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這麼大的事,我只能在醫院躲著。我已經沒有臉去見所有的親人。
相比這一年多我受的苦難,這一次我真地徹底走到崩潰的邊緣。老天哪,你對我再狠一點吧,讓我去護送老媽一程,她一個人走了,很孤單很委屈很痛苦,求求你吧,我是誠心不想活了。
原本以為憑自己這種玩物喪志的心態,人生如果沒有太大的作為,那就期盼著自己也能活個長命百年,過得快樂逍遙吧。可如今我成了一個殘疾人,我的養母剛剛去世,而她的去世卻是受了我的牽連。
我知道我不孝,沒有做到一個孩子應盡的責任,可我已經盡力不去給她帶來麻煩了,就像老爸之前所說的,這三四年我已經基本上不在他們身邊,我總是盡力遠遠地躲著他們,哎——,現實你大爺的蛋,你為什麼要對我如此不公?
——看來老天對我一定是另有安排的。
我一個人獨佔一間病房,醒來的這一個多小時,房間里靜悄悄的,任何聲響都沒有,就連躲在床上的我,也快成了一塊石頭。
躺久了,想側個身,卻發現手臂痛得厲害,扭頭一看,我左邊手臂上包裹著厚厚的紗帶。
哦,天哪,天哪,天哪,我這是怎麼了?我的手臂怎麼會成這樣,我揭開被一看,我的左手前臂竟然不見了,白白的床單留著一灘的血!
啊——!
我哭了,眼淚往肚子里流。我的手……我的手……誰他*媽的乘我睡覺的時候,把我的手臂偷偷割走了。
現在的我一刻也不能冷靜下來,這一定是是陳建康干的,他昨天(現在到底是什麼時候啊)說要報復我,後來老媽就斷氣了,永遠地離開了我們,從此陰陽兩隔。現在我的手臂不見了,肯定是陳建康這個狗娘養的干的。
陳建康,你這個喪盡天良的畜生,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听到我的哭聲,護士推門進來,我拿枕頭扔她,逼她離開!她閃了一下,枕頭掉地上,沒扔著。沒扔著,心里的烈火開始噴井了。我接著拿桌上的玻璃杯扔她,她拉住扶手把房門緊緊地拉上,玻璃杯嘩啦一聲,碎片四處飛落,我的心也全碎了。
我瘋狂地把床邊的所有東西都摔得粉碎,摔到最後無物可摔了,我才狠狠地錘著自己的胸口,直到嘴里涌出一灘血,濺在白花花的被子上。我的心才舒暢了一些。
造完孽的我,全身無力的歪躺在床邊,等待著死神對的召喚……。
問世間生為何物,兩只手臂兩條腿嗎?還是原本……誰能告訴我。我為什麼還活著,為什麼陳建康奪走了我半條手臂,還要讓我活在這個世界上?為什麼他傷害了我,還在去傷害無辜的老媽呢?她跟他又沒有仇恨。曾經他們還是鄰居,他跟老爸還是同宗的,世界上怎麼什麼這麼狠毒的人?!!!
下午四點(我看到牆上的鐘)。我醒來了。病房里仍只有我一個人,本來一片狼藉的地面已經被打掃過了,看來剛才有人進來過,再看我身上蓋得被子,血漬已經全無,看來是真的有人來過。
但我不相信,我拉了急救鈴,過了約一分鐘,還是那個護士,她將門開著一半,把頭伸進來。
「陳先生,您怎麼了?」
「誰叫你把被子換了?」
「這是李院長特地交待的,他說一定要確保您房間的干淨衛生,所以我們……。」
「你有病吧?我又沒叫你換,你干嘛把我的被子換掉,我就喜歡髒行不行?」
「這是李院長交待的,你要是不願意我現在就幫你拿回來,這樣可以了吧?」
門砰地一聲關上,她顯然被我的無理取鬧給激怒了。過了一會,她拿著塑料框,頂開門,框里放著我之前用過的沾著血漬的被子。
「給!」
她將框子扔到我床邊的地上,轉身就走了。她出門時正好撞上了開門進來的二姨,兩個人在門外聊了幾句,後來二姨輕輕開著門走進來。她手里提著一個飯盒。
「小雨,好點了嗎?」
我沒理她,我現在誰都不想理會,只是我不能叫她滾。我這個可憐的人,已經死了一個媽,現在不能再讓另一個「媽」受傷害了,可我又怎麼知道我沒有傷害到她呢?這些人,上輩子跟我到底有多大的仇啊,這輩子你們要對我這麼好!
她打開了盒飯,從里面端出了一碗稀飯,舀一勺遞到我嘴邊,我用右手無禮地把稀飯甩開,稀飯全部都濺到了二姨臉上,二姨沒有發怒,她拿了一張紙將臉上的飯擦掉,繼續舀了一口稀飯遞到嘴邊,我仍然沒放過這次發泄的機會。
二姨再次擦完了臉,這回她變聰明了,沒有再喂我,而是拿著椅子坐在我面前跟我說話,我靠在床上,關閉大腦,等待死神的召喚。她說了一陣,我一句話沒听到,到了後來,她抹著眼淚從椅子站起來,向門口走去。
她打開了房間的門,站在門口又說︰「稀飯放在桌上,你要是餓了就吃點,我累了,先回去。等下梅梅和芳芳會來陪你。」
她走後,我大哭了一場。我的世界現在哪里都是雨,而且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那雨下得我肝腸寸斷,讓人再無往生的念頭啊,老天啊,你怎麼不會讓它下得再大一點,干脆把我淹死得了。
五點鐘,殘陽的余暉射進窗子里,我頭暈眼眩的,仿佛兩顆太陽炙烤著我大腦,我癱軟在床上,正等待著死神的召喚,相信這一次死神會願意收了我吧!
求求你了吧,死神,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行嗎?只要你收了我,我什麼都願意給你,包括我的生命!
也許是我太累了,我總無意識地把自己折騰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楊芳和李心梅來看我,我都沒發覺。後來因為楊芳靠得太近,她鼻孔里的氣體把我噴醒了。
「走開走開,你想干什麼?」
「別緊張,別緊張!」
楊芳退後兩步,她被我的大吼大叫嚇了一跳,退到李心梅身邊。李心梅一直站在牆邊,她面無表情的,見我在看她,她把頭扭到窗戶那邊,窗外已經是漆黑一片了。
我說︰「你們走。我不需要人陪。」
楊芳又重新走過來。她說︰「小雨……」
「滾開啊!」
楊芳站著不動,李心梅這時過來拉住她,她傲氣地說︰「別給臉不要臉,要不是七姨火化了,老娘才沒空來看你。你有什麼了不起的,一個破富二代。不就失去了半條手臂?七姨整條命都為你葬送了,你現在還在這里裝可憐,滾回你的新*加*坡做你的洋鬼子去吧!你這個害人精,自從你出現。七姨這些年沒過一天好日子,現在她走了,你滿意了吧?趕緊收拾收拾滾回你的新*加*坡,我們再也不想再看到你!」
李心梅說完扔給我了一個老舊的mp4。拉著楊芳走出了房間,楊芳不舍得走,她強拉一把,楊芳最終還是隨她而去了。
我木訥在那里。看著那個mp4,不敢拿手去踫它,以剛才李心梅的口氣。她給我扔個定時炸彈也是有可能的。我看了它好一陣子,它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
突然之間我也害怕死亡,生怕模了它,接下來又是一場災難,……可我太想知道它里面裝得是什麼,于是我看了門外幾眼,見沒有人偷窺後,才輕輕地將它拿到胸前,扯下卷在上面的耳機,塞進耳朵里,打開mp4,听到一段尋音︰
秀月啊秀月,十九年沒見了,你居然沒想到我還活著吧!虧我們曾經還是好姐妹。我早知道你已不在乎我存亡,雖然你那天去我的墳頭看過我,還帶著那個孽種,但你別想我就感激你的所作所為。我恨你!這些年我每天都在恨你,每天我心里都會詛咒你一千遍一萬遍,你這個虛情假意的大騙子!你給我的傷害遠遠超過張蓮生當年對我無情的拋棄。
或許你已經忘記了你傷害過我的事情了吧,沒關系我今天再提醒你一次。當年我跳河前,你死命地護著那個孽種,當時你是怎麼答應我的,你說過有生之年絕不讓張蓮生見到那個孽種的,為什麼你要食言?
此生我與張蓮生不共戴天,你為什麼還要幫他,他已經沒有了生育能力,你為什麼不能讓他斷子絕孫,讓他含恨而終?你這個可惡的女人,你活著到底有什麼野心。是不是你的同情心又死灰復燃了?是不是因為他跟你一樣沒有生育能力你才同情他,還是因為你原本就是在欺騙了我,難道你也愛了這個薄情寡義,罪惡滔天的畜生?
你告訴我,你曾經答應我,說留著那個孽種是為了對我留個念想,可整整十九年過去了,即使你不知道我還活著,過去的十八年你也從沒去拜祭過我,為什麼那個畜生讓你去,你就非要去,這麼多年了,你難道忘記了他當初是怎樣傷害你的嗎?你這個惡心的女人,你下賤下作……
你等著吧,曾經你背棄了我們之間的誓言,在今後的日子我將讓你付出慘重的代價,像你這種人遭天塹都不配,但至少我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你此後的生活痛不欲生。
你做好準備嗎?
錄音結束後,我又听了一遍,听完了第二遍我又接著听第三遍,誰跟告訴我這個錄音是哪里來的,請問十九年前是否就已經有了mp4這個破玩意了。為什麼這個死人的聲音,能夠保存十九年。
為什麼她在錄音里要喊我孽種,誰能告訴我,我活到現在到底造了什麼孽,為什麼老爸說我是孽種,這個錄音里的死人也說我是?
直到听完了第十遍,我猜我真正離死不遠了,死神啊,你快來吧,你帶我去見老媽吧,為什麼我的親媽如此恨我,她都十九年沒見到我,是什麼讓她將這仇恨深藏了十九年,又是什麼讓她如此惡毒地想置我于死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