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排行第六的裴嬌,人如其名長得嬌俏可人,性子也有些嬌氣。見裴婉頗受老夫人的喜愛,也忍不住嗆聲想要引起重視。她的嗓音雖然嬌媚,卻與裴婉的活潑俏麗不同,顯得有些稚女敕。
十三歲的小姑娘,生了一雙水潤的大眼楮,看似毫無心機,臉上寫著淡淡的關心,但是心里卻在幸災樂禍。
三小姐裴瑾就是一個藥罐子,誰人不知?
「三妹妹身子一向柔弱,想必路上染了風寒,在廂房里休息吧…」裴婉對于六小姐的爭寵並未放在心上,也知道老夫人喜歡知書達理的可人兒,故而對姐妹們都是同樣的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
光是這一點聰慧,便讓老夫人刮目相看。
老夫人先是贊許的瞥了一眼裴婉,轉過頭去看向三夫人馬氏的時候又冷起一張臉來。「三丫頭那身子骨哪里經得起折騰,老三媳婦這便是你的不是,明知道她身子不適,就該讓她呆在府里好好休息,跟上來湊什麼熱鬧!」
對庶出的三房,老夫人向來冷淡。更是看不慣三房馬氏的出身,嫌棄她小門小戶,故而更是不待見。
馬氏臉上的笑容一僵,掌心被長指甲給戳得生疼,卻只能忍下這口氣,低頭陪著不是。「老夫人說的是,的確是媳婦大意了。媳婦見今兒個日頭好,瑾兒最近身子又好了許多,怕她呆在府里給悶著了,所以才答應讓她跟來。讓老夫人擔心,媳婦實在是…」
「好了好了…你知道錯了就行…」老夫人懶得听她長篇大論,抬了抬手示意她閉嘴。「一會兒讓寺里的玄冥大師去給三丫頭瞧瞧,免得病情惡化…」
「是,媳婦知道了。」馬氏低下頭去,眼底卻是滿滿的不甘和怨氣。
三老爺並非老夫人所出,只是個丫鬟肚子里爬出來的庶子,老夫人自然是沒放在眼里。若不是礙著老太爺的顏面,恐怕早就將三房分出去單過了。加上裴瑾還是先三夫人所出的嫡女,她這個做繼母的是打不得罵不得,生怕落下不好的名聲。故而,她表面上對裴瑾與自己的兒女一視同仁,暗地里卻使些小動作,不時地打壓著裴瑾。
老夫人雖然不待見她,但是對裴瑾這丫頭卻另眼相待,時不時拿在嘴上念叨,可她心里卻清楚的很。老夫人這哪里是念著這個孫女的好,不過是借著裴瑾來磨她罷了!可即便如此,馬氏心里對裴瑾更是恨得咬牙切齒!一個死了娘的孤女,居然也敢騎到自己這個當家主母頭上去,她如何能不氣惱?!
老夫人讓眾人陪著說了會兒話,便困頓的有些睜不開眼楮了,屋子里的人女眷忙起身告退。
踏出了老夫人所住的廂房,三房的人便各自散去。幾個年齡相近的丫頭則手挽著手,帶著丫鬟出去賞桃花去了。
沉著臉往偏院走去,就連馬氏身邊的孫嬤嬤都察覺到了她的慍怒。「夫人何必將老夫人的話放在心上,這不是自個兒為難自個兒嘛…」
馬氏停下腳步,手里的帕子早已絞成了一團。「我就是不甘心…憑什麼都是兒子,大房受寵也就罷了,畢竟大伯是個知府。可憑什麼二房的人也騎到咱們頭上來,不過仗著嫡出的身份罷了。哼…一介平民,好歹我們老爺還是個官兒呢…」
剛才,若不是裴嬌那小妮子提起裴瑾,老夫人又如何會當著眾人的面落她的面子。越想心里越不服氣,馬氏一通發泄,眼眶微微泛紅。
孫嬤嬤四周打量了一番,見沒有外人,這才安下心來,勸道︰「我的好夫人勒,有些話關起門來說說也就罷了,要是讓人听了去,還不鬧得雞飛狗跳的…」
馬氏咬了咬下唇,眼楮里晦暗不明,余怒未消又被孫嬤嬤的一番話給打擊的怒火中燒。「忍忍忍…我要忍到何時?」
早知如此,當初她就不該听從父母的安排,嫁給一個鰥夫做繼室。弄得如今左右為難,還隔三差五的便妯娌們取笑。
「夫人…奴婢知道您的難處…不過老爺政績一向不錯,想必日後定有大好的前途。忍一時海闊天空,到時候老爺升了官,您就帶著三少爺跟去任上,自然是不必在府里受氣了…」孫嬤嬤畢竟是多活了一些年頭,說起話來頭頭是道。
馬氏听了這番勸解,心里才稍稍舒服了一些。「但願如此…」
孫嬤嬤見馬氏的神色漸漸好轉,忙上前去攙扶著她繼續往前走。「夫人除了老爺,不是還有三少爺麼…三房可就這麼一個嫡子,夫人您的福氣在後頭呢!」
提到自己的寶貝疙瘩,馬氏臉上的最後一絲怒意也消失殆盡。「唉…這樣大好的春光,駿兒卻還要埋頭苦讀,也不知道按時用了飯沒有…」
「三少爺有友才照顧著,夫人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那叫友才的書童,正是孫嬤嬤的小兒子。
馬氏听她這麼一說,總算是沒有再吭聲。
「小姐,快些躺下,夫人朝這邊來了…」小月在門口把風,見幾個人影繞過近水環廊朝著廂房而來,忙提著裙擺進屋去稟報。
裴瑾正單手支撐著腦袋仔細的打量著手里的玉佩,被小月這麼一嚷嚷,才猛然回過神來,三步並作兩步的撂到床榻邊,胡亂的將鞋子一蹬,動作利落的鑽入被子里。為了讓自己的病態顯得逼真,她先是用被子蒙住頭,在床榻上不停地打著滾,等到渾身上下有了燥熱的感覺,這才稍稍將頭露出,不時地哼哼兩聲。
小月滿臉驚愕的看著自家主子的怪異舉動,眼楮瞪得如銅鈴。還未反應過來,門口便有幾道人影閃了進來,為首的便是那不可一世的孫嬤嬤。
不待馬氏開口詢問,孫嬤嬤便湊到床榻邊,問道︰「夫人得知三小姐病了,便過來瞧瞧。三小姐身子沒大礙吧?」
裴瑾雙目微閉,一副很難受的樣子,卻不吭聲。
小月反應不及,好在葉嬤嬤端著藥碗進來,朝著馬氏微微福了福身,道︰「小姐感染了風寒,正發著高燒,都燒的有些糊涂了,不能起身給夫人行禮,還望夫人見諒。勞煩夫人親自來探病,奴婢替三小姐多謝夫人。」
馬氏抿了抿嘴,生怕被裴瑾過了病氣,一肚子的怨氣無處發泄,也只能安撫了兩句,便迫不及待逃離了這滿是藥味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