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風飛 第十五章 原野荒琴(上)

作者 ︰ 羽令是

來世相見不知是否相識,不過我知道,盡管沒有前半世的記憶,但是冥冥之中必然會有我們相見的一天。可我唯一不知道的是,你是誰,我是誰。

——《原野荒琴》

水白玄從水洞中下來的時候,r 正當空,翠s y 滴的茂林綠葉搖搖晃晃,雖已入秋,卻無衰敗之象,許是谷中氣候溫暖所致吧。

行走在涼風陣陣的綠蔭道上,水白玄一邊思索著六越子的臨走贈言。

「小玄,你可知道八卦甲子,神機白玄?」

「嗯,我在謫仙谷中見過這麼一句,不過卻不知道含義是什麼。」

「這會給你帶來殺身之禍的。」六越子鄭重說道,「我知道,謫仙谷不是你的久居之地,有一天你終會離開,但有句話卻不得不說與你知。」

水白玄見六越子如此鄭重其事,不免訝然,道︰「是什麼話?」

「如果有一天,你遇見了司命神殿的傳人,必不可讓他們知道你就是白玄。能避則避,不能避也千萬不要硬踫。以你如今的武功,恐有生命危險。」

「司命神殿是什麼門派?我怎麼沒听過。請越老詳言。」

「這事關多年前的秘辛,我不能告訴你。你只要記住我說的便成。如果真有一天你在谷外呆不下去,隨時可以回來。看誰敢攔你!」

「多謝越老的關心,小玄謹記在心。」

「時間不早了,你也該回了。明r 一戰,千萬小心。」六越子道。

「我會的。」水白玄回應得輕松,不過心中又豈會不知此戰的凶險。迎上六越子的目光,「越老,你要多多保重!小玄這便走了。」

六越子一揮手︰「去吧。」

水白玄轉身離去,心中思緒卻不斷地增長著。重獲新生後,自己失去了一切的記憶,在舉目無親的謫仙谷中處處受到冷遇,就連一向待自己關照有加的甲老也似乎不是那麼的簡單。

唯有這突然出現的六越子,雖然與常人無異,可是言行中的種種關懷卻令自己感動非常,雖然是因為自己是含光所選定的繼承人,不過老人的真誠對待,使得水白玄感到了來到人世的溫暖。

這司命神殿是什麼門派,越老怎會如此緊張?難道說,與謫仙谷有過節?不過越老提的重點卻是白玄,實在令人費解。算了,還是想想如何敗敵吧。

心中這麼想著,腳下已踏出了問龍尋之身法,往前掠去。

一路秋光無限,水白玄一掃腦中盤旋的種種雜念。

似在飛舞,似在奔騰的身影在道上疾馳。

無所懼,無所慮。

人生于天地間,若山石,若草木,又若ch n江ch o水。

人寄于乾坤,如幻,如真,亦如潛藏者無物。

時光攜我于前,亂世滯我在後。

燕落屋檐,尋龍以問天。

天藏顏,天藏顏。

古木逢甘露,天涯隱因果。青絲換秋霜。

勿思勿念勿言,靜坐靜飲靜待。

青鋒奪月,梨花白雪。

水白玄心念問龍尋之法,前方驟現的一個人影竟未映入眼簾,來者亦是身法快速,亦無停留之意。

尚有十丈。

六丈。

一丈。

水白玄心中似有感應,丹田升起兩股氣旋,一股下沉,一股呈上升之勢,水白玄借此之力,瞬間定住身形,雙腳一踏,在空中一個翻轉,堪堪躲過此禍。

轉身。

「簡兒,是你!」水白玄訝道。

「不然白玄哥哥以為是誰呢。」喬簡兒笑道。

「我怎麼算得出呢。你怎麼來這里的?」

「是太爺爺告訴我你要回來的,我來接你的哦。」

「太爺爺?可是越老?」

「嗯。」

「可是他怎麼告訴你的?」

「瞧。」喬簡兒指著空中。水白玄順著方向望去,只見一只白肩雕在空中滑翔著。

「這是?」

「這是我的雕兒呀。是我們谷中通訊的好幫手呢。」喬簡兒做了一個古怪的手勢,那白肩雕便落在簡兒的壁上,絲毫沒有猛禽的凶戾之氣。

「原來如此。此雕竟如此厲害。」水白玄嘆道。然心下存有疑惑︰謫仙谷方圓不過百里,人群聚集地也不過謫仙谷中心,為何需要白肩雕來傳遞音訊?

白肩雕聞言,連連嗷叫。喬簡兒高興地道︰「琥珀很高興呢,他喜歡你哦。」

「是嗎?想不到這雕能通人x ng。」水白玄道。這謫仙谷真是深不可測。水白玄暗思。

「太爺爺跟我說,你領悟一套新武功哦,白玄哥哥好厲害啊。」喬簡兒道。

「所以你剛剛在試探嘍?」

「哪里是試探啦,我見你剛剛似心不在焉一般就準備嚇你一嚇嘍。」

「要是我一時收勢不住,那不久糟了。」水白玄責怪道。

「我才沒那麼笨呢,我已經做好準備啦。不過白玄哥哥的身法很不錯呢。」

「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我見你身法才是了得,迅捷而不失風度。簡兒,你的武功比我想象中的更厲害,想那卓子虛就更難應付了。」水白玄尚是首次主動與簡兒探討此事,可見他對此戰亦是關心至極,並非表象般滿不在乎。

喬簡兒一時語塞,竟不知如何開口。

「要是你能使出驚寒劍法就••••••」

「無妨,凡事由天定,不必掛憂。」水白玄道,「好了,不說了,我們先回去吧。要不你又該被家人罵了。」

「太爺爺跟你說啦?」喬簡兒吐舌道。

「我猜的。」水白玄笑道。這才將適才稍顯沉重的氣氛驅散。

r 漸黃昏,無意眷戀塵地的飛沙揚自天涯,飄飄落葉擋不住歲月輪廓。陽光,一輪又一輪,一r 又一r 的更迭。

水白玄與喬簡兒一同坐在初次見面的地點共賞這地風華,全然忘卻回家之說。

「簡兒,你知不知道卓子虛為何總是針對于我?」水白玄道。

喬簡兒略微思索後道︰「其實呢,在真正的白玄,也就是白玄哥哥,還沒有出現的時候,子虛哥哥的稱號就是白玄呢。白玄相當于年輕一輩的第一人。我想與這個是有關的。」

「原來如此。」水白玄道。

東邊,稀稀疏疏的琴聲傳來,聲緒悒悒不歡,沉緩低吟,如杜鵑啼血般淒涼,似憑窗而思的誰家姑娘深秋著薄衫。

轉切急彈,紅r 墜得更快,風雲變幻無常。

頃刻閱盡大地之浮塵,零丁碎事、蒼生誰主、鐵馬欄桿、江南江北、漠上孤煙、水霧畫橋,一閃而逝。

滄桑雲海,斷聲孤騎追暮痕。

細雪殘陽,黃昏幽柔。

嘆悲歌,歲月過隙,刀光劍影隨因緣作罷。

世間誰人不落寞,飲者偏具獨鐘。

壺中r 月長,山水一杯裝,只為一夜敢忘情深。

庭前盛木深鎖,隔牆一曲輕送,西窗可曾聞?

一劍難舍故人,伊人高閣吐舌蘭。

韻腳箋注,遙月相思。

今r 一為別,今生恐難安。

喬簡兒輕輕和著弦聲,芳唇吐出詞句。水白玄靜靜地聆听,似乎想起了什麼,這種悲傷怎麼那麼熟悉?不覺便入了神。

「這是葉大叔的弦聲。」簡兒的神情帶著蕭索,兀自說道。完全失了剛剛說笑的興致。

水白玄往東邊望去,只見不遠處的小山坡上一道人影盤坐,琴在雙腿上。

水白玄听得一頭霧水,問道︰「這葉大叔是誰?」

「八年前,葉大叔藝成,出了謫仙谷闖蕩。回來後就••••••」說至此處,喬簡兒竟滴下了淚珠。

「琴音中似訴無盡傷悲,若非飽經傷痛,如何奏得出如此曲調。」水白玄只覺心中似乎也充滿著傷悲一樣,聲音竟有些哽咽。

「葉大叔原本風流倜儻,彈得一手好琴,又好生幽默,大家都很喜歡他。可是自從六年前他回來後,就郁郁寡歡,似與這世界月兌節,也不與人交談,就像一個活死人一樣,天天買醉,脾氣也特別暴躁。就連爺爺他們也拿他沒有辦法。谷中之人也不願意理他。」喬簡兒哭道。

「那他的家人呢?」

「他沒有家人,是個孤兒。」

水白玄一時語塞,原來這葉大叔與自己一般,無親無故。心中不由對此人暗暗留心,心生親近之感,也許這就是同病相憐?

琴聲又轉而激昂,如文士醉酒高唱,y 唱盡心中憤恨,仿佛只要用力高歌,用盡所有氣力便可以將刻進骨子里的悲傷刮去。

空谷彈唱,獨坐荒原。

琴聲不斷地拉高,仿若可以觸及天空,那激烈的聲響似乎可以破開這濃雲。

「這琴弦要斷了。」水白玄突然道。

喬簡兒也似有所感,抿住了嘴。

水白玄驀地立起身子,雙腿微曲、發力,再落地時,指間已夾著一小段樹枝。勁隨意走,修長的指一彈,那段樹枝便往琴音處sh 去。

喬簡兒見狀,怒道︰「你做什麼!」可是眼見那樹枝已是收勢不及,簡兒氣的直跺腳,卻說不得什麼。

「如果我不這麼做,那琴便要毀了。」言語依舊平靜。

「可是。」喬簡兒的語氣軟了下來。

再說那段樹枝帶著旋轉,高速飛去,未及那葉大叔半丈之內竟已粉碎。水白玄見狀,心中一稟,這人功力竟如此高深。這謫仙谷中竟無疑弱手!旋即,水白玄嘴角微翹,因為他的目的已達成——琴音與那段樹枝同時消失在這世間。

天地間突然失了這聲音,仿若失去了維持平衡的力量,顯得有些不適。仿佛一場過**般,來去匆匆,又似從未來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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