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遁去的一,撼動靜止的步履,就像是蛟龍尋問天意。
——《尋龍問天》
啊啊啊~~~湫
打噴嚏的聲音響起,水白玄看著簡兒的單薄衣服立馬後悔了,應該送她回去的,水白玄想。
「白玄哥哥,我不冷的,沒事的。」簡兒看到水白玄的眼神知道水白玄的想法,趕忙道。
「真拿你沒辦法,穿上吧。」水白玄遞過自己的白s 外袍。
簡兒一看,趕緊接過,知道自己若不服從,水白玄估計會馬上送自己回去。
瀑布水潭邊的夜晚特別冷,濕氣始終不散。就是點起的篝火也很難持久地燃下去。
這樣不是辦法,水白玄想,必須找一個歇腳的地方,不然恐怕明天簡兒回去便要病倒。
「簡兒,你知不知道附近有什麼地方作為休息之地的?」
「我想想啊,嗯~~~~對了,我們小時候曾經在一個山洞里玩捉迷藏呢!喏,就是那邊。」簡兒說完,指向瀑布附近的一點。
「那洞穴在無瀾水瀑的十丈之上,洞穴的走道就靠著瀑布呢,在里面穿行就像行走在瀑布中一般,很是好玩。」說到這里,簡兒驀地停住話語,因為她已經感受到了來自水白玄不善的眼神。
「不早說!走!你晚上就在那里過夜!」水白玄道。
「那你呢!」
「時間不多了。」水白玄難得地露出一次鄭重的神情。
「那,你自己要小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我知道,你也會武功的不是?而且,應該不低于卓子虛吧?」水白玄微笑道。
「你怎麼知道啊?」
「我早就知道,從第一次見面,你的腳步聲就已經出賣了你!」
「那你為什麼不拆穿我呢?」喬簡兒很好奇。
「為什麼要呢?你是我的朋友。」
「我是,你的朋友?難道你不擔心我會對你不利嗎?」
「你會麼?」水白玄又笑了。
「我……」喬簡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簡兒,離她遠點!」卓子虛道。
「••••••」
「我相信你!」
這四個字像重石一般撞擊著簡兒的心。
「嗯,白玄哥哥!」喬簡兒也笑了,「那你一定要小心哦。」
「對了,簡兒,你全名叫什麼?」水白玄撓了撓頭,半晌憋出一句。
「喬簡兒。」
「我走了,好好照顧自己。」
勝負于我何干?我只想你留下來。既然只能贏你才會留下,我就要幫你贏。因為你也是我的朋友!
水白玄的身影已經隱入黑暗中。
澄靜的夜空,星光閃爍。
簡兒轉身入洞。
行不多時,只見灰暗的甬道已是漸漸明朗,似乎此地有人居住。
「太爺爺~~~太爺爺~~~」清脆的聲音響徹整個山洞。
「好了好了,我在呢。這麼晚了什麼事還要來這荒郊野嶺的。」聲音帶著渾厚的質感,絲毫未有衰老的氣虛之象,很難想象此道聲線來自一位百歲老者之口。老者高突的顴骨令人過目不忘,滿臉的皺紋卻掩蓋不住昔r 的英氣,雙鬢長及雙肩。只一眼便可斷定此人之深藏不露。
「我帶了個人來,他上無瀾水瀑了。」
「什麼?你們這群年輕人誰有這等興致?」聲音中充滿著詫異。
「他說要找尋什麼東西,也許就在上面。我攔他不住。」
「他沒說是什麼東西?」
「他沒說,只不過應該是與子虛哥哥一戰有關吧。」
「他是誰?」
「呃。呃。呃。」
「不要遮遮掩掩的,到底是誰?」
「白玄。」
「哦?這一代的白玄選出來了啊?那也沒什麼。不過卻不是卓子虛這小子倒令我有些奇怪了。當年我也是我們那一輩的白玄呢。」老者目光炯炯有神,似乎想起了往事,心中激動不已。
「不是的。」喬簡兒的聲音微小卻可聞,「是真的白玄,手中有傳說的神劍的白玄!」
「什麼!!你再說一遍。」聲音中帶著顫抖、難以置信的震驚。
「我說含光已經出世。真的白玄出現了。」喬簡兒重復了一遍。
「白玄、白玄,時隔五十年又出現了麼。此人是否我谷中之人?武功如何?」
「太爺爺,您這麼多問題,叫我回答哪一個啊?」簡兒道。
「快帶我去瞧瞧這個人。」
「我不是說他上無瀾水瀑了?」
「他上去做什麼?這都什麼時辰了?」聲音中帶著急切,似乎非要馬上見到此人不可。
簡喬兒與老者細細道來全部過程已是一個時辰後了,老者時不時提出一些問題,有些竟細微的令人回答不來。
「這五個老小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連老祖宗的規矩也不遵守了!哼!」
「大伯,不知簡兒可在此處?」一道洪亮的帶著恭敬的聲音傳入洞中。
「哼,這小子找來了。」老者聲音中帶著氣憤。
「爺爺,我在呢。」簡兒回應道。
「你為何到現在還不回家?水雲凌呢?」乙老問道。詢問似的看了看喬簡兒。
「他••••••」
「他怎麼了?」卓子虛問道。
「他在我這里,要住幾天才回去!可以嗎?」老者出聲道。嗎字故意加重了語氣。
乙老看了喬簡兒一眼,這才道︰「有大伯照料,佷兒當然放心。只是••••••」
「只是什麼?」老者微怒道。
「六r 之後,水雲凌與子虛尚有一戰,不知?」乙老故意拉長了語音往洞中傳聲。
「他會去的。白玄豈有避戰之理?」
「什麼!大伯怎會知白玄?」
「我不可以知道?這麼大的事,你們竟沒人來通知我!是不是不把我這等死之人放在眼里了?」
「大伯,我們原本是想在比武當天請您過去的,沒想到你提前知道了。是我們的疏忽,請大伯責罰。」
「你們走吧,水白玄會去應戰的。」老者不想虛與委蛇,下了逐客令。
乙老听罷,不覺失了面子,反倒喜出望外,當下便道︰「如此甚好,佷兒這便帶簡兒回家,不敢打擾大伯清修。」
「趕緊走。簡兒,有空可以來我這里坐坐。」老者道。
「是,太爺爺。那簡兒便告辭了。」
「水白玄,你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無論如何,試一試卻也總是要的。不過我想,神劍認定的主人必然不會差到哪里去。」老者自言自語著。
在茂密的松柏之間,水白玄借著零散的星光前行。此山怪石嶙峋,草類卻稀少而罕見,山路曲折交錯,雖陡峻但沒有復雜的藤蔓和荊棘,行進困難卻不藏匿危險。水白玄沿著水瀑左邊的山道直上,行至半山腰。
此時耳旁的水聲漸漸變小,除卻山下的「 啪」的墜泉聲,只剩一陣陣厚重卻不渾濁的轟鳴,且漸行漸隱。
水白玄走著走著,感覺到周圍的濕氣有很大幅度的下降,然而微風輕拂過來,一股清寒也隨之而至。古語道︰夜黑風崖,聲影交落,霧重唯低,凌高而寒。卻是如此山野般情景,甚好,甚妙!
這無瀾水瀑果真是好地方,不知道水瀑的上游怎麼樣,簡兒說上游水流無瀾,世間真有這等神奇之水嗎?要知道,就算是一河月s 亦不可能沒有微瀾。如果真如簡兒所說,那麼無瀾水瀑當真神跡也。
又是一縷清風吹來,帶走了水白玄衣裳上的水汽,他忽覺神清氣爽,遂闊步向前繼續走去。一路上,水白玄遇到了三四個岔道,皆無停下腳步來思索要選擇哪一條,而是憑著直覺和興趣隨便走一條。
人往高處走,即便是沒有人給你指明前行的道路,你只需朝著自己喜歡的方向而去。該到的地方自然會到,不該到的地方走一走又何妨?
穿過一片茂密的灌木叢,盡頭便是斷崖的頂峰。此時水聲漸悄,听不見方才的鳥叫聲,只有叢林里傳來的低悶的蛙鳴。而天空漸漸壓下灰s 的雲層,隱退了繁星。
嗯?此壁如此光滑,要怎麼翻越?水白玄依著峭壁,伸出手在峭壁上輕撫。
難道此處有何玄機不成?水白玄暗思。又不由得想起前些時候簡兒對自己要上無瀾水的阻攔,依著簡兒待自己的態度,是斷然不會對自己不利的,但直到此時尚未有任何不對的地方。
水白玄靜靜地想著,看來若上不得無瀾水,他必然不會罷休,只見他在邊上已點燃了篝火,寥寥數根木柴已可達到取暖照明之效。水白玄用燒火棍探了探篝火,火在得到足夠的風勢以及空氣後燒得更旺了。
水白玄自語道︰「成了。」言罷,從篝火中取出一根燒得正旺木棍,抬頭望了望已被濃雲遮蔽的夜空。
喝!只見水白玄雙臂一沉,使勁竟就將那木棍垂直上拋。
那一團火,照亮了峭壁。
原來如此!原來峭壁雖平滑,在離地丈許卻有一些小孔,相距丈許又有相同的小孔。想來這些必是前人所留的痕跡,這樣我便可以借此上去了。水白玄想。
待登上了頂峰,眼前的景s 著實讓水白玄大吃一驚。
「這就是無瀾之水?!」
身體的疲憊已被眼前之景一掃而空。
隨後他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崖尖盡是些毒蛇的伏尸,長者達丈許,短者僅有寸許,長短相錯,在地面上橫躺,血濺八方,觀其血漬,看來這些毒物距離死亡時間不遠。
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真有可能被這些毒蛇得逞,中毒尚算小事,若是因此掉下崖尖,水白玄簡直不能想象。那會是誰在幫我?是簡兒?不可能!想必簡兒也未必知曉此地情形,否則不會只說有危險而未說危險源自何處。
水白玄百思不得其解,索x ng不再去想,只道自己多慮,這些毒物自相殘殺而死未必不可能,何用耗費心思去妄自猜測。雖然內心是絕對不認可這種說法,可眼下也只得如此了,那個人幫自己,想必對自己不會不利的。
嗯?水白玄感覺自己被監視一般,忙往旁邊望去,恰好捕捉到一幕,那是一雙眼楮,僅僅瞬間的對視,水白玄已然記下那種目光,並深信下一次遇到肯定能認出此人。那是一雙極致悲傷的眼,水白玄暗思。
良久,他開始環視起周遭環境來,只見一條開闊的湖橫亙于山崖,其實是條河,因為沒有一絲流動的痕跡,水面平滑如鏡,所以看起來更像是一汪閉湖。雖是如此,一種隱隱脈動似乎從河水中傳出,像是平躺呼吸時,起起伏伏的胸膛一般。
水白玄仔細一辨認,卻未有所得,只得自嘲自己想得太多,最近的種種異事使得自己神經過敏了吧?
水白玄的視線沿著這條河回溯,遠遠的那端看不到源頭,另一端則是連于斷崖,連于水瀑。
怪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水白玄往斷崖走去,走著走著,水瀑聲又漸漸變強。直到他立于斷崖邊的岩石上,眼前的場景令他的好奇心大漲︰
一邊是平靜無痕的寬闊水面,一邊是急速而下的瓢潑水瀑,而中間只隔了一條斷崖的邊緣。正所謂厚積而薄發,蓄勢而強入。水,聚能于無形,臨高而y 下,此力量取之于自然,用之于無邪。而靜與動的急速轉變,卻是神跡也。
水白玄盯著這斷崖呆立了片刻,若有所思,像是有某種念想突然從腦中閃入,又藏匿了起來,但沒有消失。
風漸漸大了,吹得水畔的野草都「竊竊私語」起來,近距離反觀這水面,竟絲毫沒有一點波紋蕩漾。
「這麼邪乎的水瀑,我就不信這樣你還不動聲s ?」說著,水白玄從附近的一棵樹上摘下幾片葉子,一把撒在這靜止的水面上。
更加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這幾片葉子在接觸水面的一瞬間,像褪s 一樣嵌入了水中,而仔細一看,水面依舊沒有一絲的波紋蕩漾。更加奇特的是,這些葉子在落入水中以後,不是漂浮在水面上,而是急轉而下,消失于幽深的水下。
水白玄頓時愣住了,別說是他,任何人看到這種現象都逃不過驚咋的感覺。
然而驚咋的同時,水白玄卻明白了一件事︰這無瀾之水面平靜,水下卻是活力暗涌。與此同時,他的腦海里閃過一些朦朧的感覺,仿佛自己曾經就像這一灘水,體內有強大氣勁在亂竄,卻被束縛于封閉的表皮下。
可是,我真有像這無瀾之水一樣的潛力嗎?如果有,要怎麼做才能像飛瀑一樣爆發?
一顆顆豆大的雨滴落于額頭,水白玄才晃過神來,原來天下起了雨,雨勢慢慢變大。他保持著半蹲的姿勢,兩眼依舊盯著水面,沒有要躲雨的意思。
然而,即便是這傾盆大雨,也未能敲動沉睡的水面,只是挖了個洞,鑽進去,融合成為它的一部分。大自然包含萬物,又與萬物融為一體。
包容?對了。包容自己,包容自身的力量,借自然之力和自然之體,化之以成就全新的自己。這莫非正是無瀾水瀑的無窮力量之源?
「一定是這樣的!是這樣的!」水白玄突然起身大呼,如獲至寶般地躍起,絲毫不顧自己的全身都已濕透。
但只是片刻的欣喜,突然,他的眉眼忽下,收起了適才的大笑。然後,索x ng坐在水中一塊的石頭上,重新陷入沉思當中。
可它是怎麼做到的?從平靜到翻騰,它如何穿行?
這場雨在不到半個時辰後驟然停歇,烏雲向四處飄散開去,而它們在水中的倒影沒有絲毫移動,卻如褪s 般漸漸隱去。群星擁護著一輪皎潔如洗的月圓出場,天空顯得格外的湛藍。
水白玄望著水中的月亮,忽然感覺到左臂上的含光略微地s o動,持續了一會兒又回歸平靜。
月亮的倒影離他很近,他忽然覺得那便是他的影子,可當他伸出手想要去抓住倒影時,卻發現它仿佛是在千里之外。
水白玄閉上眼楮,听到一個遙遠的聲音在呼喚著他,而那聲音和自己的一模一樣。他摒棄掉了多余的雜念,用心來包容周圍的一切聲音,那個遙遠的聲音漸漸清晰起來,他第一次感覺到了它的方位和距離。
突然,他的腳尖瞪起,身體風一樣地呼嘯而去,像是在追逐自己。睜開眼楮後,他發現自己站在另外一塊石頭上,離原先的石頭足有百步之遠。而月亮的倒影,也跟著他過來,依舊在他同樣的位置。
回望之前的石頭,水白玄隱約有一種感覺,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此刻立于此處的是自己的虛影,而真實的自己,應該還在那個地方!水白玄雙眼凝視先前的那水面的石頭,神情無比凝重。
真實與虛幻雖是自己杜撰而出,但是這天地間真有自己的影子麼?一個與我一模一樣的人,和我不一樣的活著?那麼水雲凌呢?他真的是我麼?
寬闊的無瀾之水,在視線里延伸,慢慢地收成一個點,似乎與沉在無瀾水底的明月相互輝映。水白玄直覺地以為那是一雙眼!一雙始終注視著自己的眼。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但是他偏偏就是如此認為,且深信不疑。
左眼未來,右眼現在。傳說與歷史都已結束,虛幻與真實依舊在時間徘徊。
龍!
水白玄慢慢地吐出這個字眼。那時而翱于九霄之巔,時而潛海翻騰的龍。這無瀾水就像是一條龍脊,橫亙于兩山之間,r 夜汲取天地j ng華,只待飛升重生。
我此生所尋何物?
問天,天不仁︰問地,地無義︰問人,人難測︰問己,自可欺!
唯有尋龍問!
這套身法就叫做——問!龍!尋!
水白玄心神一定,足尖點地,身形一躍,凌空一刻,飄飄然y 仙,只覺得自己重獲了新生,似乎能抓住一些難以企及的東西,看到了以往未曾注意的事情,這是一種蘇醒?蘇醒的意識會將他帶往何處?
月s 更濃,被雨洗過的崖上視線愈加清晰,空中的雜質附著在雨點之中已落入無瀾水中,開啟了新的輪回。
水雲凌!水白玄雙眼sh 出j ng芒。你還在我的體內輪回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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