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十八年十一月初三的申時三刻,芒棘進入了齊盛的政治中心,帝都盛京。
在進入盛京地界的前一刻,離王一改之前維持的低調姿態,那匹他騎的不亦樂乎的‘良駒’在那一刻被拋棄,隨後他便上了一架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威嚴車轎,並行在芒棘車轎的邊上,而他的手下們也一個個改頭換面,嚴陣以待的模樣。
進入鬧市區後,芒棘透過車轎的窗口的薄紗隱隱的看著外面的街道,人雖不少,但看他們的模樣都略顯疲態,只有一些姑娘顯得很興奮,不停的向車轎張望,猜測著哪一架里面坐著齊盛美貌風流第一人,痴想著能窺得離王的絕顏容貌。
善于觀察細節的芒棘發現盛京的街道上有些……一片狼藉的感覺。地上到處是被碾過的花瓣,難道齊盛沒清潔工的嗎?或者帝都居民覺得迎接她這來自外地的武林人士覺得頗為不滿?
早听說古代人晚上都沒什麼娛樂活動所以睡得特早,再看看他們有些疲倦的模樣,難不成現在已經是他們的睡覺時間。
一個個疑問在芒棘的心中冒出,這時有一個人過來釋疑了。
易昭在轎窗外低聲對著芒棘說︰「宮主,一個時辰前冰荒部族有來使抵達盛京,當時他們走的也是這條路。」
芒棘恍然大悟,易昭完成任務。
隨後芒棘看向畫汝,問道︰「冰荒部族?」
畫汝之前一直堅持要站在車轎之上,在芒棘軟磨硬泡軟硬兼施之下,才肯保持跪坐姿勢,現在她跪移著靠近芒棘,低聲道︰「屬下也不是非常了解,不過在為宮主尋找巨型葫蘆的時候,曾听說過這個部族的名字,他們算是游牧族,不過只在莫爾庫山脈附近游走。」
芒棘疑問更甚,「不是說莫爾庫山脈地形奇特氣候異常,沒有人能在那里生活?這部族怎麼會選擇生活在那種地方?」
畫汝猶豫了一下,不過看神情不像是猶豫更像是在想該如何表達下面要說的話,「宮主,有一些事只是屬下听來的傳聞,並不能確定……」
「沒事,你隨便說說,我也就隨便听听。」
畫汝這才放心開口,「听說冰荒部族原並臣屬齊盛,卻因生活之地與齊盛相鄰,于是常年與邊境縣城因搶奪物資發生戰亂。直到元康十一年,當時十三歲的離王出征討伐冰荒部族。一年以後,冰荒部族表示歸順齊盛,冰荒部族的族長被封為藩王,同時為表誠實永不在侵犯齊盛邊境,就遷到了莫爾庫山脈附近。」
芒棘這才突然想到,她看的那本野記里面似乎也提過這件事,只不過那件事只是一筆帶過的,只言片語她也沒看的特別仔細。
畫汝又道︰「听說冰荒部族民風彪悍,那里的原住民都驍勇善戰,不知道那一年才十三歲的離王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不過冰荒臣服傳言是因為冰荒王給離王面子,所以他們也不用歲貢,齊盛帝也不願再和他們發生戰爭,還曾讓公主去冰荒和親。」
「和親?是嫁給冰荒王的兒子?」芒棘听了一大堆,只听進去了最後一句可以八卦的內容,至于十三歲的離王怎麼讓冰荒王買他面子她也知道畫汝是肯定不知道真相的。
畫汝奇怪的看了芒棘一眼,「是與冰荒王和親,還不是大妃,只是側妃。所以冰荒部族會有來使也算奇事,他們與齊盛的關系很詭異,說是臣服其實不然,所以也幾乎沒有朝拜齊盛帝的規矩,怎麼會突然有來使呢?」
畫汝邊說著邊疑惑的皺起眉頭,一副在苦思冥想的模樣把芒棘逗樂了,「畫汝,你這憂國憂民的模樣可以去競選齊盛帝的位置了。」
畫汝一怔,隨後臉上暈出了可疑的薄紅,慌忙解釋,「畫汝賣弄了。」
「很好嘛。」芒棘大咧咧的笑笑,「這里只有你我,我又不會告訴別人。」
也許正是因為前頭有了一個比她這位神暝宮主地位更貴重的客人,導致皇宮里絕沒有怠慢芒棘的意思卻無奈對她的迎接儀式還是略顯怠慢了。
不過接待芒棘的大司空說了,「皇上今晚為冰荒王世子準備了洗塵宴,屆時也邀請宮主前來。」
隨後這位大司空瞟了瞟芒棘本來就為數不多的侍衛,又補充了一句︰「皇宮重地,宮主就不要帶太多人了。」
看著大司空離開的背影,芒棘表情無辜的撇了撇嘴,看來她這樣的江湖人士,在武林中享有至尊地位,但是來到帝都王城之中,還是很讓人不屑的,也許在這些重臣心中,他們只是一些江湖把式。
「三哥,反正只是去吃頓飯,讓畫汝陪著我就好。」芒棘覺得她仙人般的三哥就不該受到這種待遇,更不該去應付那些俗事。
聞人逐墨瞳深邃,一改往日對芒棘的順從,「宮主,這次讓屬下陪你去。」
芒棘略略一想,便點了點頭。她覺得聞人逐這麼決定總有原因。也是,畫汝那個木頭肯定應付不了宮中表面一套內心一套的虛偽人類。
……
洗塵宴在戌時後開始,短短兩個時辰,宮里就已經布置的張燈結彩好似過年一般。
看來齊盛對冰荒部族的確重視,相比芒棘這個神暝宮主就好像小娘養的。不過芒棘從不在乎,她來盛京也是不得不來才來的,要不她在她的神暝宮里,地位跟皇帝沒差,她干嘛來這里給自己添堵。
她更希望自己能在神暝宮待著,畢竟才穿越了沒幾天,對這個時代了解還是太少,出來亂跑總沒安全感。只是聖旨都下了,她哪還有拒絕的道理。
來到這里,當上神暝宮主,接聖旨來到盛京。一步一步都非她所願,卻又拒絕不得。
畫汝想幫芒棘打扮的更隆重一點,芒棘則認為今天宴會她又不是主角。既然不是主角位置肯定在某個角落里,她只要躲著胡吃海吃就好,穿得低調一點只有好,若所有人都無視她的存在就更好了。
洗塵宴在樂英殿舉行,芒棘既不是宴會主角也不是高官,于是早早就被請到樂英殿等著主角、高官、齊盛帝。
結果芒棘推理錯誤,她以為齊盛帝讓她去這個洗塵宴是覺得反正宴會都辦了神暝宮主也剛到,一場宴會洗兩個,劃算——才順便把她一起叫去的。
哪知道這皇帝心里想的不是這麼一回事,芒棘的位置根本不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甚至比三公更靠近皇帝的位置。
芒棘在心中苦苦吶喊,這是為咩為咩啊!
隨後大人物逐個登場,芒棘抽搐著嘴角發現她身邊的座位屬于顏晉楚,頓時明白了幾分皇帝的意思,她已經‘被離王妃’了。
冰荒王世子的洗塵宴,皇子是都要來的,不過此刻在盛京的皇子並不多,只有三皇子觴王,七皇子舟王,八皇子嚴王,外加一個負責送芒棘入京的六皇子離王。
齊盛帝也在不久之後入宴。可連齊盛帝也到了,那傳說中的冰荒王世子也未出現,齊盛帝隱有怒意卻不能輕易發作——冰荒族不是好惹的。
齊盛帝已經在盡力壓抑自己的怒氣,大司徒卻起身澆油,「此宴是為冰荒世子洗塵所備,他卻久久不到,冰荒蠻夷是漠視我齊盛皇朝嗎?」
芒棘瞥向大司徒,心想此刻在座的都是齊盛官員,冰荒世子沒到,冰荒侍衛沒在,他這是叫囂給誰看?是讓齊盛帝知道他多忠心愛國麼。
這時大司空趕忙也起身,口氣卻比大司徒軟了很多,「冰荒世子來日趕路來到盛京,方才接待時他已露出疲態還說要小憩,也許是困乏至極,以致誤了洗塵宴的時辰,派人去請便是,大司徒何必動怒。」
大司徒露出一臉的不認同,誓把齊聲尊嚴維持到底,又道︰「皇上,冰荒部族雖早已歸順,卻從未有真正的臣服之姿,從不歲貢不說,更是從不朝見,這次冰荒世子又是不請自來,不知居心何在。皇上重視特備宴洗塵,他若只是為了小憩這樣可笑的原因而不到,世子他視齊盛皇朝為何?」
三公中此刻只有大司馬還未言語,齊盛帝喝了口酒,隨口道︰「大司馬,你說說。」
這位大司馬是在原大司馬落馬兩年之後才登上這個位置的,原說升官發財總是令人歡愉之事,可前大司馬的悲慘結局卻讓他心中惶恐,平時說話從來都是萬分小心,無論大司空與大司徒如何爭論,他始終玩著文字游戲,保持中立。
「皇上,冰荒臣服多年,雖無歲貢但也確實不再侵略齊盛邊城,可說是與齊盛相安無事,且妙星公主也在早年嫁與冰荒王為妃。且冰荒本就是蠻夷之地,那里的人缺少禮數教化,我們齊盛大國此刻盡可擺出容人之量,不必和後輩小生斤斤計較,臣贊成大司空所言,派人去請便是。」
如今齊盛與周邊其他諸國雖無大戰卻也小爭不斷,實在不宜與冰荒族開戰。齊盛帝需要各種台階。如今三公中,大司徒斥責了冰荒族的無禮,大司空持相反意見,大司徒話語中雖是中立卻還是贊成大司空的意思。
辯論結果的比例正和齊盛帝心意,既如此也不用問在場的幾個皇子意見,免得比例又不對了。
齊盛帝不失威嚴的一笑,淡淡把話鋒一轉︰「今日不但是為冰荒世子洗塵,同時神暝宮的宮主也是今日到達盛京,神暝宮在武林中赫赫有名,江湖人士向來灑月兌不羈,宮主能前來,朕也萬分高興,洗塵宴一樣為宮主所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