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璃邊界。
殘陽如血,黃土彌漫。
「撲。」利刀入肉,伴隨著一聲絕望的低吼,「主子。」
咕嚕嚕。人頭滾落。
「咚」的一聲,尸身雙膝著地。跪姿顯示著死者最後的忠誠。
一旁的黑衣人獰笑著逼向兩個小小身影,鮮血順著刀鋒流下,一滴滴沒入黃土。
一個少女緊緊環著一個孩子,慢慢後退,「求求你,不要殺我們。」
「遲了,下去求閻王吧。」黑衣人提刀步步緊逼。
下一刻,少女和小孩的身影接連倒了下去。人雖死,兩人求生的執念,冤死的怨念卻在空中徘徊。
「這次的買家出手大方呢。男娃三百兩,女娃一百兩。是黃金哦。小子們,發大財了。」黑衣人看著尸體堆中兩張年輕的臉龐,笑得貪婪。得意之余,馬尾一甩,一群強盜策馬而去。
片刻過後,另外一個少女和小孩的身子劈空而來,落在空地。同時,先前少女和孩子的尸體仿佛得到了救贖,漸漸消散。
透不過氣來,頭好暈,身子好冷。
要窒息了。不,她不能死!
千鈞一發之際,孟詩詩突然吸到了一口新鮮空氣。
她拼命呼吸著,心中只有一個頑強的意念,她要活下去,要守住弟弟。
小駿在哪?弟弟?
孟詩詩的手在地上不停地模索,手心里突然詭異的一片濡濕黏滑,腥味更重更濃了。
一個激靈,她忽然一下子睜開了眼楮。
「小駿,小駿。」孟詩詩焦急地呼喊。她想要站起來,卻覺得腿上很沉,半點也移動不了。
她只能撐起身體,費力地坐起來。低下頭,才發現弟弟小駿嘟著紅紅的小嘴,頭枕在她的腿上,小小的胸膛一起一伏,正睡得香甜。
孟詩詩如釋重負,緊繃著的身子一下子松懈下來。弟弟還在,一切就安好。
手里黏黏的,攤開。濃烈而又粘稠的血,觸目驚心的暗紅。
啊。
曠野中只有她恐懼的喊聲,卻無人來救。
過了許久,孟詩詩定了定神,仔細瞧了瞧自己和弟弟身上。除了和人渣們糾纏時的擦出的小傷口,看著血紅嚇人,卻並不深,她和弟弟都沒有大礙。
那麼,那麼血是誰的?會不會是那些人渣的?
孟詩詩記得,家里來了逼債的人。逼著他們搬出去。
父母雙雙出了意外,丟下他們姐弟走了。如今父母尸骨未寒,她怎麼可以任人踐踏溫馨的家?
可那些人就是不听她和弟弟的苦苦哀求,還把他們反鎖在屋內,打開煤氣,並且把窗子都從外面釘死了。
等等,煤氣?
孟詩詩記得她和弟弟拼命呼叫,絕望地抱在一起,互相取暖。透過玻璃窗,她看見逼債人猙獰的臉漸漸模糊,漸漸消失。
然後呢?
她的頭忽然劇烈地疼了起來。後來發生了什麼,她竟然想不起來了。
孟詩詩驚疑地看向四周,心髒停滯了一拍。
一地死尸,七倒八歪。
左邊,兩具女尸背倚著背,皆是無頭。右邊,一個人頭,怒目圓睜,滾落在他們身邊,尸身跪在半米開外。
他是被人一下子削掉腦袋,瞬間屈膝,卻又頑強地保持著詭異的姿態,沒有徹底倒下去。手里的劍,是唯一的支點,撐著缺失的身體。
她剛才模到的血正是那人脖子里噴射出來的。
啊。孟詩詩再度叫了出來。
胃里忍不住一陣翻滾,幾乎要吐了。
她好不容易按下吐意,無意間一扯,是一塊破爛的布。她全身哆嗦著將手上的血抹了抹,依稀看到那殘縷上面似乎是個孟字。
遠處轟鳴,如雷聲陣陣。有人來了。
四蹄翻滾,邊風激塵土,馬嘶落日,長鬃勁翻動。
領頭的一人一馬,一銀一紅,旋風般出現在她的面前。
「你是何人?」高大的身軀仿佛遮蔽了落日。他將火紅的駿馬牽住,俯身質問。
來人渾身沐浴著金色的陽光,因為這個動作,銀色鎧甲在晚霞的余暉下閃著炫目的光芒。
此刻他像一尊萬人敬仰的天神,而相比之下,坐在地上的孟詩詩就是伏于塵土的渺小生物。
鎧甲,駿馬,人頭,死尸。
還有,死尸上的衣物並不是現代服裝。她在哪里?這里不是她和弟弟苦苦堅守的家。這是哪里?
難聞的煤氣味,劇烈的頭疼,血腥的世界。
難道她和弟弟,穿越了?
孟詩詩被自己的這個大膽的猜想嚇了一跳,她抬起頭,吃驚地看著面前的古代男子,雙臂下意識地護住弟弟幼小的身體,好像這樣就能獲得些許的力量。
男子容貌俊美,眉若涂漆,嘴似含笑。眼波流轉間,卻有寒星一閃而過。
他身後的馬隊,在漫天的塵土里趕了上來。馬群中有人開口,「殿下,小心奸細。」
男子眼中的寒星瞬間結成了冰凌。眸里是明顯的殺意。
了解了他的意圖之後,孟詩詩將頭昂得更高,迎著他的眼光,倔強地梗著脖子。已經是死過一次的自己了,死也要死得有尊嚴。
只是弟弟,她的雙手箍得更緊了些。她心里真的不甘心,老天爺,你也太狠了,讓我孟詩詩和弟弟一天之中死兩次。
面前的女子,縴細瘦弱,雖然坐在血泊死尸之中,卻無礙于她的驚人風姿。此時的她穿著一身收腰雪紡黃色連衣裙。看在那男子眼里,奇特卻又飄逸的布料,被裁成了一道誘人的弧線。弧線稍低于她白皙的脖子,正好劃出漂亮的鎖骨。
她抬起的頭和揚起的臉勾成了完美的角度,如水中驕傲的天鵝般,絕然傲世。眼神中雖然噴著火,卻無特別的懼怕之色。只是她緊緊抱著孩子微微顫抖的身體,出賣了真實心情。
哦,原來她還是怕死的,特別是怕那個孩子死了。
男子的眼楮,微眯了一下。臨璃邊界的風沙似乎太大了一點吧。只是這個女子的眼神,他為何好像在哪里見過?那種護犢般的神情,為什麼他會見過?
男子胸中莫名一動,似乎被什麼擊中般,有一種難以言表的感覺,在他胸中排山倒海。
再出聲,他也沒發覺語中的溫柔,「你還好嗎?」
孟詩詩垂下眼簾,沒有答話。
她後悔了,她怕死,怕得要命。干嗎要和面前的煞神眼光對峙?
她睫毛很長,撲閃撲閃的,莫名掃得他心頭微震。
男子回神,大手一揮,「帶走。」方才展現的一絲溫情早已不在。他的神色恢復了常態。眼底深如寒潭,失卻了溫度。
很快有人上前,粗暴地搶走了小駿,將孟詩詩從地上拉起。她猛烈地掙扎。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他們傷害小駿,她要保護弟弟。他那麼弱,那麼小,經歷了前塵往事,她再也不允許別人傷害他。
那個男人喜怒無常,方才那些人叫他什麼?殿下。他一個命令就可以要了他們姐弟倆的命。前世的無助,孤獨,怨恨一起涌上心頭。
好不容易擺月兌了前世那些人渣的糾纏,命運給了她重新來過的機會,她怎麼會輕易放棄,怎麼能輕易放棄?
「慢著。」孟詩詩奮力推開幾個大漢的手,從那些人中奪過弟弟,一手摟著,一手輕拍著孩子,似乎怕驚擾了他的甜夢。
「走開。我有腿。」孟詩詩沉聲。
那些彪形大漢都是從沙場血雨中走來,一戰成名萬骨枯。他們每個人不知殺了多少人。可是這個奇特女子輕吐的幾個字,卻好像有魔力一般,硬是讓他們全體楞住。
她抱著孩子,站在夕陽里。渾身上下充滿了母性的光輝,余暉環著她和孩子,柔和而溫情,像一幅美侖美奐的如玉雕像,無人忍心打破。
孟詩詩擔憂地看著弟弟熟睡的臉,心里掛著大大的問號。那麼大的動靜,弟弟小駿為什麼還在睡覺?
那人只是凝神望來,什麼都沒說,眼中卻精眸一動。
一個人是不能將弱點暴露人前的。
那人從馬上翻下,錦白長袍裹身,廣袖系帶飄飄。孤傲的嘴角微翹,看看小駿的神色,指指他說,「他中毒了,我能解。」
中毒?!
不是煤氣中毒吧?
慢著,這人說他能解。
孟詩詩猶豫片刻,心一橫,「好,我跟你走。」
前面是不願被抓走,現在是自動跟隨。
男子再次眯了眯桃花眼,很好的開端。
「殿下,這姑娘來歷不明,定是奸細。」他身後有人勸阻。
要說她是奸細,絕不可能。你見過帶著小孩的奸細嗎?見過還沒問話,就暴露自己弱點的奸細嗎?再說,他沒有告訴她,其實她也中毒了。
「無妨。」男子雲淡風輕地笑。
「殿下。」勸他的人心不死。
一陣沉默。
片刻之後,男子笑眯眯地向著身後說,「大遠,別勸了。再勸就砍腦袋了哦。」
一片噤聲。所有人都知道他沒開玩笑。
「多久?」縴細的女聲提醒著孟詩詩的存在。她是問他解毒要多久。
「看你本事羅。」曖昧不清的笑容,寒星立刻變成媚眼如絲。
孟詩詩暗罵,這人翻臉比翻書還快。前面還說要砍人腦袋,現在竟在對她亂放電。
男子緩步走近,貼著她耳朵,「你能暖多久的床,我就解這孩子多深的毒。」
「什麼?暖床?」孟詩詩驚愕。
「忘了說。恩,床很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