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快起躺下吧,其實今天的事您根本不必往心里去,」一回到禪房霜印便指使隻兒去再去找昨天來照看她們的靈珊師太,說雲裳病重,請她們再派大夫過來瞧瞧,自己則坐在雲裳身邊小聲寬慰她。
「二姑娘的前程已經定了,永壽大長公主將她接過去為的是什麼大家心知肚明,老太太不會讓她在無垢庵住久的,」霜印小心的幫雲裳揉搓著冰冷的手掌,「這地方太過清苦,依二姑娘的性子只怕也不願意長住,您只管放心將身子養好了,咱們守著無垢庵呢,染塵師太早晚能見不是?」
「是啊,她呆不了幾天的,」一行清淚從雲裳頰上緩緩滑落,老天沒有站在她這邊又如何?難道就要她束手待斃不成?
陪染塵師太用過素齋雲濃便識趣的告退,甫一出門便看到紅泥跟隻兒在大門處小聲說話。
「奴婢見過二姑娘,二姑娘身子好了,奴婢也就放心了,」隻兒一見雲濃走過來,急忙丟開紅泥迎了過來,「奴婢有事回二姑娘知道。」
「你進來吧,」雲濃抬頭看了一眼站在廊下的靈珀,見她沖自己點頭,便領了隻兒回自己住的廂房。
「怎麼了?是不是姐姐出了什麼事?」雲濃看著目光呆滯的隻兒不悅的問道,這丫頭在家里看著還好,到了這里怎麼看著傻不愣登的?
隻兒則是被雲濃屋里的擺設給驚呆了,這兩位姑娘住的地方真是天差地別啊,她的態度就更恭敬了,彎腰小聲將早晨的事一一給雲濃講了,「這不是霜印姐姐又派了奴婢過來,說是想再給大姑娘請個大夫瞧瞧?」
雲濃抿了一口茶碗中的綠花,抬眸道,「是霜印叫你來找我的?」
「不是,是奴婢想著,這事兒不還得跟二姑娘說一聲?再說了,大姑娘病著,您是妹妹,怎麼也要過去看看,便先來跟姑娘說一聲,要是您親自去求了師太再請個御醫過來,大姑娘也不得念您的人情?」隻兒偷眼看了看含笑不語的雲濃,又諫言道,「而且您為大姑娘的病勢奔波,這滿庵的人都看著呢-」
「你是王媽媽的孫女兒吧?我記得是祖母將你指到瑤華院跟了大姐的?」雲濃似乎听進去了,歪著頭打量隻兒,「確實是個聰明伶俐的,以後姐姐身邊的事兒,還勞隻兒姐姐多操心了。」
「姑娘真是折了奴婢的壽數,」被雲濃這麼夸贊,隻兒激動的滿臉通紅,要知道歸田居可是還少了一個大丫鬟的缺兒,「奴婢一定听二姑娘的吩咐,好好照顧大姑娘。」
「好啦,你去吧,只是霜印已經叫你去稟明靈珊師太了,我這邊猛得跑了過去,不等于是把你賣了?這樣吧,你趕快去跟靈珊師太說,我隨後就到,」雲濃笑微微的從紅泥手中接過一小錠銀子,「這些給你買脂粉吧,無垢庵太過清苦,讓你們也跟著受累了。」
這塊銀子足有二兩,隻兒小心的將它攥在手里,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綠蟻最看不起背主的,待隻兒一出門立刻開罵,「那種人您何必理她?直接打出去,不行,咱們回去就跟老太太說,這樣的人攆出去才是。」
「咱們綠蟻真是是非分明,」雲濃才不擔心雲裳的身體,又不是得了絕癥,故意餓了些天將自己弄的格外憔悴罷了,一時半會兒要不了命的,倒不如趁這功夫教教自己的丫鬟,「我若像你說的直接將人趕出去?無垢庵里的人會怎麼想?」
「哦,那就是家丑外揚了,」綠蟻點點頭,「那奴婢讓人往府里送個信兒?」
「你剛才能忍住等她走了才開腔已經比以前聰明多了,只是她是祖母指給大姐的,她這麼做,你怎麼知道不是祖母吩咐的?」雲濃看著一臉懵懂的綠蟻,繼續道。
「我若是直接告訴祖母,祖母會不會覺得我不懂事?而且,隻兒是王媽媽的孫女兒,咱們為什麼要得罪王媽媽呢?」
紅泥已經听不下去了,這麼簡單的事兒還要跟綠蟻掰扯這麼多,自家姑娘真是太好性子了,「你啊,她過來給咱們送消息,對咱們有什麼壞處?你把她攆走了,再來個像霜印那樣的你就高興了?再說了,姑娘是咱們的主子,主子的話只管照做就是,哪有像你這樣問東問西的?我看啊,要攆頭一個攆的就是你!」
綠蟻被紅泥一通罵不由訕然,小聲的嘟噥道,「你急什麼?姑娘還沒急呢,不明白我的意思還敢來教訓我,我是想提醒姑娘,這種人靠不住,咱們也要離得遠些,她能背主一回,就能背兩回,這樣的人咱們不稀罕!」
「你們說的都對,沒想到綠蟻姑娘還知道提醒變著法兒提醒我了,你說的我還真是得小心著些,你們兩個以後她說什麼你們只管來回我,咱們歸田居的事一句也莫要漏出去就是,」雲濃對綠蟻連聲肯定。
綠蟻是對自己最忠心的丫鬟,粗線條,心思單純,跟白荻和紅泥的智商情商都不在一條線上,但她最讓雲濃滿意的就是心寬不計較,從來沒想過跟白荻和紅泥攀比什麼,每每被她們教訓了也不會覺得落面子或者自己這個主子偏心,而且有了她在這麼個大度能容的在,白荻和紅泥也十分的融洽,從不在口舌上爭是非。
「好啦,咱們去看看大姑娘吧,」跟兩個丫鬟聊完,雲濃慢悠悠的起身,起碼目前在染塵師太這里,她是最不需要偽裝的,而她跟雲裳的關系,想來染塵師太也看得一清二楚了。
「您要去跟染塵師太說麼?」紅泥利索的將暗銀色繡遍地蘇秀茉莉披風給雲濃系上,「咱們也是客人-」
雲濃捋了捋腰間的絲絛,「咱們也是客人,無垢庵又是頭一次來,去看大姐自然要跟靈珀師太說一聲了。」雲裳又病了的消息,估計靈珀那里已經得了消息了。
靈珀師太听說雲濃要過去看雲裳,也沒有阻攔,叫過一個小尼姑頭前領路,由她們自去。
「你來了,我早上去看你,結果沒有見到,」雲裳看著氣色紅潤的雲濃心里一陣焦躁,忍不住將頭轉到一邊不再看她。
「我已經听說了,只是咱們都得照無垢庵的規矩來不是?」雲濃閑閑的找了個竹凳坐下來,隨手接過小尼姑奉上的清茶,轉頭看向霜印,「姐姐現在怎麼樣了?大夫怎麼說?」
想起大夫的話,霜印尷尬的一笑,「大夫說大姑娘身子太虛,平時要多進補,郁結于心,多出去走動走動跟人說說話,疏散疏散就好了,」說到這兒霜印擦了下眼角的淚水,「二姑娘有空就多來陪姑娘說說話吧,大姑娘這陣子苦啊-」
又在做給旁人看呢,雲濃唇角噙了一抹冷笑,「若論起親密來,只怕我跟三妹加一塊兒,也比不了霜印姑娘,」說著她站起身,「既然姐姐這病只需進補跟散步就能好,那我也不必擔心了,我腰上也有傷,實在不耐久坐,姐姐你安心養著吧,至于落發的事,你既然心意已決,想來主持師太也能體會到你的決心,會有安排的,到時候妹妹一定過來觀禮。」
雲裳怔怔看著雲濃姍姍而去的背影,只覺一口熱血堵在喉間,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只噎得她面色青白眼中含淚,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姑娘,姑娘,」霜印被雲裳的樣子嚇的慌了神兒,急忙扶了雲裳的身子幫她順氣,「您這是何苦呢?你只管養好身子,一切有奴婢呢-」
「霜印,我沒事兒,」一串淚水從雲裳的眼眶中滑下,「我只是不知道我們姐妹怎麼會變成這種樣子,她竟然連一點姐妹之情都不念,她怎麼變成了這幅樣子?」
不論她變成什麼樣子,自己都不會讓她成為姑娘的攔路石,霜印在袖底攥緊拳頭,將雲裳攬在懷里,現在姑娘身邊只有自己一個了,但只要有她在,就不許任何人踩在自家姑娘頭上。
「雲二姑娘,我家師太請您過去,」中午在自己房里用過素齋,雲濃歪在榻上看綠蟻打絡子,這丫頭在串珠子打絡子方面還是很有天賦的,配出來的顏色總比旁人別致一些。
「小師姐可知道師太有什麼吩咐?」紅泥抓了把果子塞到那看上去只有十一二歲的小尼姑手里,「小師姐坐下來暖和會兒。」
那小尼姑也不跟紅泥客氣,接過果子道,「是慧安長公主過來了,靈珀姑姑說師太請二姑娘過去見見呢。」
慧安長公主來了?雲濃狐疑的看著紅泥,她就住在坐忘齋里,竟然不知道庵里來了位長公主?「既然師太見召,我馬上過去,紅泥過來幫我換衣裳。」
永安最瀟灑的駙馬爺彭樂達有自己的侯府和滿府的紅粉知己要應酬,平日到慧安長公主府的時候並不多,而內向不好交際的慧安長公主來的最多的就是姐姐的無垢庵了,她昨天一听說雲裳要在無垢庵出家的消息,今天就輕車簡從的趕了過來,在慧安長公主的認知里,秦翰終究是有負于雲裳的。而她過來,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幫幫雲裳,結果卻從染塵師太這里听到了雲裳執意出家的消息。
「唉,我還想著,在宗親里幫她尋上一門親事,」慧安長公主嘆了口氣,她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有女子像她一樣要守著冷寂的空房等待黎明。」旁人的事你顧得過來麼?我這無垢庵有什麼不好?她在我這兒出家哪里委屈了她?」染塵師太最看不慣慧安長公主成天悲天憫人的模樣,她可是看著這個妹妹長大的,深宮里能養成這麼純善的人而且還是自己親眼看著的,這是最讓她匪夷所思的。作者有話要說︰弄了好久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