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三憐眯眼看著身前的這個青年,即使現在無法運轉法力,無法顯出‘溢神之術’之威能,但憑借多年修行這一大術,蘇三憐還是從青年身上感覺到了那種狠戾!
從衣袖中,從領口處,從發梢,從毛孔,一種源源不斷的狠戾從青年身上溢出來。
蘇三憐輕嘆一聲,看著不遠處小師妹的綠s 光團還在苦苦支撐。細細地道︰
「其實清一山上,我是最不古板的那個人!」
一白道︰
「哦?若非你是想告訴我,你現在反悔了,想要把所有的清石都給我了?」
蘇三憐面s 不變︰
「除了然兒,所有師弟師妹手中的清石都在你手上了,你會只差我和然兒手中的這兩塊?」
一白道︰「呵呵,確實不差!」
蘇三憐道︰「那不就得了,你還是要殺我們姐妹!不管現在我交不交清石!當然,其實這件事一開始就有些錯了」
一白道︰「願聞其詳!」
蘇三憐道︰「這清石在我萬山中,不過是些廢料,我是不知你為何要布這局,要這些東西,但若是我這些師弟師妹,當然,最重要的是我自己,如果就為了這麼幾塊破石頭,就死在你手里,傳回山中還真是十足的笑料!而我作為清一山最不古板的那個人,早就應該不和你廢話,給你幾塊破石頭又何妨!」
一白道︰「事情若是這樣說起來,也對,也不對!」
二人就隔著一張桌子的距離,有一句每一句地聊著,看著。聊些關乎眼下生死大事的有的沒的;看不遠處的千然,在六把匕首的合擊下還能撐到何時,當然,如果將蘇三憐周身的六把匕首一起算上,那便是十二把匕首。
兩件法器閃耀著光,顯現著千然實非等閑。當然,能和修煉者匹敵的,一樣也是修煉者!不管他是光還是影子,不管是劍客還是刺客!
一白默默地開口︰
「對你來說,事情確實如你所說,你若是就因為這麼幾塊石頭死了,確實不劃算!這便是對的,但對我來說,整一個局,調齊周身最好的刺客,一步步地按照計劃走,你的死,你師弟師妹的死早就在我的計劃之中,當然,計劃里也有你們不死的情況,但相信我,大部分,一定是你們都死,清石歸我的情況!所以你們的死,對我來說,早就理得非常通順!一點錯誤都沒有,所以,你也是不對的!」
蘇三憐沒有接過話,默認了這種看法。
一白雙手負在背後,繼續說道︰
「你周身法力被禁,現在的你不過是個長得很漂亮的女人,按理講,現在的你早應該在我手中任我把玩,想如何便如何,但,也許是計劃不夠周詳,我沒料到在進院子之前,你竟然還有一擊之力,我只好臨時變了變計劃,下來受了你這麼一擊,還好你法力大不如前,我也算是賭贏了!人也沒死。倒是你師妹,真是出乎我的意料!竟是毫發未傷得保有全力!我很不解!真的很不解,你能給我說說麼?」
蘇三憐笑了,道︰
「你這個下毒的都不知道,我這個中毒的到哪里去給你解釋!」
一白道自嘲︰
「是我迂了!」頓了一時,再道︰
「看你師妹法力還能撐些時候,要听故事麼?」
蘇三憐道︰
「好听麼?」
一白道︰
「還湊活吧,我是從小听到大,再听是沒啥子意思了,但估計給別人說說應該還能有些意思!」
蘇三憐點點頭,擺了擺坐姿,一副洗耳恭听的意思,一白也是盤膝坐在草地上,二人之間似乎只缺一碟瓜子,一壺茉莉丁。
這院子里似乎只有千然和十二個刺客在很盡責地履行著責任,正然的綠s 與鬼魅的黑,交相輝映!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大山,大山旁邊還有更多的大山和小山,山上有座廟,廟里住著一群世代以此為家的族人,他們叫自己影子,不要問我這廟哪住得下那麼多人,我也問過我娘,我娘說,這是座很大的廟,很大很大的廟!」
「他們以山為家,背地頂天,忠厚善良,他們很聰明,造了很多的兵器,他們很擅長打獵,他們最愛豹子和老虎的皮,但他們卻一直穿一身黑,因為黑s 幫助他們隱藏,幫助他們躲過野獸的眼楮。」
「他們在大山里生活了很久很久,老祖宗身邊有秘籍,秘籍上有適合自己族人練習的身法動作,幫助所有的族人變得更敏捷,更靈活。慢慢的,族人們不喜歡豹子了,因為最快的豹子也跟不上他們的速度了,他們一天比一天靈活,一天比一天厲害,但再厲害,他們也不過是一群喜歡穿黑衣服的獵人!」
「後來,他們有的人走出了大山,去了其他的大山,也有的人趟過了河,走進了世俗,走進了……」
一白很明顯地頓了頓,臉上閃過一絲忌憚之s ,默默地吐納之後,繼續道︰
「走進了武林,走進了江湖!」
人都是有弱點的,皆是有畏懼的,蘇三憐不喜歡听自家師傅嘮叨,但是有句話蘇三憐很是記得很清楚的,以至于听到一白的話之後,蘇三憐全身的毛孔瞬間張得老大,冷汗不自覺地往外溢。
一白有些譏諷地笑了笑,道︰
「我從一些地方了解到,原來並不是我家中獨樹的規矩,你們這些萬山中的仙人,似乎更是懼怕這兩個詞(‘武林’‘江湖’)!我是從小便嚴禁提起這兩個詞,現在看你的模樣,似乎小時候你師父也是因為這兩個詞教訓過你!」
「這不是我們能了解的過去,師傅說過,山便是山,水便是水,樹便是樹,哪來的……」又是長久的停頓「哪來的武林與江湖!你這故事要說便說,不說便動手吧!」
蘇三憐似乎很是厭煩一白將時間停在這兩個詞上。
「呵呵,我也是很討厭提起這兩個詞!家中因為這兩個詞死了的人也是不少!好吧,繼續,他們走進了那段歷史,那時候也是門派林立,各家拳腳功夫獨樹一幟,慢慢地,那段歷史里就多了一個新的門派,人們都叫他們花影派!他們如野獸般的拳腳,刺客般的身手,得到了所有門派的認可!似乎在當時的歷史中,他們很厲害,能排進一手之數。」
「再後來,他們似乎漸漸走出了紛爭,因為老祖宗覺得他們越了界,老祖宗召回了所有人,老祖宗覺得他們只是一群還算有本事的獵戶,他們能殺狼殺虎,但,決不能殺人!決不能!這是一群善良的獵戶,善良的高手,他們再也沒有出過大山,再也沒有越過河!他們再也不知道山外面發生了什麼。」
一白表情趨漸平靜,緩緩地繼續道︰
「後來,有人進了山,一群,不對,準確地說是六個,六個自稱是仙人的人進了山,他們告訴老祖宗,山是他們的,廟也是他們的,甚至所有影族都是他們的!老祖宗帶著所有最強的獵戶去反抗,結果,所有的影子都被照得無所遁形,老祖宗被他們生生地用仙術抽了魂,平靜的影族再也沒有了平靜,只剩下一幫老弱婦孺的族群似乎再也沒有了抵抗的力量,那幾個仙人商量了許久,覺得這些人似乎還有些用處,似乎城中的一處別院還少了些看家護院的狗和奴才,于是,影族失去了他們擁有了千百年的東西——z y u,于是,他們的身邊多了一群叫做‘主人’的東西,于是,他們再也不能叫自己影子,他們只能叫自己︰影奴!」
蘇三憐眼中因為禁詞泛起的光芒好不容易漸漸平復下去,眼中又劃過一種叫做驚的感情,因為她從小听了無數的故事,從沒有在听哪個故事的時候,有過這種感覺,再也不是只有細流般的恨從一白的身上流出,那種千百年的怒意,恨意,夾雜著無盡的白骨,像是無盡的洪流一般,從一白的字里行間噴薄而出,眼前的年輕人,最終變成了這種一個族群的恨意的宣泄點,讓人毛骨悚然!
一白扭過頭,朝著蘇三憐微微一笑,森森白牙,似是閻羅︰
「結束了,覺得怎麼樣?」
回應一白的,是蘇三憐身前那神奇的光芒瞬間失去顏s ,一個泛著古意的鈴鐺輕鳴一聲,似乎受傷般落在了蘇三憐的膝上嗎,六把泛著黑芒的匕首,帶著六條漆黑的紋路朝著這個美人的咽喉刺去。
「 !」
六個刺客被震了出去,塵土之後,顯出千然喘著粗氣的模樣。翠綠的光團不見了,十二個漆黑的刺客因為千然的瞬間強行回援,圍在兩姐妹身旁。
千然手中的竹棍弱弱地閃著光,卻不漏一絲縫隙將蘇三憐護在身後,千然嬌小的身軀站在蘇三憐身前,一步不挪。十二個刺客以十二種不同的姿勢,常人根本無法做到的姿勢立在原地,似乎下一個呼吸,他們就會俯身前進,將匕首指向那個嬌小的身軀。
但是想象中的場景並未出現,蘇三憐平靜地看著場間,她未過問師妹的傷勢,只是太太眼,看著身前緩緩起身的一白。
蘇三憐問道︰
「這個局布了多久?」
一白道︰
「我謀劃了數月」
蘇三憐笑嘆道︰
「我竟被一個只謀劃了數月的計劃給困住了!」
一白道︰
「我父親謀劃了一生,直到他死,如果被抽魂算是死的話!所以,你並不冤枉!」
蘇三憐道︰
「你這般說,我心中就是有底得多了!可你確定你這局一定能困得住我們?」
一白道︰
「父親說過,一個局,困不困地住,是要看能不能看清對方最後一條後路!」
蘇三憐道︰
「你可看清了?」
一白認真地注視著她,半響道︰
「沒有!而且……我也沒有打算看清!」語音一落,一白腳底瞬間彈出一抹尖銳,而這抹尖銳正向著不遠處的糖葫蘆小哥劃去。
蘇三憐心中暗道一聲︰遭!
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身前的千然一聲嬌呼道︰不要!身形頓亂,法力走勢!一白嘴角揚起一個玩味的弧度,還沒來得及眨眼的時間,一白身形快如閃電般頓轉勢頭,一個回身,將未來得及做出反應的千然反扣在懷中,竹棍應聲落地,徹底失去了原來的光芒,千然嬌小的身子,只來得及踮起腳尖,雙手無力地拍打著扣住自己脖子的那條細細的手臂,表情異常痛苦!
一白就如是將千然反扣著拖出了幾步,離著蘇三憐幾步遠,一白道︰
「我看不見你最後的一步路,更別提是不是能看得清了,父親還說過,若是真得看不清這最後一步,就逼著對手將這最後一步咽下去,永遠不要吐出來!」
一白眼中凶光畢露,手上力氣加大幾分,千然更是喘不上氣來!
「你說是嗎,梅雨苑首座首徒——蘇三憐!」
蘇三憐眉頭緊鎖,她是有退路的,是有一條最堅實的退路的,但那是在師妹被抓之前有,現在,她似乎沒有了,她似乎終于意識到,自己踫到了一個能個叫做敵人的人,這個人正一步步地拿著她最疼愛的小師妹的命,威脅自己!
而且,這很奏效!
蘇三憐右手無力一抖,一個混圓的小珠子從蘇三憐袖中滾了出來。
「哼,你贏了,我不能保證這顆珠子能在你扭斷我師妹的脖子之前殺死你,所以,我認了!我為我的自大感到羞恥,這顆珠子雖然珍貴,但我應該早早地便用出來!現在,我輸了!」
一白再也掩飾不住心底那份狂傲的得意,仰天笑了出來,笑得那般猙獰︰
「這離我的計劃有些偏差,但是我沒想到就是這點偏差讓我完成了計劃!這麼一個躺在地上的無關大小的賣糖葫蘆的廢物,竟然這麼有用!」
蘇三憐無力地慘笑一下︰
「我倒是忘記了然兒的慈悲心,這賣糖葫蘆的算是我看走了眼!」
「走眼走的好啊,這賣糖葫蘆的不好好學做生意,偏生這麼有膽s ,敢問你來要賬!還偏長得算是秀氣,說不準啊,把你家這小師妹的心都偷了啊!哈哈哈」一白微微躬身,在千然耳邊漲紅的小臉上哈著氣。
蘇三憐臉上升起一絲死氣,連千然掙扎的力氣也減弱,一白臉s 越發猙獰,身邊的十二刺客隨時準備出手。
一道清亮的男子聲音在一白耳邊響起︰
「偷心那種事兒,是我四哥干得,我可沒那種本事!」
一根筷子默默頂上了一白的脖子,然後,露出了糖葫蘆小哥微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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