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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听木婉清叫道︰「師恩深重,師命難違!」跟著她右手急揚,兩枚毒箭向刀白鳳當胸sh 去。
筵席之間,五人言笑晏晏,一派安樂祥和的氣氛,哪料到木婉清竟會突然痛下殺手?刀白鳳的武功本較木婉清略強,但這時兩人相距極近,又是變起俄頃,猝不及防,眼看這兩枝毒箭勢非sh 中不可。段正淳坐在刀白鳳對面,是在木婉清背後。見此情形,「啊喲」一聲大叫,伸指急點木婉清後背。但這一指只能制住木婉清,卻不能救得妻子。
段譽曾數次見木婉清言談間便飛箭殺人,她箭上喂的毒藥厲害非常,端的是見血封喉,一見她揮動衣袖,便知不妙,他站在母親身旁,苦于不會武功,無法代為擋格,當即飛身撲到母親前方,只待來箭sh 中自己。
卻听得當當兩聲,兩枚毒箭已被擊得向窗外飛了出去。木婉清同時背心一麻,伏在桌上,再也不能動彈。而段譽沒被箭sh 中,直接跌落在母親懷中。
原來剛才東方不敗左手端碗,右手持筷,正在扒飯,驀地里見到木婉清沒來由地出箭sh 向段王妃刀白鳳,當即瞧準飛箭的軌跡,使了一記「東方萬化?化米為鏢」,伸出搭在筷子上的食指和中指,各從碗里彈了一粒米飯出去,激sh 至兩枚毒箭的箭頭之上,登時讓其改變了方向,飛出屋外。
段正淳也是應變奇速,反手勾出,喀的一聲,已卸月兌木婉清右臂關節,令她不能再發毒箭。
發現毒箭沒有sh 到自己身上,段譽心有余悸地從母親懷中爬了起來。雖然現在想起自己吞了萬毒之王的「莽牯朱蛤」後,已百毒不侵,但這毒箭中者立斃,他見得多了,適才擋在母親身前時,已然做好了舍生救母的準備。扭頭望向還在氣定神閑地夾著菜、扒著飯的東方不敗,段譽心下好是感激。雖然不會武功的他並未看清楚東方不敗如何出的手,但他料定這間屋內能不著痕跡地相救自己之人,唯神仙姊姊一人爾。
段譽正y 向東方不敗道謝,但眼楮的余光一瞟見倒在桌上一動不動的木婉清,當即非常難過,便先走過去問道︰「婉……婉妹,你……你為何要殺我的娘親?」
木婉清右臂劇痛,顫聲道︰「段……段郎,對……對不起。是……是我……我……師父要我,要我做的。我……我師父叫我來殺兩個人。第一個便是你娘,她說你娘手上有一塊紅記,名叫刀白鳳,是擺夷女子,相貌很美,以軟鞭作兵刃。她沒……沒說你娘是道姑打扮。我見你娘使的兵刃是拂塵,又叫做玉虛散人,全沒想到便是師父要殺……要殺之人,更沒想到是你的娘親……」說到這里,珠淚滾滾而下。
刀白鳳听了,走過來問道︰「那你師父叫你去殺的第二個人,是‘俏藥叉’甘寶寶嗎?」木婉清道︰「不,不!‘俏藥叉’甘寶寶是我師叔。她叫人送信給我師父,說是兩個女子害苦了我師父一生,這大仇非報不可……」刀白鳳道︰「啊,是了。那另一個女子姓王,住在蘇州,是不是?」木婉清奇道︰「是啊!你怎知道?我和師父先去蘇州殺她,這壞女人手下奴才真多,住的地方又怪,我沒見到她面,反給她手下的奴才一直追到大理來。」
段正淳低頭听著,臉上青一陣,紅一陣。
刀白鳳腮邊忽然滾下眼淚,向段正淳道︰「望你好好管教譽兒。我……我去了。」段正淳道︰「鳳凰兒,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你何必放在心上?」刀白鳳幽幽地道︰「你不放在心上,我卻放在心上,人家也都放在心上!」突然間飛身而起,從窗口躍了出去。段譽也忙追到窗前,大叫︰「娘親,留步,娘親……」
段正淳也跟著躍出窗外,伸手一下拉住了她的衣袖,刀白鳳回手一掌,向他臉上擊去。段正淳側頭避開,嗤的一聲,已將她衣袖拉下了半截。刀白鳳轉過頭來,怒道︰「你真要動武麼?」段正淳道︰「鳳凰兒,你……」刀白鳳雙足一蹬,便躍到了對面屋上,幾個起伏,已在十余丈外。
東方不敗表面上對眼前的事漠不關心,只是在享用一桌佳肴,但暗地里卻將一切瞧在眼里,听在耳中,心道︰「自從見了這段王爺以後,我都以為鐘萬仇那馬臉說的話言過其實了。卻不想,他果真是一個到處留情的風流浪子。這刀白鳳是段正淳的原配夫人,據鐘萬仇說,自己的夫人甘寶寶是與他有染的了,而那王姓女子和木姑娘的師父,也定是他的舊情人無疑。哎呀,如若段譽那小子和木姑娘是同父異母的兄妹的話,那這樁姻緣豈不是無疾而終?可惜,可惜。」想到此節,便端起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段正淳悄立半晌,嘆了口氣,回入暖閣,見木婉清臉s 慘白,卻並不逃走。段正淳走近身去,雙手抓住她右臂,喀的一聲,給她接上了關節,並解開了她背上穴道。之後便頹然坐入椅中,慢慢斟了一杯酒,咕的一聲,便喝干了,望著妻子躍出去的窗口,呆呆出神,過了半晌,又慢慢斟了一杯酒,咕的一下又喝干了。這麼自斟自飲,一連喝了十二三杯,一壺干了,便從另一壺里斟酒,斟得極慢,但飲得極快。木婉清趕緊走到段譽身邊,歉仄道︰「我……我剛才,想也沒想,就……就發……毒箭sh 你娘親,真是,真是對不起,你能原諒我嗎?」段譽安慰她道︰「我知道你有苦衷,正如你說,‘師恩深重,師命難違’,我並不怪你。只是你以後卻不可再對我母親無禮。你能做到嗎?」木婉清面有難s ,嚅囁道︰「可……可是……r 後……我師父問……問起我來,責……責我……為……為何不遵……師命,那……那可如何是好?」
段正淳在一旁道︰「你帶我去見你師父,我親自向她解釋清楚。」木婉清先是拍手道︰「好,好!」隨後卻皺眉道︰「我師父常說,天下男子都負心薄幸,她從來不見男人。而且,你怎知她會听你解釋?」
段正淳不答,站起身來,忽地左掌向後斜劈,颼的一聲輕響,身後一枝紅燭隨掌風而滅,跟著右掌向後斜劈,又一枝紅燭陡然熄滅。如此連出五掌,劈熄了五枝紅燭,眼光始終向前,出掌卻如行雲流水,瀟灑之極。
木婉清驚道︰「這……這是‘五羅輕煙掌’,你怎麼也會?」段正淳苦笑道︰「你師父教過你吧?」木婉清道︰「我師父說,這套掌法她決不傳人,r 後要帶進棺材里去。」段正淳道︰「嗯,她說過決不傳人,r 後要帶入土中?」木婉清道︰「是啊!不過師父當我不在面前之時,時常獨個兒練,我暗中卻瞧得多了。」段正淳道︰「她獨自常常使這掌法?」木婉清點頭道︰「是。師父每次練了這套掌法,便要流眼淚,又胡亂發脾氣罵我。你……你怎麼也會?好像你使得比我師父還好。」
段正淳嘆了口氣,道︰「這‘五羅輕煙掌’,是我教你師父的。」
木婉清吃了一驚,卻又不得不信。她見師父掌劈紅燭之時,往往一掌不熄,要劈到第二三掌方始奏功,決不如段正淳這般隨心所y ,揮灑自如。結結巴巴地道︰「那麼你是我師父的師父,是我的太師父?」
段正淳搖頭道︰「不是!」以手支頤,輕輕自言自語︰「她每次練了掌法,便要流眼淚,發脾氣,她說這掌法決不傳人,要帶進棺材里去……」木婉清又問︰「那麼你……」段正淳搖搖手,叫她別多問,隔了一會兒,忽然問道︰「你今年十八歲,是九月間的生r ,是不是?」木婉清跳起身來,奇道︰「我的事你什麼都知道,你到底是我師父什麼人?」
段正淳臉上滿是痛苦之s ,嘶啞著聲音道︰「我……我對不起你師父。婉兒,你……」木婉清道︰「為什麼?我瞧你這個人挺和氣,挺好的啊!」段正淳道︰「你師父的名字,她沒跟你說麼?」木婉清道︰「我師父說她叫做‘幽谷客’,到底姓什麼,叫什麼,我便不知道了。」段正淳喃喃地道︰「幽谷客,幽谷客……」驀地里記起了杜甫那首《佳人》詩來,詩句的一個個字似乎都在刺痛他心︰「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自雲良家子,零落依草木……夫婿輕薄兒,新人美如玉……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不由得眼眶紅了。
過了半晌,又問︰「這些年來,你師父怎生過r 子?你們住在哪里?」木婉清道︰「我和師父住在一座高山背後的一個山谷里,師父說那便叫做幽谷,直到這次,我們倆才一起出來。」段正淳道︰「你爹娘是誰?你師父沒跟你說過麼?」木婉清道︰「我師父說,我是個給爹娘遺棄了的孤兒,我師父將我從路邊撿回來養大的。」段正淳道︰「你恨你爹娘不恨?」木婉清側著頭,輕輕咬著左手小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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