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華院雲裳的臥室里黑沉沉的,若不是還能听到細微的呼吸之聲,只怕外面的人都會以為屋里沒有人在,雲裳只覺得的腦子里電閃雷鳴沒有一刻安靜,原來如此,這就是自己百思不得解的真相,這就是廣寧郡王妃和梁瑞春那麼恨自己的緣故︰兄妹通奸?
有了天佑帝和染塵師太的先例在,這樣的傳聞想來大家都會輕易相信,雲裳呆呆的靠在雕花床柱上,原來如此,梁毅清現在恨死自己了吧?可他還是看不得自己就這麼淹死在他的眼前,最終還是讓小江子將自己救了起來,還有秦翰,自己真是小看了他,沒想到自己一計不成,反而被他反噬,毀了自己和清郎兩個人。
「你可听清楚我的話了?」養只貓貓狗狗還能養出親情呢,何差是自己從三歲就帶在身邊的孫女,可是一想到她背著自己做的事,胡氏就覺得將這個把自己的心血和臉面狠狠踐踏的孫女死不足惜,「你現在就求著廣寧郡王府那邊能就此罷手,還有秦世子大人大量能消了氣,不然的話,只怕連鄉下莊子也容不得你。」
其實胡氏和雲天和都很清楚,現在最聰明的作法就是讓這個女兒「病故」了,這樣才有可能消了廣寧郡王妃之氣,可是真要親手結束了自小養大的親骨肉,胡氏還真是下不了決心,心里還存了那些點僥幸,萬一能躲過去呢?
雲裳木然的轉過頭,她看不清炕上端坐的祖母是什麼樣的表情,可是心里卻很清楚,從父親過來給了她一耳光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不是他們自豪的嫡長女了,現在在他們眼里自己就是雲家的恥辱,若不是暴斃太過突兀會引人注目,自己是躲過不過一條白綾的命運的。
「孫女知道了,可是以秦翰睚眥必報的性子,會願意咱們擺出一副可憐的模樣麼?祖母小心做的太過了,被他揭出孫女兒的丑事來,」事已致此,雲裳也不再做什麼賢淑溫婉的模樣,索性將事情全部攤開了告訴胡氏。
「那你準備怎麼辦?」若事情真像雲裳所說,一切都是秦翰的施為,雲家哪里會能扛過王府和侯府的打擊?「你爹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裳兒,算祖母對不起你了,」這個孫女是留不得了。
「祖母,祖母听孫女兒說,」見胡氏要走,雲裳從床上撲下來一把拉了她的裙擺,若是現在讓胡氏走了,等著自己的只有一死了,「孫女自知犯了大錯,無顏再面對父母長輩,還請祖母同意女兒到無垢庵出家為尼,遠離紅塵以贖罪愆。」
「你要到無垢庵出家?」胡氏轉過身,看著地上黑乎乎的影子,自己這個孫女還真是個聰明人,都到這種地步了,還在尋找機會,「青燈古佛幾十年,這其中苦楚你能受得?」
「孫女在妙華寺時深得染塵師太的看重,她也說過想讓我時常過去陪她,想來有師太照拂,」雲裳如同一只哀犬俯在胡氏腳下,娓娓道,「孫女兒也知道祖母幾十年辛苦操勞一切都是為了雲家,」雲裳的聲音如泣如訴,「可是孫女也跟祖母是一樣的,從未有一刻忘記自己的是雲家人,孫女承認受了那梁毅清和梁瑞春的誘騙,才同意與梁毅清見面,可是祖母,孫女當時想的若是能嫁到郡王府邸,于父親于雲家都要比秦家更有助益啊!」
「唉,你還是太年輕了,事情哪有你想像的那麼簡單?既然你心意已定,祖母就如了你的願,待你身體好了,就到無垢庵去住些日子吧,至于出家,要看你的佛緣如何了,」听雲裳提起染塵師太,胡氏心里松動了許多,「那個染塵師太听說並不好相與,而且她與秦翰素來親厚…」
雲裳也是走投無路之下才給自己找的生機,她不這樣說,如何能保得性命?至于秦翰和染塵師太,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只要她活著,才能再有翻身的機會啊。
「雖然外面傳聞師太甚是看重秦世子,但畢竟男女有別,而且師太獨居無垢庵,山中女尼多出身貧寒,能與師太說上話想來有限,孫女若徐徐圖之,定能在她身邊佔一席之地,」說到這里雲裳已經淚失衣衫,「孫女犯下大錯,唯一希望的便是盡力做些事情,對得起祖母您這些年的教養。」
「你既已經想好了,那我也不再攔你,明日找個機會,我讓人送你過去,」胡氏一嘆,將家里最看重的女送入空門,對廣寧郡王府和隆平侯府也算是有個交代了,那些不知內情的人,還要贊一聲節烈呢。
「世子爺,侯爺讓您一回府就到韶純堂去,」秦翰才在侯府門前下馬,就有小廝跑了過來,「小的覷著侯爺今兒走的挺急。」
「父親幾時回的府?今兒有誰來過?」秦翰眉頭微蹙將馬鞭扔給長青,問道。
「今兒李夫人還有胡二夫人都來過,」那小廝湊近秦翰道,「後來咱們夫人就讓人去都督府請侯爺了。」
秦翰已經想到父親叫他是什麼事兒,揚唇一笑示意長青賞了那小廝一塊碎銀,自去自己的院子里換了衣裳,才施施然的向現任隆平侯夫人白氏所住的正院韶純院而去。
「見過父親,母親,不知父親叫兒子來有何吩咐?」秦翰沖坐在韶純堂正堂太師椅上的父親隆平侯秦簡庭一禮,含笑問道。
「怎麼?沒事就不能叫你過來?難道你不應該過來給你母親請安?」秦簡庭年不到四旬年紀,五短身材,人保養的極好,四方白面上蓄了精致的小胡髭,他顯然到韶純堂也並不久,連官袍都未換下,此刻看到長的高大健壯完全不像秦家人這種五短身材的兒子,氣已經消了幾分,但嘴上的責罵並沒有停下。
「都是自家人,應淳又忙的很,」白氏連忙接話,慈愛的看向秦翰,「午飯在東宮用的還是在翰林用的?一定沒有吃好,快來用些點心,一會兒陪你父親用飯。」
「嗯,我確實有些餓了,」秦翰也不理會父親的那色厲內荏的瞪視,徑自走到下首的高背椅前坐下,剛捏了塊芙蓉糕就听到白氏裝模作樣的在斥責自己的兒子秦磐沒有規矩,大哥來了也不見禮?
秦翰根本沒理會白氏的表演,只專心品味韶純堂里的點心,她既然喜歡表現,隨她顯個夠好了。
「行了,嗦什麼?老三回去讀書去,」秦簡庭不耐煩白氏沒事找事一點兒小事就嘮叨不休,又攆了一直賴在白氏這里不肯走的小兒子秦磐,才回歸主題,「老大我問你,我什麼時候同意你讓李夫人到雲家退親了?這麼大的事兒你不稟報父母一聲?」
「這門親事可是兒子听從父母之命應下的,」秦翰將手中的糕點扔到碟子里,懶懶道,「結果卻出了這樣的事,」他看白氏想要說話,又道,「我知道母親您喜歡雲家大姑娘,可雲家是什麼樣的人家這些年您還沒看清楚?若不是他們沒事愛往高門里湊,又怎麼會發生落水的事?」
「雲家姑娘不過是被廣寧郡王妃請過去的,」在秦翰意味不明的笑容中白氏的辯解有些無力,「其實落水原也算不得大事,咱們這麼貿然退了親事,叫雲家姑娘如何活啊,今天胡二夫人一來,我都沒臉見她了。」
「雲家大姑娘在廣寧郡王府落水與秦家有什麼關系?母親有什麼沒臉的?做錯事的又不是秦家?難道您願意看著兒子以後被人嘲笑?」秦翰有些不耐煩,抬眸道,「難道胡二夫人一說情,母親就要同意?兒子的臉面在您眼里抵不上胡二夫人幾句話?另外,兒子實在不明白,那個雲家大姑娘,出身有限,相貌一般,性情麼?就看她能好端端的在別人府上落水也不會是個安靜的,母親到底看上了她哪一點執意要幫兒子求娶?」
「咳,不要這麼跟你母親說話,她也是為你好,你這麼一退親,人家該覺得咱們秦家太過挑剔,以後你的親事就難說了,」秦簡庭歷來耳根就軟,剛才听了白氏的委屈哭訴,覺得兒子太過魯莽,現在又被秦翰的一番話打動了,「其實吧,我當初也覺得雲家的門楣低了些,于應淳的前程沒有什麼幫助,反而還要咱們應淳提攜。」
「侯爺是在怪妾身沒有盡心給應淳挑媳婦?當初這門親事妾身可是跟您和應淳都商量過的?」一听丈夫沒有跟自己站在同一條戰線,白氏的聲音立馬提高了,「不就是落個水麼?姑娘能撿回一條命已經很值得慶幸了,何必去追究那些細枝末節?」她尋個雲裳這樣的姑娘給秦翰容易麼?
「是啊,雲大姑娘能撿回條命已經是僥天之幸了,想來也不會因為這點兒事想不開,畢竟跟性命相比,其他都不足為道,」秦翰懶得跟這位繼母磨嘴皮子,她那點兒小心思完全不夠看,「左右兒子已經請李夫人去說過了,現在又說不退了,外人怎麼看我們隆平侯府?父親您說呢?」
「是啊,就按應淳說的辦吧,這說出去的話怎麼能收回呢?不然以後應淳如何在朝堂上行走?」在嫡長子和繼室之間,大事兒秦簡庭還是知道該站在哪邊的,何況雲家的門第他當初也不是很滿意,之所以答應下來是因為妻子堅持而兒子也沒有強烈反對的緣故。
「你也別氣了,應淳沒提前跟你說是他的不對,你也知道這孩子從小性子就急,好了,你將庚貼找出來給胡二夫人送過去,以前下的小定,咱們也不要了,你好好跟二夫人說一說,你們也是多年的姐妹了,這點兒事她還能不擔待?」秦簡庭覺得今天的事解決起來挺容易,想不通白氏為什麼一副出了大事的樣子,遣人將自己從衙門里請回來。
「你,」白氏已經被秦簡庭這種和稀泥拉偏架的態度氣個倒仰,「雲家姑娘當初你也夸過好的,應淳也是點頭的,現在這麼點事,就退親,你們就不怕人家議論咱們秦家太過無情?以後誰還敢再跟咱家議親?」
「這?」說的也是,秦簡庭無奈的看著比自己高了近一頭的兒子,「應淳,你怎麼說?你可要十八了,婚事也不能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