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四娘子走進來,七娘子的臉一下就紅透了,囁嚅了兩句「四姐姐……」四娘子走到七娘子身旁坐下,「怎麼,七妹妹,姐姐我是不是礙你的事了?」
崔棣因為四娘子進來反而暗中松了口氣,「四妹妹,你來的正好,我還有些事,不能在這陪你們了。」說罷就想提腳就走。
四娘子攔住崔棣,「棣哥哥,你別急著走嘛,七妹妹剛才問你的話我可是都听到了,你還沒回答她呢。」
崔棣頭皮發麻,沒想到這個四娘子不是來救火而是來火上澆油的,「四妹妹,你和七妹妹都是我的妹妹,萬萬沒有討厭這一說,你們多慮了。」
七娘子听崔棣一直在回避,已經是快要哭出來了,四娘子則嗤笑道,「棣哥哥,誰也不是傻子,你這樣我七妹可是要傷心死了,唉,少不得還是我來做個惡人吧,你就說你喜不喜歡七妹吧?」四娘子一臉輕松地將話問了出來。
見崔棣愣在了原地,而七娘子則是一副嬌羞又期待的神情,四娘子起身說道,「唉,我在這,你們也不好說,那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說。」說罷就要往外走,連丫頭也要一並叫走。
崔棣忙忙阻止,「四妹妹,使不得!」
四娘子回頭一笑,「有什麼使不得的,棣哥哥,你就忍心看我七妹這麼傷心?」說著,四娘子出花廳,並準備將花廳的門關上。
關好門,四娘子轉身,才抬起頭,就遇上了一張溫和卻不容小覷的臉,「四姑娘,您這是作什麼呢?」三姨娘帶著金枝金葉,垂手立在四娘子面前。
四娘子頓時就呆住了,三姨娘和金枝金葉,那可都是甘太太身邊最最得力的人,她們怎麼會在這里?四娘子心里轉了無數個彎,「我……我來找七妹妹的。」無奈之下,四娘子只好將矛頭轉到七娘子頭上去。
三姨娘溫和地笑道,「哦,是嗎?七姑娘也在?那可巧了,正好省得奴婢一個一個去請了,太太叫您二人去呢。」
「母親?母親……叫我們作什麼?」四娘子支吾地問道。
「這奴婢可就不清楚了,您回頭去了就知道了。」三姨娘還是一副溫和的樣子。
四娘子心念直轉,「那七妹妹……?」
不等四娘子說完,三姨娘說道,「金枝,還不快送四姑娘過去?太太等著呢。」金枝應了連忙上前,請四娘子道,「四姑娘,請吧,奴婢帶您先走。」
四娘子無奈,不管是金枝金葉還是三姨娘,都不是她一個庶女得罪起的,又何況這幾人還是奉了甘太太的命來的,只得暗暗咬了牙,跟著金枝走了。
待四娘子離開了,三姨娘這才整了整衣裳,朗聲說道,「七姑娘,可在里頭?太太讓奴婢來請您過去。」
而里頭早早听見三姨娘說話的七娘子,此刻卻早是已經嚇得小臉蒼白,抖抖嗦嗦地拉住崔棣的袖子,說話牙齒直打顫,「棣……棣哥哥……怎麼辦?母親知道了……可怎麼好?」
崔棣用極隱蔽的厭棄的眼光看了七娘子一眼,「七妹妹,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現在也只能出去了,還請七妹妹別再糊涂了,放開吧。」說罷自己拽了袖子,走了出去,打開了被四娘子關上的門。
崔棣行禮,「姨娘好!」抬頭看見三姨娘那張沒有特別的表情的微笑的臉,「哦,棣少爺也在?」然後並無其他的話,崔棣這也才發現,外頭也只有三姨娘帶著金葉而已,其她的丫頭婆子卻都被遣走了。
三姨娘也瞧見了在崔棣身後蒼白著小臉,磨蹭著走過來的七娘子,語氣依舊溫和,卻也依舊沒有表情,「七姑娘,請吧,太太讓您過去呢。」
七娘子白著臉瞧了崔棣一眼,崔棣卻不肯再多看她一眼,也只能咬著嘴唇,默默地跟在三姨娘身後,往紅德院去了。
對崔棣,三姨娘卻只是行了個禮,就帶著七娘子走了。崔棣停在原地久久,半晌才長嘆了口氣,往外書房去了。
而紅德院里,甘太太坐在東次間的炕上,已經到了的四娘子立在一邊,自打進了東次間,甘太太就不曾理會過四娘子,只專注于自己手里的一本賬本,直到三姨娘將七娘子也帶了進來。
七娘子惴惴不安地走進來,看見立在一邊的四娘子,更是嚇得不住地哆嗦,四娘子則回頭狠狠地瞪了七娘子一眼,甘太太放下手中的賬本,「紅玉,你把丫頭們都帶出去,沒我的吩咐,誰也不許進來。」
三姨娘應了,給甘太太重新上了熱茶,這才將丫頭們帶了出去,掩上了里屋的門,自己坐在外屋守著。
全程,甘太太沒有對兩位姑娘說任何話,甚至連瞧都不曾瞧上一眼,這讓立著的四娘子和七娘子心里忐忑不已,四娘子還好點,強撐著站著,沒怎麼失了風儀,而七娘子卻是早就快要站不住了。
待人都出去了,甘太太將手里的茶碗一下子拍在了炕桌上,「啪」的一聲,將兩位姑娘驚得差點跳起來。
甘太太聲音冰冷,無情,「還不給我跪下!」
四娘子和七娘子在這樣的高壓之下,也顧不得地上並沒有擺放墊子,撲通一下就跪了下去,膝蓋傳來的疼痛感讓四娘子和七娘子都不由咬緊了牙關。
「哼!說說,為何要叫你們跪下啊?」甘太太神情冷淡地問道。
四娘子裝無辜,「母親,女兒……女兒不知道為何,還請母親告知,若女兒做錯了,就請母親責罰。」
「哦?你還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了,那就再好好想想吧,什麼時候想到了,說清楚了,就什麼時候再起來吧。」甘太太輕飄飄地說道。
四娘子沒想到甘太太這麼狠厲,一時也愣住了,等反應過來,急急地想要辯解的時候,甘太太卻已經不听她說話了。
甘太太看著地上跪著低著頭還在發抖的七娘子,「小七,你呢?可知為何讓你跪著?」甘太太聲音不高,卻威力十足。
七娘子牙齒直打架,「母親……我……我……」
甘太太眼神玩味地看著七娘子,等著她說下去。
七娘子無法,只得支吾下去,「母親,我……我……也沒做什麼……您……您相信小七……」
「哼,叫我相信你?你看你做的好事!丟盡我們家的臉了,還要我細細地講給你听?」甘太太突然暴怒,一巴掌拍在炕桌上,將本就歪著的茶碗拍得再度跳了起來,茶水滴滴答答地沿著桌子慢慢滴了下來,一滴一滴……
甘太太這一下子就將七娘子徹底擊垮,身子一歪,坐在了地上,沒說出話來,先哭了,「母親,女兒一時糊涂,女兒並沒有別的想法,母親您要相信女兒……」七娘子語無倫次,只會一個勁兒的求饒。
四娘子臉色雖然蒼白,畢竟還算是膽子大點,強忍著直直地跪著,看著哭倒在地上的七娘子,神色鄙夷。
甘太太將二人的表現看在眼里,不由冷笑道,「小四,你以為自己是不是挺委屈的啊,這里頭也沒你什麼事是不是?」
四娘子決定 嘴到底,死不承認,「母親,您真的是冤枉小四了,我只不過是怕七妹妹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才想著去把她拉回來的,女兒真的……」
話還沒說完,甘太太便接過去說道,「哦?我們小四還挺熱心仗義的嘛,既然如此,我來問你,你七妹妹自小膽子就小,她怎麼想到的去白梅院?你知道她去了白梅院,你就該把她拉回來,就是打也要打回來,怎麼反倒將她一個人留在了那花廳里,孤男寡女的,你就不怕毀了你七妹妹的名聲?你就不怕毀了我們閣老府姑娘的名聲?」甘太太聲音越來越高,神情也越來越嚴厲。
四娘子沒想到甘太太竟然連這些都知道了,臉色頓時就變得更加難看起來,本來準備得好好的托辭這一下子全都說不出口了,「母親……您听女兒解釋……那不是……是我……我縱有做的不對的,也是為了七妹妹好的……」平日里伶牙俐齒的四娘子也開始結巴起來。
甘太太看也不看四娘子,冷冷地說道,「都怪我平日里太縱容你們了,你們一個二個的,都不把我這個嫡母放在眼里了,你們也是,好日子過夠了,非得吃點苦頭才是,既然如此,那就讓你們好好反省反省!」甘太太無情地說道。
四娘子趕緊匍匐上前一把抱住甘太太的腿,「母親!母親不要,是不是小九那丫頭在您面前胡說來著,您別听她的,她是故意誣陷女兒的啊,女兒平日里最听您的話了,也是最乖巧的啊,母親您不是一直這麼說的嗎?您要相信女兒啊,是小九,是她,對我懷恨在心,故意說我壞話,母親……」
甘太太打斷四娘子的話,微微彎下腰來,伸手托住四娘子的下巴頦,「哦?是小九那丫頭?」
四娘子見甘太太如此問,拼命想點頭,無奈下巴被甘太太掣住,只得使勁眨眼楮,漂亮的大大的杏眼里含著慢慢一泡淚……
「你這個賤到骨頭的樣子還真是像你那個卑賤的姨娘!」甘太太輕飄飄又咬牙一般地將這句話吹到四娘子的小臉上,「你們幾個庶女里頭,也就小九是真正的聰明,你啊,跟她比,差遠了!我不管你們有什麼恩怨,在這個家里頭,如果敢不把我這個嫡母放在眼里,不把我們府的名聲放在眼里頭,敢妨礙我的小六的親事,那就別怪我翻臉無情!」
甘太太說完,腳上一用勁,一把就將四娘子踢了出去,四娘子被甘太太一腳踢在心口,一口腥氣直撲喉嚨,往後翻坐跌在地上,暈了半晌還緩不過來勁。
而七娘子一直傻呆呆地跌坐在一旁,似乎已經被剛才的這一幕嚇著了,連哭都不會了。
甘太太懶怠再看這兩個姑娘,高聲喚了三姨娘進來。
三姨娘目不斜視地走了進來,好像完全沒看著這兩個姑娘一般,走到甘太太跟前,「太太,您叫奴婢?」
甘太太點頭,「你親自帶人將這兩個丫頭給我送到烏木院去,先派幾個婆子把她倆好好看起來,另外派人把莊子上的嚴嬤嬤給我帶回來,以後,兩個姑娘的教導就交給她了,叫她給我好好地教,務必把兩個姑娘教成大家閨秀!」甘太太冷厲地吩咐道。
三姨娘心里微微顫了顫,連忙應了。
四娘子和七娘子也這才反應過來,雖然她們倆並不知道這嚴嬤嬤是何許人,但是那烏木院卻是知道的,那可是閣老府的冷院,房屋破舊,一向是用來懲罰家里不听話的下人的地方,據說缺吃少穿,還要不停地做活。
听到甘太太要將自己送進烏木院,四娘子和七娘子這才急了,也顧不得什麼禮儀了,從地上爬起來就想往甘太太身上撲,卻被外頭進來的幾個孔武有力的粗使婆子拉住,四娘子和七娘子平日里也都是嬌生慣養的主兒,論力氣哪里敵得過幾個婆子,便很輕松地被婆子捏手捉腳地從房里拉了出去。
三姨娘向甘太太行了禮,也跟著告退出來,掩上里屋的門,前頭被婆子們制住的四娘子和七娘子猶自在掙扎,想大聲叫喚,被三姨娘淡淡的聲音勸住,「好了,姑娘們,且想想你們的姨娘吧,莫要再惹太太生氣了!」
三姨娘話音一落,四娘子和七娘子的聲音也慢慢輕了下去,最後只剩下壓抑的嗚嗚聲,和婆子們雜亂的腳步聲。
將二位姑娘送到烏木院,分別安置在東屋和西屋,三姨娘迅速地查看了一遍,兩間屋子都只有一盤火炕,並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再無外物,連炭盆也沒有一個,雖然現在已經開春,但夜里還是露水深重,極冷的,三姨娘嘆了口氣,吩咐一個婆子,「你去弄兩個炭盆過來,給兩位姑娘籠上,到底是府里的千金,別真的凍著了。另外,去拿兩床干淨點的被褥。」
那婆子遲疑地問道,「太太……」
三姨娘反問道,「都是太太的女兒,又不是府里的下人,太太不過是略略懲罰罷了,你們也都給好生地看著,出了什麼事,太太可是要拿你們是問的!」三姨娘畢竟是甘太太身邊最得力的人,婆子們連忙恭敬地應了,去拿炭盆的拿炭盆,取被褥的取被褥,沒人再敢有疑問了。
三姨娘回身先進了四娘子的屋子,「四姑娘,您好好歇著吧,奴婢告退了。」
四娘子已經兩眼無神,目光呆滯了,听了三姨娘的話,幽幽地問道,「小九,小九太狠了,這事是她告訴母親的,是不是?」
三姨娘沒有回答,行了禮便退了出去,那邊屋子里,七娘子猶自在哭泣,三姨娘也只是提了告辭的話,七娘子沒有任何反應,三姨娘便退了出來。
吩咐好婆子鎖好兩間屋子,又安排好守夜的人,三姨娘這才從烏木院里出來,回紅德院去了。
當晚,回到西院的九娘子,便听到了東院傳來的四姨娘嚎哭的聲音,果然,甘太太動手了,估計這回四娘子和七娘子受罰定然也不會輕的。
默默地想了一會兒心思的九娘子,喚了銀釧進來,「你陪我一起去練嬤嬤那一趟。」銀釧驚訝地問道,「這麼晚了,姑娘還去?」
九娘子起身,披上厚實的斗篷,「是有點晚了,不過,也還可以。走吧!」九娘子的話讓銀釧完全模不著頭腦,主僕二人趁著夜色,來到了練嬤嬤住的屋子。
練嬤嬤正在燈下打著絡子,見九娘子進來,微微抬頭,「姑娘還是來了。」九娘子行了禮,讓銀釧守在門外,自己也上了炕,坐在練嬤嬤對面,「嬤嬤,真人不露相啊,小九眼拙了。」
練嬤嬤笑了笑,「九姑娘還是聰慧,一句話而已,姑娘就猜到了。」
九娘子搖搖頭,「不,我猜不到,所以才想來問問,嬤嬤您到底是何方神聖?誰派您來的?我不過是一個卑賤又不起眼的小小庶女,哪里值得有人這樣費盡心思?」
練嬤嬤也搖頭,「九姑娘切莫妄自菲薄,我家主子說了,如果姑娘問起,就如實告知,姑娘,奴婢是平國公世子的人,是世子派奴婢來伺候您的。」
九娘子這回是真的驚訝了,「平國公世子?這……?」
練嬤嬤自然也是瞧出了九娘子的驚訝,「姑娘用不著驚訝,此事也只有我家世子和奴婢知道而已,萬萬不會牽累您的。您且安心就是,一切都有我家世子呢。」練嬤嬤神情篤定。
九娘子心念飛轉,這是什麼事啊,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派個嬤嬤過來作什麼,還是通過了皇上的手,這人什麼本事啊?不對,不是說平國公世子不良于行,壽短?
想到這里,九娘子便問道,「冒昧地問一句,世子……世子不是……唉,那個……?」九娘子難得的支吾起來,實在是不好意思當著人家的人面前問這麼沒禮貌的話。
練嬤嬤卻是瞧出了九娘子的窘迫,「姑娘是想問我們家世子的腿?」
九娘子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練嬤嬤意味深長地說道,「姑娘,莫急,一切都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姑娘富貴滔天,安心等著就是。」
練嬤嬤說完這句,任憑九娘子再問什麼都不再答了,九娘子無奈,也只好告辭出來,走到院中,被冷風一激,沒有清醒,反而更加迷糊了,這是個什麼情況?難道有陰謀?
第二日,去紅德院時,九娘子才發現來請安的只有六娘子和自己了,六娘子完全不了情況,還好奇地問道,「母親,怎麼今兒不見四姐姐和七妹妹?」
甘太太神情平淡,「她們倆犯了點錯,被我罰去烏木院抄經了。你們倆,最好都給我省點心,別惹我生氣!」
六娘子吐了吐舌頭,沒敢再問,而九娘子一直都有些不安,看這樣子,四娘子七娘子是肯定受罰了,被關去烏木院,那說明罰得還不輕,只是不知道這嫡母怎麼看自己的,九娘子心里有些忐忑。
果然,用過早膳,甘太太就打發了六娘子先行離開,只留了九娘子,六娘子滿臉的好奇,又不甘心,被甘太太瞪了幾眼,才嘟嘟囔囔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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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更放在一起了!親們,見諒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