡這孩子,再不情願,一旦接了重任就不會撂擔子,會干完才算完的。」

「……」

「嚓,顏鸞你笑什麼笑!誰帶的人誰知道心疼,雖然這小沒良心的也不見念老子的好!」梁千烈一拍桌子,「他要是早生個幾年,和我一起守關,看你當時那小樣,鐵定不會昏頭的。」

顏鸞大笑︰「當年怎麼了?我當年也是騎得了血汗寶馬、射得了蒼天禿鷲的好漢一個。」

梁千烈嗤的嘲笑︰「得了得了就一紈褲子弟。」

頓時兩人話起了當年。

床底下的遲衡徹底趴著了,心里忐忑地抽——好吧,這不要緊,反正大家都知道了,他不怕多一個人知道。可是,朗將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朗將到底清楚了沒、到底真正明了沒,他這麼三言兩語,梁千烈就被帶跑了。

應該,是不清楚吧。

很快,梁千烈告辭,臨走,鄭重地說︰「顏鸞,你要沒個什麼,趕緊弄出去吧,老子看著,鬧心。」

顏鸞陪他出去︰「行了行了,知道。」

遲衡郁悶了,梁胡子說話怎麼老這麼不明不白,朗將能懂嗎!听著二人出門而後出院子的聲音,遲衡飛快地爬出床,快步回到紀策的房間。紀策正挑燈看詩,訝異地說︰「呦,今天記得回來啊。」

遲衡支吾一聲,倒在床上。

把剛才顏鸞和梁千烈的對話來來回回想了很多遍,越想越不舒服,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朗將說,他希望自己在他身邊。

次日,顏鸞召集所有招討使以上的將領,團團圍坐一起。

從第一個開始分派命令,比如訓練,比如部署糧草,比如運兵,如,其中一人就被派去 州,引多余的兵回元州,為日後進攻儲備兵士,等等不一而足。而池亦悔,不出所料,被派去攻打西南王佔據的那兩個城池。

一個個都領命了。

遲衡的心越來越忐忑,為什麼不派自己去做點什麼呢?難道還有更重要的事?

等待異常煎熬。

顏鸞終于轉向遲衡,目光是前所未見的冷靜,語氣斟酌︰「遲衡,你,去濘州最北端的——北牧城。」

北牧城?濘州的最北端,比矽州還遠,去那里干什麼。

去那里抵御外來的入侵嗎?

還是……

因為「趕緊弄出去」,而隨隨便便把自己就扔到那個地方去嗎?所有的付出就是得到這樣嗎?一股悲憤涌上心頭,遲衡豁然起身,月兌口而出︰「我不去!」

所有的人都驚愕地看著他。

顏鸞也愣了。

遲衡年輕的臉龐鐵青,眼楮幾乎裂開,咬著牙,一字一句地重復︰「我不願去濘州!」

無比的靜默,所有的人都沒想到會有這一出。

梁千烈狠狠一拍桌子,桌子嗡嗡作響︰「遲衡,站著干什麼,趕緊坐下!軍令如山,你說不去就不去啊!不听命令,當初進顏王軍干什麼!給老子坐下!」

遲衡抿著嘴唇,眼楮噴火,啪的坐下。

顏鸞冷峻道︰「遲衡,去濘州最北端的北牧城,屆時有人接應明日,啟程,限十天到達。」

明日啟程?

遲衡心如三九天的河水,冰到河底。

怔怔地望著,什麼也听不到,什麼也看不到。他本以為,那個人不知道而已,沒想到,那個人這麼快就做出了選擇。真的就是「利用」二字嗎?一旦有了威脅,立刻要拋得遠遠的,自己,無非就是想陪在身邊而已。

昨天的快樂有多少,現在的痛苦就有多少。

為什麼!

呼吸都痛,痛得難受心肺都岔氣。

「遲衡、遲衡、遲衡。」池亦悔用手肘撞擊了幾下,著急地說,「你該領命了!」

遲衡被撞得終于凝神了。

顏鸞臉色已鐵青︰「遲衡,北牧城,明日啟程,十天日達!」

遲衡抬頭,直視那雙眼楮。

那雙眼楮曾經那麼好看,看一眼就被吸進去,現在像刀子一刀一刀把自己凌遲,凌遲得血肉模糊。遲衡掙扎著痛苦的呼吸,吐出一句︰「恕末將,不從!」

「無視軍紀,鞭一百。」紀策冷靜地說。

梁千烈霍然起身。

眨眼間。

鐵面無私的鞭子落下來。但不是一百,而是三十。

遲衡咬著牙齒一聲不吭,他想狠狠地沖著顏鸞說︰你為什麼不罰一百!就算梁千烈求情,你為什麼不拒絕!你為什麼不干脆罰一個杖殺你留著我的命干什麼!既然你不要它替你賣命,留著干什麼!

可顏鸞已拂袖而去。

唯有 里啪啦的鞭笞聲,聲聲回應著遲衡的心。痛嗎?痛,很痛!但都比不上顏鸞無情地說出「北牧城」那麼痛!**上的痛,不及當時一刀刀割下來。為什麼,這麼傷心,為什麼,還要傷心啊!

他似乎听見梁千烈的怒罵聲,也听見池亦悔焦急的呼喚聲,他想,這麼死過去,還好!一了百了!

眼前一陣一陣的黑,最後一鞭子落下,遲衡閉上了眼。

十月,天寒。

在陣陣的疼痛涌上來時,遲衡睜開眼,很淒涼地看到,自己睡在了縣丞府的房子里,眼前一盆草藥。池亦悔把刀往桌上一拍︰「醒了?你還真是有膽,不從就不從,私下也能調,非在那關口跟朗將較什麼勁!這不是找打的嘛!」

遲衡咬著牙,不說話。

池亦悔往凳上一坐,挑著眉︰「要不是梁胡子好說歹說,就不是三十,而是一百了!還有那行刑的也算長眼,沒傷到你的筋骨里去。」

郎中給背上上藥,慘不忍睹。

遲衡心如死灰。

「你是不是腦子壞了?平常的時候挺靈光的啊,怎麼就倔開了,你倒是說句話!」醒來就沒話,池亦悔都急躁了,生怕把腦子打壞了。

遲衡目無表情︰「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池亦悔氣呼呼地拿起刀︰「你以為我願意呆啊!要不是,要不是看你身邊沒一個人可憐,八抬大轎請大爺我都不來!」

遲衡心里涼涼的,再沒說話。

池亦悔說得對,沒一個人,沒一個能說心里話的人。多個新結識的將領都好奇地來探望,但遲衡冷冷地閉著眼,趴在床上,謝絕一切閑雜人等。

第二日,紀策才來,坐一邊道︰「長記性了吧。」

遲衡一言不發。

「早點挑明也好,別傻乎乎的非往火坑里跳,這下知道疼了吧?」紀策放下一碗療傷的素湯,皺眉。

早就知道是跳火坑,燒死算了。

紀策嘆了一口氣︰「你也是,不打你打誰,當面抗軍令,本就是重罪!不願意,可以商量,誰能壓著你去?你怎麼就轉不過彎呢,難怪千烈說你這死腦筋,不撞南牆不回頭。我這兩天,盡處理你這破事了——到底讓人省心不省心,早知道,讓顏鸞就別把你招回來,還一點事情沒有。」

梁千烈是第三天來的。

跟串門一樣,把一盒膏藥往桌上隨意一扔︰「左昭給的,說特有效,你上次用過。」可不是,被打過不止一次了。

看著梁千烈的一把胡子,遲衡的鼻子酸酸的。

「沒啥,打著打著就皮實了,老子我當年不知被罰過多少,哈,現在皮糙肉厚,要什麼緊!」梁千烈往床上一坐,「告訴你一個大好消息︰岑破荊把壘州最後一個城池拿下了,不日就回。可惜沒捉住駱無愚,據說逃向曙州還是玢州了。」

真是,好消息。

可惜自己是不能和他並肩作戰了,

梁千烈模著胡子說︰「別是打傻了吧?好賴說句話!你真是,好起來什麼都好,氣能活活把人氣死!老子不叨叨了,你不去矽州不去北牧,自然得有人去……叫老子怎麼說呢。也好,讓顏鸞這小子明白,含含糊糊,吊著吊著吊不住了,摔下來是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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