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十一月初十,遲衡與岑破荊等將領站在澤寧城下,一同迎接凱旋而歸的容越。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容越身著明光鎧,戰馬追風逐日,遠遠的被陽光一照,閃出的光芒耀得睜不開眼。容越飛身下馬,當真是意氣凌九霄,春風滿地也比不得這一刻的意氣風發。
容越沖著遲衡嚷道︰「慶功宴準備好了嗎?」
岑破荊一拳過去揍在他左肩︰「就你一天想著慶功宴,誰還少的了你的啊!玢州還有四個城池落在鄭奕手里呢,明兒個一起去收拾了。」
容越扭頭︰「遲衡,你那小情兒怎麼跑來跟咱們爭地盤了!」
遲衡勾起半邊嘴角似笑非笑。
「就你哪壺不開提哪壺!長沒長眼色啊!走走走,先喝酒去,就等你了,咱們多半年沒喝了吧!」岑破荊把他肩膀一摟,「容越,你可得長點心,他正頭疼著呢,再多說幾句信不信他能砍了你!」
容越哈哈大笑把遲衡一撈︰「別頭疼,兄弟靠得住!」
喝酒也是在營帳里。
酒過三巡,容越扯了扯束緊的衣領,舉起酒杯湊近遲衡︰「我搜的那些治眼楮的藥你吃了沒?听說你眼楮看不見時,可把我急死了,真恨不能立刻去安州給你瞧一瞧,把天底下的郎中都綁過來,醫不好全殺了!唉,啥話不說,我先喝一杯……欸,遲衡,你別愁,沒了宇長纓,還有還有……哎呦師兄你踩我干嗎!」
遲衡強行灌他一杯︰「多喝酒,少說話!」
容越笑了︰「我自罰三杯行不行!宇長纓這人不行,以前就愛欺負我師兄,又仗著你寵他趾高氣揚得不行,行了,明眼人都看得見,早了早好!是不是啊師兄?」
莊期臉皮一抽聲色不動。
遲衡一拳揍在他背上︰「不拉莊期墊背你會死啊!明天就派你去攻翡林,攻不下來別回來見我!」
容越樂了︰「求之不得!」
關于宇長纓這事兒,別人都是提一提而已,遲衡也就笑一笑了事。一眾人中也只有容越敢屢提不止,在他終于提到第九次時,遲衡臉上的僵笑掛不住了,忍無可忍,一個猛虎撲食撲了過去將他摁倒到在地,拿了酒杯直往他嘴里灌,咬牙切齒地說︰「容越,提前給你的慶功宴,給我全部喝完,全部!」
容越連笑帶嗆,不提當晚的一夜盡歡。
今年,在乾元軍侵佔玢州的同時,鄭奕軍也起勢吞噬了玢州以北的原九王領地開州,將北線信北州等諸州領地連成一線。
趁此時機將魔爪伸到玢州也正當其時。
翡林、金雲山、翠子峽、旌塔城,四個城池在極短的時間內被秦汝錚率軍攻下了,鄭奕原本是試探一下,想不到如此迅捷,鄭奕大喜,立刻命大軍壓上。在短短半個月的時間,蒲邈、喻建中、百里彥、赫連德業等將領相繼領兵前來,玢州的北界頓呈兩軍對壘之勢。
鄭奕軍背倚開州,有恃無恐。
其中,他們搶先攻下的旌塔城本是在遲衡的籌謀之下。
原想攻下玢州城後,一支軍發澤寧,一支軍發旌塔城,卻想不到秦汝錚以銳不可當之勢拿下了旌塔城。面對兵戈森森的旌塔城遲衡選擇了等待。
遲衡凝望旌塔城的方向。
一旁的岑破荊說︰「秦汝錚一向穩打穩扎,這種不顧後繼的凌厲攻勢應該是宇長纓主導的。以前在我手下時,他就一直主張快攻快進。撇開他是鄭奕的人這一點,我挺賞識他的,不領兵打戰都可惜了。」
遲衡道︰「這種打法必須有堅實靠山,否則無以為繼很容易被反攻回來,現在的鄭奕軍可以用。」
「你打算怎麼個打法?等明年開春了再說?」
「咱們等開春,他可等不了,他不把曙州和玢州攪得不得安寧就不會罷休,破荊,要攻下這四個地方,你有什麼主意?」
岑破荊舒展雙臂挑起一個笑︰「要看你是想攻城,還是想拿下宇長纓。」
遲衡扯出一個笑︰「有這麼明顯?」
「要不給你個鏡子照照?」
他們倆每次見面都很倉促,岑破荊的性子粗獷,以前就不愛說那些膩歪歪的話,現在更是。但若是傾訴交心話,兩人還是很能說到一起的,岑破荊也不繞彎子︰「遲衡,你手里來來回回過了好些人了吧,怎麼還放不開呢。宇長纓是可憎,差點把容越和紀策害死,也把咱們安州拖累得夠嗆。但怎麼說呢,他是鄭奕軍的人,自然舍命為了鄭奕,于情于理來說不是萬惡不赦——捉回來你準備怎麼辦?」
遲衡沉吟不語。
岑破荊慨然︰「難不成是打一條鐵鏈拴起來?每天毒打一頓?若是這樣,趁早省省吧,咱們還不如正兒八經去打仗。再咽不下這口氣也得咽下,賭氣沒用。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咱們把鄭奕軍全部收了之後,宇長纓還不是乖乖束手就擒。」
遲衡呵出一團白氣︰「我本來也是這麼想的。」
岑破荊納悶。
遲衡望了望黑漆漆一團的遠山︰「我本來不想趕盡殺絕,也一直勸自己想開點,但是現在……呵,不說這些,我想攻城,攻下這四個城。明年有明年的打算,別叫我過年都過不安生。」
岑破荊調笑︰「你還是想捉他回來。」
遲衡低下頭,踏兩顆石頭,使勁碾著踩著︰「他為什麼不能像燕行那樣,走了就走了再別出現!他為什麼捅了一刀還要捅第二刀第三刀!破荊,如果有一天你逮住了他,就殺了他,不要等我的命令!」
岑破荊扯了扯嘴角故作輕松︰「你不心疼?」
「我不願親手殺他。」
氣氛驀然變得沉重窒息,岑破荊撐在城牆之上,難得正色說︰「未必要逼到這份上,各為其主而已,誰讓他先認識鄭奕呢。就說封振蒼的將領蔣怒,殺了咱多少乾元軍兵士,他既然降了,咱們還是留他一條命的。還有,很多個投降的將領,咱們也寬大為懷,過去就過去了。你要還不解氣,我把他栓鐵鏈上,一輩子扔牢里——一輩子暗無天日,比殺了還痛苦。」
「不,你一定要殺了他。否則,就是我來殺。」遲衡抬頭望向遠方,「他有必死的理由,沒有第二種可能!」
岑破荊嘀咕︰「這是上輩子結下的仇吧。」
十一月中下旬,金雲山黑雲壓山,關口冰封,猿猴難度。恰是這個最佔天時地利時,金雲山迎來了第一輪迅猛攻擊。
守關的是將軍赫連德業。
他一邊唾罵著,一邊好整以暇看著關口下的攻擊,笑著對副將說︰「遲衡是想不開了還是怎麼的,這個時候來攻,不是找死嗎?以前也不出這種昏招啊,莫非是打玢州打上癮了?」
的確,這個時候攻打就是自討苦吃。
岑破荊領軍一連攻了三日,如同雞蛋擊石,毫無益處。容越的第二陣隊沒有施展之地,只能眼睜睜看著一撥一撥乾元軍敗北回來,此情之下,唯有另闢蹊徑,金雲山下是金雲河,金雲河無法行舟,沒有橋梁。容越下令,全軍在寒水徹骨之下夜走金雲河。一番刻骨之寒之後,直抵關口與金雲山關口的駐軍廝殺。
渡過金雲河,就是自斷退路,乾元軍眾志成城豪氣干雲,
容越令兵士在關下謾罵。
赫連德業氣得吹胡子瞪眼,當即引馬出關。
容越越發放肆挑釁,赫連德業豈能忍得下去,罵了一句就引陣出戰,一個長槍一個青龍戟,兩人各自逞能,在風雪中好一番惡斗,一個有翻江倒海之力,一個有欺風霸雲之勢。雄赳赳,氣昂昂,直斗得地動雪揚。
容越到底年輕氣盛更勝一籌,一個橫劈下去將赫連德業的槍打落。
赫連德業連忙回馬。
乾元軍更是氣焰炎炎塵囂直上,借著那一股勇往直前的勁越發攻得火熱。而前方岑破荊得了信報,也是加緊攻勢。兩相博弈之下,赫連德業望著一撥又一撥的乾元軍興嘆,血戰之中,兵士越打越少。
而赫連德業一直祈盼的從北而來的鄭奕援軍卻遲遲不到。
原來,遲衡早領兵切了旌塔城通往金雲山的路,乾元軍和鄭奕軍援兵糾纏在半路廝殺。因為雪戰,雙方都沒法施展開,所以談不上損失慘重,但援軍卻延誤了絕佳的援助時機。
赫連德業的駐軍就這麼生生被耗干,終于收兵守關。
誰知收兵之後,容越和岑破荊徹底連在一起,攻勢更加凶悍肆無忌憚。關口哪里經得住幾下攻,不多時,雲梯連弩戰車統統都上來了。赫連德業眼睜睜看著金雲山關口被攻塌,救之不及,跌足長嘆,坐以待斃。
攻下金雲山,容越和岑破荊沒有多加流連,迅速回軍與遲衡匯合,三軍合璧,正好將痴纏的鄭奕軍援兵一網打盡,順手劫了兵糧兵器無數。
金雲山的東北方是翡林。
翡林的主將是蒲邈,蒲邈自恃兵馬多糧草足,又倚仗地利,十分輕狂。其時,宇長纓多次發信讓他隨時注意金雲山動向,以免金雲山失守、翡林懸空,但蒲邈並未用心,依舊我行我素。
遲衡的攻擊如迅雷不及掩耳,等蒲邈發出援兵時已失了先機。
而且因他的輕敵,援兵也非強兵強將,被遲衡半路一擋,援兵的將領六神無主,所以眼睜睜看著金雲山淪陷。
蒲邈懊悔不已,這才手忙腳亂地想如何加緊防備。與金雲山攻擊的同時,梁千烈早就一馬當先將翡林狠狠侵擾一番。而奪下金雲山後,容越、岑破荊、遲衡三人率軍馬不停蹄趕往翡林,四支悍軍呈圍攻之勢,將翡林圍得水泄不通。
坐鎮旌塔城的秦汝錚和宇長纓听了消息,面色如鐵。
秦汝錚當即要發軍去援,宇長纓卻說不可,因為一則翡林之滅勢不可擋,二則旌塔城一出兵,反而正中了遲衡的計策。不如,加兵固守翠子峽,作為旌塔城的屏障,同時像鄭奕軍發出救援急報,雖幾十萬大軍在此,但如今已是被人一網打盡之勢。
不提這邊如火如荼。
就說鄭奕得了求助信報,驚訝于乾元軍迅疾的同時,急忙令大將軍胡洞率數萬大軍救援,但半路卻又生事端︰原來坐鎮曙州的紀策早有準備,令霍斥及池亦悔等將領領著數支曙州勁軍橫空出世,將胡洞截在半路,在玢州和曙州的邊界又是一場糾纏之戰。
而鄭奕得了被阻的消息,又令飛將軍丘鎮海為將,率援兵試圖從開州入玢州,但其時已是半月之後。
紀策的阻截,和遲衡攻擊遙相呼應,分毫不差。
不提鄭奕鞭長莫及。
且說翡林在圍攻之下終于血干而亡,城破兵潰,蒲邈倉皇而逃。遲衡率軍長驅直入,但並非止步,反而加快行軍,以奇跡般的速度追至翠子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