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笑道，「有勞子朱姑娘了。愨鵡曉」那個叫子朱的微微頷首，「大女乃女乃客氣了，快進去吧。」說罷，給二人掀了簾子。
陳氏挽了九娘子的手，輕聲說道，「這個子朱是婆母身邊的大丫頭，也是最得力的，你日後就知道了，有什麼事子朱姑娘只怕比你我更清楚。」
九娘子點頭，「嗯，知道了，多謝大嫂！」
「又這麼外道了！」陳氏回頭嗔了九娘子一眼，二人進了正屋，王氏斜靠在貴妃榻上，額頭上敷著發帶，一臉的憔悴。
陳氏和九娘子連忙上前，給王氏行了禮，王氏淡淡地應了，瞥了九娘子一眼，跟著進來的子朱連忙擺了兩個玫瑰椅子在榻前，陳氏和九娘子坐了下來。
陳氏問道，「婆母，您這是怎麼了？身子不舒服嗎？」
王氏又瞥了九娘子一眼，「嗯，這些天累著了，又急又惱的，昨兒個夜里便月兌了困，一直也沒睡好，這會兒頭還疼呢！」
王氏的意思就是被九娘子和姬澈給氣的，九娘子渾若無知，「婆母，既是身子不舒服，那就叫大夫過來瞧瞧吧，您可別硬挺著，萬一有什麼不好，豈不是世子和茵娘的過錯？」
王氏臉色白了白，「你這孩子，平日里挺機靈的，怎麼今兒胡說起來，有什麼不好，你難不成是在咒我？」
陳氏連忙踫了踫九娘子的胳膊，打圓場道，「婆母，弟妹年紀還小，不會說話也是有的，您別生氣。弟妹，還不快給婆母道不是，哪有這麼說話的，知道的，是說你心疼婆母，不知道的真就還以為你咒婆母呢。」陳氏一副溫柔賢惠的樣子。
九娘子便說道，「婆母，茵娘不是那個意思，茵娘是怕您不注重保養的。您別生茵娘的氣了。」
王氏這才緩了幾分臉色，「多向你大嫂學著點，你雖然是閣老府出來的姑娘，又有宮里的嬤嬤教導著，論理兒，這禮儀規矩什麼的，你肯定錯不了。但論起這做人，你啊，還真不如出身寒門的你大嫂！」听起來王氏是在抬高陳氏貶低九娘子，但又無意中在九娘子跟前露了陳氏娘家地位寒微的怯。
陳氏臉色微變，但還是保持著和善的笑容。王氏又問道，「澈兒不是說，不要你過來請安的嘛，你又來作什麼？難不成還要讓澈兒為這個同我生氣不成？」王氏就是這樣，不找個錯處拿捏一下九娘子就不舒服。
九娘子立馬語帶誠摯地說道，「婆母，哪能呢，世子他也不過是嘴上說說而已，您還不知道他嗎，不過是嘴硬罷了。今兒早起，他就催我來給您請安呢，倒沒想到婆母真的累病了。婆母，要不要請個大夫來瞧瞧？」
王氏立馬擺手，「不用不用了，就是頭疼，老毛病了，沒什麼大事，別驚動他們了，我歇著就好了……」
陳氏連忙上前，「婆母，要不我來替您揉揉？」
王氏再度瞥了九娘子一眼，九娘子已經接收到三次類似的眼神，卻一副完全不了解事情，狀況外的表情，「怎麼，婆母？您瞧著茵娘做什麼？」
王氏氣極，「我瞧著你今兒特別好看，行了吧？」
九娘子卻當了真，「真的？好看嗎？大嫂，您覺得好看嗎？怪不得世子也說呢，茵娘還以為世子逗我玩呢。」九娘子提著裙子，當真地問著陳氏。
陳氏也哭笑不得，「弟妹，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啊？」
九娘子眨巴著眼楮看著陳氏和王氏，「婆母，難道您不是真的夸茵娘嗎？」
王氏撫著額頭，「這孩子，你是故意氣我的吧？哎喲，我的頭疼得更厲害了……」
一邊站著的子朱忙要上前來給王氏按，王氏說道，「子朱，我叫你做的事還沒做呢，你先下去忙著，有大女乃女乃和二女乃女乃在，你不用在這戳著了。」
子朱應了，退了出去。
這是典型的故意想支使開丫頭，又想使喚便宜勞動力呢，九娘子心里明白得跟什麼似的，卻也不動身子不張嘴，反正有大嫂在，怎麼也輪不到她這個做弟妹的先來吧。
果然，陳氏便主動說道，「婆母，要不我給您按按？」
王氏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站在一邊的九娘子，心里暗惱，這怎麼是個沒心沒肺的呢，以前還覺得挺機靈的呢，這麼明擺著的事也不知道主動請命？
「好孩子，我知道你孝順，只是你那院里事也多，昨兒不是那胡姨娘又病了，鬧了你一夜？自己個都沒歇好，一大早的又來給我請安，偏生我也沒睡好，起得又晚些，害你在外頭候了這麼久，好孩子，我沒事，你回去忙去吧，哪能叫一個這麼忙的人來伺候我呢？」王氏嘆著氣，無限憐惜地對陳氏說道。
說得陳氏感動了，「婆母，伺候您也是我的本分……」九娘子心里也暗暗月復誹，這個大嫂還說自己呢，看起來她也不像是會看人眼色的嘛，王氏這明顯就是故意要支開她的嘛。
便上前說道，「大嫂，婆母都這麼說了，您就先回去吧，婆母這您放心，不是還有我呢嘛，我也可以給婆母按的。」九娘子終于開竅一般地說道。
陳氏猶豫地看了看九娘子，又看了看王氏，王氏暗自高興，這九娘子終于上鉤了呢，連忙說道，「就是，你弟妹說的有理，你去忙吧，這一大早的，估模著你還沒正經用早膳吧，快回去吧，有茵娘在這陪我說話，沒事的。」王氏順水人情也做得到位。
陳氏這才點頭應了，又對九娘子囑咐道，「弟妹，那你小心伺候著，我先回去了，多陪陪婆母說說話，等我忙完了院子的事，就來換你。」
九娘子點頭，「快回去吧，這兒有我呢，您放心就是了。」
陳氏這才向王氏行了禮，告辭回了自己的院子去了。
王氏心情舒暢地說道，「好孩子，又得勞累你了，你來幫我按按吧，我這頭疼啊，也是老毛病了，累著困著或是沒睡好，就容易犯，按個兩個時辰的，也就差不多好了。」
九娘子心里嘀咕，還得按個兩個時辰？那自己的手還要不要了？看來這王氏還是變著法的想折磨自己呢，只可惜，自己也不是那苦受的小白花，想折磨我，瞧瞧你的本事先。
九娘子走上前去，王氏已經斜著將頭靠在了大迎枕上，微微閉著眼楮說道，「嗯，就按著額頭就好，力道不要太輕，也不要太重，慢慢按就行。」
王氏一副準備享受按摩的樣子，九娘子卻沒有按照她說的上手去按，而是走到王氏面前，細細地看了看王氏的臉色，然後又思量了一會兒。
王氏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九娘子的手上頭，便睜開眼楮，瞧見了立在自己面前的九娘子，「茵娘，你這是在干什麼呢？怎麼還不動手按？」
九娘子搖頭說道，「婆母，茵娘自小也看了不少醫術，才剛觀您面色，覺得您可不像是單純的頭疼而已……」
王氏听了卻立刻坐直了身子，「哦？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我還有別的病癥不成？」
九娘子也不直接回答，反而問道，「婆母，您細想想，您是不是經常覺得頭暈目眩，四肢無力，胸口憋悶，有時還會喘不上來氣？」
王氏想了想，點頭道，「可不是！你這麼一問，我倒是想起來了，真的，你說的這些都對，我還真是常這般……可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九娘子又細細地看了看王氏的面色，又說道，「婆母，還請將您的手借茵娘瞧瞧。」
王氏連忙伸手遞給九娘子，九娘子接過王氏的手，煞有其事地仔細地看了王氏的手指，然後點頭，「如果茵娘看得不錯，婆母您這不是簡單的頭疼，您是不是還特別不能受氣？一生氣就更加難受，頭疼得更厲害？」
王氏雞啄米般地點頭，此刻已經完全忘了剛才要九娘子做什麼的，只是著急地問道，「怎麼？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到底哪兒不好？」
九娘子忍住笑，這個年紀的人了，又是富貴之家的主婦，必定個個都是養尊處優，一天下來手指頭都不帶動一下的，又吃的油膩豐盛，自然都有些常見的三高、心髒病什麼的，不過都是些現代社會常見的病，但是也肯定都不是特別嚴重，九娘子不過是故意嚇嚇她罷了。
「婆母，您這不單是頭疼的問題，不過，您也別擔心，不是什麼大毛病，只是不能只按額頭的，按了也不起什麼大作用，該疼的時候一樣疼，不會因為按了就好的。」九娘子先鋪墊一把的。
王氏點頭，「嗯，你說的對，那要按哪里？」
九娘子坐到王氏身邊，「婆母，得罪了，容茵娘給您先按按手。」
「手？按手能有用？」王氏驚訝地問道。
九娘子忍住笑，「嗯，您試試就知道了。」說罷，開始用右手拇指按起王氏左手的精靈穴上，稍稍用了七八分力，王氏就已經痛得立刻尖叫了起來，九娘子卻不肯松手，直到看見王氏的額頭上汗都冒出來了，才微微松手，王氏疼得臉色發白，「痛死了，這什麼地方？怎麼會這麼痛？」
九娘子說道，「婆母，您也听過的，通則不痛，痛則不通。這兒痛，就說明您啊，這兒都堵著呢。」然後又將手移到王氏的手肘的曲池穴，用力按了起來，王氏痛的差點沒跳起來，冷汗直冒，王氏用力想要將手抽回來，卻被九娘子緊緊地握住，怎麼也掙月兌不開來。
九娘子似笑非笑地看著王氏，「婆母，您可不能因噎廢食，疼您也得忍著，您讓我每日里給您按上兩個時辰，將這堵著的地方都按通了，您就不會疼了。」
王氏咬著牙問道，「那要按幾日？」
九娘子說道，「少則三五個月，多則一兩年吧。」
「什麼？要這麼久？」王氏已經是難以忍受了，最後直接用力將手從九娘子手里抽了回來，「太疼了，別按了。」
九娘子還要勸道，「婆母，您要想別再頭疼，可不能這麼中途就斷了，這樣反而對身子更不好，按一次就得按夠兩個時辰。」說罷，又要上前去抓王氏的手。
王氏哪里還忍得住，連忙將手往背後收，「無妨無妨，我頭不疼了，好了，真的好了。」說著連聲喚了平嬤嬤進來。
平嬤嬤听著聲從外間進來，給九娘子行過禮之後，王氏連忙說道，「嬤嬤，快扶我起來，這額帶也取下來，我頭不疼了。」
平嬤嬤並不知曉剛才發生的事，還有些詫異地看了看王氏，想要問又瞧見王氏的眼色，便忍住了上前給王氏解開了額帶，又扶了王氏坐起身來。
九娘子還追著問道，「平嬤嬤，您也幫著勸勸婆母，怎麼能因為一點疼痛就不顧自己個的身子了？茵娘還想著以後每日里都過來給婆母按上兩個時辰呢。」然後又對王氏說道，「婆母，您放心，茵娘給您按上一個月，您就會感覺到身子變好的。」
王氏還在自己揉著剛才被九娘子按過的地方，一邊嘟囔著，「你這是哪听來的法子，能管用嗎？我就算頭不疼了，這手也該被你按壞了。」
九娘子笑道，「我自小就喜歡看些醫書，這也是在書上看來的。」
平嬤嬤笑著說道，「二女乃女乃，您這個都是書上看來的，也沒試過吧，好不好用還不知道呢，還是先別拿夫人試手了，萬一有個好歹可怎麼辦？」
姜還是老的辣，平嬤嬤幾句話就說到了點子上，王氏也才想到這兒，連忙厲聲問道，「就是，茵娘，難不成你拿我當成試手的了？這把我的手按的，到現在還疼。」
九娘子也笑著說道，「要說試，茵娘倒還沒在誰身上試過，不過也不至于像嬤嬤說過的那樣，不過就是力道什麼的把握不準罷了。」
王氏瞪了九娘子一眼，「怪不得這麼疼，你是不是成心的？」
九娘子立刻作出委屈的樣子來，「婆母，茵娘這不是擔心您的身子嘛，剛才瞧您頭疼的那樣，茵娘真是著急呢，您怎麼這麼說茵娘呢……」說著說著哭腔就出來了。
王氏剛剛緩和幾分的神經又緊繃了起來，這次真的有些頭疼了，「哎呀，我也沒說你什麼，真是……好了好了，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回去吧。」
九娘子應了，等的就是這句話，向王氏告了辭，這才退了出去。
王氏看著九娘子退了出去，這才氣呼呼地問平嬤嬤道，「嬤嬤，你說，她是不是故意氣我的？」
平嬤嬤想了想說道，「奴婢瞧著二女乃女乃不像這麼大膽的人吧，才多大，十三歲而已，能有這麼深的心思？」
王氏嗤道，「就算她沒有這個心思，她那個瘸子相公還能沒有嗎？那孩子，多深的心思，到現在我還看不透他，也不敢看，真是，惡煞一般，怎麼就攤上這麼個繼子？」
平嬤嬤這話可不敢接，只好說道，「夫人，那怎麼辦，這二女乃女乃瞧著竟有些油鹽不進的樣子，咱們怎麼下手？」
王氏揉著自己剛才被按了，現在還隱隱作痛的虎口，「怎麼辦？我就不信，她也是鐵板一塊？還斗不過這十幾歲的小女孩，那我這幾十年也算白活了！」頓了頓，她才又問道，「明兒是不是她回門的日子？我以前瞧著甘太太好像也不怎麼待見她，甘太太要是有求于咱們，咱們倒是可以利用這一點，她一個小姑娘家家的，也還沒圓房，還不是隨我要怎麼拿捏都行，到時候，我給她塞上幾個貌美的丫頭，她還能怎麼著，哭都來不及呢。」
平嬤嬤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只怕世子那里就過不去……世子可不是個好的……」
王氏點頭，「一般的丫頭他自然是瞧不上眼，我也得好好尋模尋模這人了，寅黃那丫頭也起不來什麼大作用，頂多就是給茵娘添添堵罷了，要來就得來個狠的，最好給她留給庶長子什麼的，那才叫痛快呢……」王氏惡狠狠地說道。
第二日就是九娘子回門的日子，一大早的，九娘子就看著練嬤嬤帶著人將回門禮都備好了，回到里屋，姬澈已經在寅黃的服侍下洗漱好了，九娘子瞧見姬澈已經換上了自己給他做的那套石青色衣裳，外頭的那件鐵銹紅的披風就放在一邊，便好奇地問道，「世子，您今兒要外出嗎？」
姬澈橫了她一眼，「今天不是回門嗎？」
九娘子更訝異了，「世子您也去嗎？」
「我不去的話，那還叫回門嗎？」姬澈一副嫌她笨的表情，「我不去，你豈不是要被人笑話？」
九娘子反而無所謂，「其實也沒關系呢，反正我是沖喜來的，世子您病了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啊，誰也不會認真計較的。」
「我會計較的！」姬澈冷聲說道，「雖然是為了沖喜，那我也要讓世人都知道，你嫁過來就是喜，我的病被你沖走了！」
－－－－－－題外話－－－－－－
一米智齒又發炎了，疼痛難忍，就靠吃甲硝唑撐著了，這智齒智齒的，難道是因為年紀這麼大了，才開始有點智慧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