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領顯然應付不來九娘子,就在兩邊僵持的時候,一個聲音穿過來,「這是怎麼了?」
九娘子回頭去看,卻是焦衡騎馬過來了,見了九娘子,焦衡下馬來,對著九娘子說道,「喲,九妹,這是怎麼了?」
那頭領看見焦衡來,松了一口氣,忙見禮,「見過世子爺!」
焦衡擺擺手,那頭領退了下去,九娘子瞥了一眼焦衡,「三姐夫,怎麼,這是您交代的啊?把我們平國公府包圍了起來?怎麼,我們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嗎?」
焦衡笑道,「誤會誤會,九妹,你多想了,哪里是包圍,瞧瞧,話怎麼說得這麼難听?不是包圍,是保護,保護,你明白嗎?」焦衡雖然在笑,但那笑容卻讓九娘子感覺到說不出的詭異和陰沉。
「保護?」九娘子反問道,「保護什麼?是京城動蕩不安,不適宜居住了,還是有流民入城,燒殺搶奪了?不管是哪個,恐怕都是三姐夫您的不是吧?」九娘子故意將話往歧義里扯。
焦衡無奈地笑道,「九妹,你嘴皮子就是厲害,跟你說話真得當心點。好吧,這麼說吧,非常時期,多多小心總歸是沒錯的,你不要同他們計較,更不要同我計較,這些都是三皇子吩咐下來的,你若是要尋,就去尋他好了。」焦衡將事情都推到三皇子身上去了。
九娘子冷著說道,「既是如此,我想問問三姐夫,是不是從今兒起,我們都沒有自由出入的權力了?難道是把我們關起來了嗎?」
焦衡說道,「那倒也不是,只不過沒什麼事的話,九妹你還是莫要隨意走動的好,省得到時候若是遇上什麼事,我們可是鞭長莫及的……」焦衡的話听起來怎麼都有一種威脅的意思在里頭。
九娘子哂道,「能有什麼事,只要三姐夫不找我們麻煩的話,就什麼事都沒有了!」說罷,九娘子也懶怠同他多說,帶人往正門走去。
其他的兵士見焦衡沒攔,自然也都不敢攔,看著九娘子一行人入了府。
九娘子直接就到了松鶴院去見老祖宗去了,老祖宗神情嚴肅地坐在炕上,「外頭是做什麼呢?這麼吵鬧?」
九娘子上前行了禮,知道老祖宗也不是那種沒見過大世面的老人家,便說道,「是我三姐夫,說是奉了三皇子的命,帶了人將咱們府圍了起來,說是保護咱們呢!」
老祖宗點點頭,一雙不大的眼楮里,精光立閃,「這是他們準備要動手了?澈兒那……」
九娘子搖搖頭,「暫時還沒消息……」
老祖宗停了一會兒才說道,「沉住氣,莫要慌,該做什麼就還做什麼,別讓人小看了我們平國公府,還有,防著漣兒他們兩口子!」老祖宗不愧是經歷過大陣仗,見慣風雨的老人家了,一下子就看出了這里頭的厲害。
「澈兒不在府里,他又有三皇子做靠山,你要防著點,也要學會借力……」老祖宗含蓄地教導。
「借力?」九娘子一時沒太明白過來,老祖宗接著說道,「洵兒眼看也大了……澈兒不在,肯定有人要動心思的……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嗎?」老祖宗也不點破,似乎是想借這個來考驗九娘子。
老祖宗提到姬洵,九娘子立刻反應過來,「茵娘明白了,多謝老祖宗指點,要不然茵娘還在為這個苦惱呢。」
二人正說話呢,外頭子青就回道,「老祖宗,老爺和夫人來了。」
老祖宗和九娘子對視一眼,真是說什麼來什麼,說曹操曹操就到。老祖宗點頭,「叫他們進來吧。」
九娘子便起身,站在了老祖宗的下首,待幾人進來。
平國公垂頭喪氣地背著手走了進來,王氏緊跟在後頭,二人神情張惶,顯然也是知道了現在的情況。
二人進來給老祖宗行了禮,九娘子又向二人行了禮,這才都坐下來,平國公頹然地問道,「母親,這可如何是好?外邊都在傳,說……說澈兒是……是反賊呢……這可如何是好?」
老祖宗瞥了一眼平國公,「你也一把年紀了,怎麼遇上點事就這麼慌張起來,連茵娘一個孩子都不如!」
平國公被老祖宗訓得低了頭,王氏卻是有些不服氣了,「母親,您當著茵娘的面,也別這麼訓老爺啊,好歹也是一家之主……」
老祖宗冷冷地瞧了王氏一眼,平國公連忙回頭瞪了王氏道,「母親教導我呢,你別胡亂插嘴!」
王氏撇撇嘴,嘟囔了幾句閉了嘴,老祖宗才接著說道,「一家之主要有一家之主的氣勢,要有一家之主的力度,你瞧瞧你,府里被人圍了,你不知道去想辦法,去質問,反倒跑我這里來了,我怎麼把你當一家之主?」
平國公也不見惱,只是應道,「可不是,有母親在,我自然是只想著來問母親的,母親,您才是我們的一家之主呢!您說什麼,兒子就去做什麼。」
九娘子心里直搖頭,怪不得好好一個世家會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又或許是老祖宗將精力都放到了女兒身上,兩個女兒倒是個個優秀出眾,這個兒子明顯就要差得多了。
老祖宗也懶得生氣,只嘆氣道,「算了,也不用指望你了,正好,趁著你們都在,我就一起說了。這個庶務啊,我從陳氏手里收了回來了,她居心不正,且眼皮子又淺,成不了大事反而會帶壞家風。茵娘呢,年紀雖然小,但畢竟是名門閨秀,懂得又多,人也機靈,我打算把她帶在身邊一陣子,庶務就打算交給她去打理了,這個,你們沒意見吧?」老祖宗雖然這麼問,但那語氣里卻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平國公真的無所謂,連忙點頭,「同意同意。母親說怎麼樣就怎麼樣,茵娘的確不錯。」
王氏卻不干了,「母親,這我可就不能同意了。您要說陳氏不行,不還有我呢嘛,前陣子是我身子不好,這會兒正是要用人的時候,怎麼能讓茵娘去做呢?她才多大……」
「你倒是年紀夠大了,可就這麼著三不著兩的性子,還不如人家茵娘呢。再說了,別讓我說出更難听的話來。」老祖宗冷冷地說道。
王氏臉漲紅了,「老祖宗,您可不能這麼說話,我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夠好了,這麼多年,伺候老的,拉扯小的,這幫孩子,哪個沒精心養大了?」
老祖宗卻不給她留面子,「記住你的身份,一個繼室而已,茵娘是澈兒的媳婦,是名正言順的世子夫人,也是將來的宗婦,你能跟她比嘛?」
王氏還要理論,被平國公打斷,「好了,不許和母親這麼說話!你別說了,再說我可要生氣了!」
王氏紅著眼楮將話都憋了回去,老祖宗才說道,「我也年紀大了,沒這麼多精力,我就躲躲懶,讓茵娘去做,我指點著就是了。」
老祖宗又對九娘子說道,「你每日里來我這里,該做什麼就讓人去做什麼,你公公婆婆那里,要是有需要他們做的就直接去說,他們若是不听就來告訴我,我給你做主!」
九娘子點頭應了,王氏滿臉憤恨,眼珠子一轉,又對老祖宗說道,「老祖宗,澈兒不在府里,這是去了哪兒?什麼時候回來?咱們府里,老爺年紀大了,漣兒又是個庶出的,府里沒個當家拿主意的男子怎麼行?」王氏說的話直白且外露,就差沒說讓姬洵當世子了。
老祖宗橫了一眼王氏,「怎麼,你以為該怎麼辦呢?」
王氏瞅了瞅平國公,平國公低著頭不知道在神游什麼,王氏連忙用胳膊頂了頂他,平國公才回過神來,「什麼?」
王氏氣極,瞪了他好幾眼,「我跟你說過的,你都忘了?」
平國公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說道,「哦,是了,母親,我也想跟您說來著的,洵兒呢,眼看著也大了,澈兒像他這麼大的時候都能上戰場了。這些日子呢,他母親也把他拘得挺緊的,這孩子也上進不少,我……我們想著,是不是可以讓他也歷練歷練,怎麼著也比女子在外頭跑老跑去的好吧?」
老祖宗看了王氏一眼,「這也是你的意思吧?」
王氏點頭道,「老祖宗,我知道您瞧不上洵兒,可是洵兒好歹也是老爺的嫡子,怎麼說,將來澈兒……再有個什麼好歹的,這個家不還是得靠洵兒嗎?您也不能太偏心了!」
王氏張著平國公也站在自己這邊,便有些膽大起來,將平日里積攢的一些怨氣也都發了出來,卻不防老祖宗一下子將手邊的茶盞砸到了王氏腳前,將王氏嚇得跳了起來,那茶水也濺了王氏一裙擺,鞋上也都是。
九娘子在心里暗暗發笑,這老祖宗和姬澈,真不愧是祖孫倆,連生氣時的表現都一模一樣,那就是喜歡扔杯子,這個王氏也是,怎麼就這麼不長記性,被姬澈砸過的,這會兒又好了傷疤忘了痛了。
平國公看老祖宗生氣了,連忙先開口罵王氏道,「你這個無知的蠢婦!怎麼又惹母親生氣了,還不快給我先滾回去!」平國公背對著老祖宗,沖王氏使著眼色,讓王氏先離開。
王氏氣極,卻又不敢真的和老祖宗計較,只好狠狠地瞪了平國公幾眼,這才帶著滿肚子怨氣,敷衍潦草地行了禮,便帶著丫頭退了出去。
平國公這才安撫老祖宗,「母親,您別同她一般計較,她是個什麼人,您還不知道了?說話向來都是有口無心的……」
老祖宗瞪了他一眼,「有口無心?我看是成心要氣死我才是,也不照照鏡子,自己也配?洵兒那孩子,我雖然不親,但也看得出來,是個純良的孩子,你啊,也上點心,找個好師傅帶著,別讓她王氏給帶壞了才是。」
平國公諾諾地應道,「是,母親您說得極是,兒子也正在給他尋模著有學問人品又好的師傅呢……」
老祖宗擺擺手,「去吧,你們都去吧,讓我好生歇歇……」
平國公這才起身,行禮告辭,退了出去。九娘子送了平國公,回來給老祖宗按著太陽穴。
老祖宗閉了眼,「這府里,人心散得很,你應該也瞧出來了,澈兒以前是心灰,不願意管,也不想過問,如今,這個形勢,你若是也這樣,這個家就真的該散了……」
老祖宗似是疲累至極,話說出來也是疲軟的,帶著萬分無奈和惋惜,「只可惜,怪我啊,怪我沒養個好兒子,也沒養好女兒,沒教她們做個平凡女子……」
九娘子輕聲說道,「老祖宗,您放心,世子他不是不管的,他已經關照過我了,讓我好好伺候您,好好管好這個家,他會很快就回來的!」
老祖宗微微點頭,不一會兒,就在九娘子的按摩下,慢慢地睡著了。
九娘子從松鶴院回到自己院子時,已經是月上中天了,洗去一身疲憊,坐在窗前,九娘子感覺到了空前的寂寞和冷清,房間和以前一樣,只不過是少了個人罷了。
九娘子正傷懷呢,銀芽的聲音在外間響起,「女乃女乃,女乃女乃!」
九娘子皺眉,「怎麼了,這是,大半夜的?」
銀芽竟提著裙子小跑進來了,揚著手里的東西,「女乃女乃,女乃女乃,這是水生剛剛遞進來的,說是給您的!快,是爺的信。」
九娘子一听是姬澈寫的,激動地一下子站了起來,也忘了自己身前的茶了,將茶杯都帶翻了,水滴滴答答地滴在九娘子裙子上,九娘子也懶得理會,一把接過信來。
銀芽笑嘻嘻地看著九娘子,扶著九娘子坐下,「女乃女乃,您慢慢看。」然後矮子,替她收拾著水漬。
九娘子看著信封上那剛進有力的字跡,還有那封好的火漆,心里不知道是種什麼感覺,竟然會不知不覺地紅了眼圈,將信按在心口,調整好了呼吸,這才拆開來信看。
銀芽收拾好,也默默地退了出去。
姬澈的信其實很簡短,和他平常差不多,前面都是交代,交代一些要注意的事,交代了自己的行程,後邊卻寫了兩句與前邊不一樣的話,明顯字跡更加隨意了幾分,「日日在你身邊,未曾發覺,原來分離是這麼難過的一件事!試問,是否念我?像我念你一般?」
落款只一個「澈」字,九娘子看完還覺不夠,又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細細地咀嚼了他最後的兩句話,微微笑著,將信放在了一個匣子里。
想到遠隔百里之外的姬澈,也是和自己一樣思念著對方,也有和自己一樣的感覺,九娘子便更加睡不著了,披了件衣裳,自己動手磨了墨,打算回封信給姬澈。
與姬澈的簡言不同,九娘子洋洋灑灑,話嘮一般,巨細靡遺地將這兩天府里、府外的事都寫了一遍,還把老了祖宗的話也提及了,最後才是回復他的問題,思慮了好久,九娘子才認真回道,「日日思君不見君,君可思茵否?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又上心頭!願君安好,善自珍重!」
想寫的還有很多,但是九娘子也不願給姬澈帶去太多負擔,便停了筆,拿了姬澈以前專用的封泥封好了信封,叫了銀丹進來。
「把水生叫進來!」九娘子吩咐道。
銀丹笑著說道,「水生這家伙,還真猜對了!」
「什麼?」九娘子好奇地問道,「猜對什麼了?」
「他啊,剛才送完世子爺的信就不肯走了,說是女乃女乃定會還叫他的,這不,賴在廚房里,和刀婆子要東西吃呢!」銀丹笑著答道,然後出去叫水生去了。
九娘子也笑了,披好了衣裳,水生進來,行了禮,九娘子說道,「你這個機靈鬼,既然都猜對了,那你再說說,我叫你進來做什麼?」
水生嘻嘻笑道,「女乃女乃定是寫了回信,讓小的去給爺寄去。還有,女乃女乃定然也好奇小的是怎麼拿到爺的信的,肯定要問小的關于爺的事,什麼吃得好不好啊,睡得好不好啊什麼的。」
九娘子笑道,「你這個猴精,真是,都讓你猜著了!」
跟進來的銀丹也說道,「就數他聰明,怪不得爺將他留了下來呢。」
水生也不臉紅,接著說道,「那可不!小的以前可沒這麼聰明,這都是自打跟著女乃女乃了,嘿,您猜怎麼著,小的啊,就不知道怎麼一天比一天聰明了!您說說,是不是女乃女乃的聰明把小的給帶聰明了?」
水生一本正經的樣子,將九娘子逗得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銀丹也扶著桌子直哎喲,「你這個猴精,伶俐不死你!真會說恭維話!」
水生還要頂嘴,「怎麼是恭維話呢,小的可是一片真心,女乃女乃真是聰明呢,還不是一般聰明呢。」
九娘子拿帕子按了眼角,「好了,說正事吧,我問你,你怎麼拿到爺的家信的?」
水生也收了嬉皮笑臉的樣子,答道,「爺以前就養了專門的信鴿的,這是信鴿帶回來的。爺說了,您的回信也讓小的立馬讓信鴿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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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米今天去看病,希望一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