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芒小築里的微生文坐在桌旁,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手執茶杯,神態悠揚,配上絕艷的容顏,怎麼看都如同一副美不勝收的畫。畫上不需要任何其他的景色物件,只要有他就是絕世的畫。
他微微一笑,夕陽都不及他美,更不及他這一笑的蒼涼。
芒棘,你來到這里我便知道你要我帶你去傳州,其實無論你是不是會求我,最後我總是會答應的。
我的身份是不是會被揭穿又有什麼關系?那些我早已不在乎,我早就是離開人世的人,我對這里本毫無眷戀,卻因為你——因為你我想更多時間的留在這里。
至少在去傳州的路上,會有你。
只有我和你。
這樣就很好。
很好。
……
夜幕緩緩襲來,芒棘派人去請冰荒世子共進晚膳,一切看起來沒有半點異常。只是沒想到,微生文剛到還沒坐熱,飯局也很還沒開始,聞人逐也不請自來的出現了。
看著聞人逐面帶微笑慢慢走進,芒棘心中暗嘆不好,面上卻保持著和以往無二的笑容,不過身邊的微生文在她手心寫道︰聞人逐在不方便行動。
芒棘眉毛一挑,本來她把晚膳安排在神暝宮一處風景不錯的庭院,想得就是借著灰暗的天色和勢在室外的有利條件更方便微生文帶她離開,不過既然聞人逐也來了,她馬上就覺得還是該把博弈的戰場換到室內。
芒棘熱情的起身迎接聞人逐,從表情上看不出任何不快,好似完全不記得下午發生過什麼一般,她挽著聞人逐的臂彎,「三哥也來了,今天的晚膳真熱鬧。只是本來我還想在這里吃的,結果發現這里好冷。三哥,還是去我房里吃,好嗎?」
聞人逐柔柔一笑,「好。這里本就是在春秋兩季迎客之所,冬季在這兒確實會冷。」
微生文沒有說話,只是森冷的看著芒棘挽著聞人逐往她的寢殿方向走去,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卻看到芒棘沒有挽著聞人逐的另一只手把一件什麼東西往角落里一扔,那東西在黑夜中悄然一閃後便不知所在。
芒棘用自己的身體遮擋聞人逐的視線,還滔滔不絕的好像有說不完的話來和聞人逐說,使得聞人逐完全沒有注意到芒棘的小動作。
微生文在他們身後輕笑,看在接下來的日子只有我們孤男寡女的份上,現在你要挽他就挽吧,更何況他只是你的兄長。
來到芒棘的寢殿後,芒棘讓侍衛們都在院外守護。芒棘的寢殿本就很大,能容納那麼大寢殿的挺遠自然更大,要侍衛們都在庭院外離他們的實際距離就很遠了。
芒棘仰著臉,她照著銅鏡練習過,這樣的表情最楚楚可憐,「今天我的心情……哎,很復雜,所以想喝點酒,但我可不想讓別人看到我喝醉耍酒瘋的樣子。三哥,這是在神暝宮中,沒有護衛也沒關系,更何況還有你在。」
聞人逐今日回來也是覺得芒棘看上去越正常其實越不正常,這個這小女子可不簡單,所以他早早的在所有能離開神暝宮的地方都安排了他的人,以確保芒棘絕沒有離開神暝宮的可能。
芒棘不會武,這一點是最不容置疑的,所以要看著芒棘不讓她離開並不是難事。
他微微一笑,「宮主說的是。」
芒棘噘起嘴巴,「其實最討厭三哥叫我宮主了……不管如何,都不想與三哥如此生疏。」
所有侍衛退出庭院,在微生文的命令下,他的侍衛自然也隨著芒棘的侍衛退出庭院。
芒棘笑著模自己的手腕,這是她有了古靈鐲後的習慣,突然她詫異的叫起,「咦?我手鏈上的珍珠怎麼少了一個……一定是剛才掉在外面了,我得去找一下,這東西被什麼鳥兒叼走就再也找不到了。」
說著她就往外走,聞人逐眼里有什麼一閃而過,看著芒棘舉起的右手腕,一串珍珠鏈上確實少了一顆最大的珍珠,笑道︰「外面冷,我幫你去找。」
「呃……」芒棘一愣,說話有些不自然,「算了,不過一顆珍珠,掉了也罷……」隨後又幽幽的咕噥,「哎,好喜歡的這串珍珠手鏈……」
「沒關系的。」聞人逐儒雅的笑了笑,「芒棘,我幫你去找,去去就回。」隨後又轉身看向微生文,「世子與宮主先行用膳,我去去就回。」
聞人逐離開時,臉上帶著笑意,他知道芒棘一定會想盡所有辦法離開神暝宮,只是芒棘,沒用的,你是沒有辦法離開神暝宮半步的。
聞人逐一走,芒棘臉上的表情馬上變得凝重,「時間緊迫,他總會發現我們不見,他唯一想不到的只有微生文你這個我的天降福星了,有你,他即使發現應該也追不上,可是?」
微生文輕笑一聲,「這個自然。」隨即一把摟上芒棘的腰,「準備好了嗎?」
「嗯。」芒棘笑著點頭。
微生文邪魅一笑,「走嘍。」
這一次微生文所展現的輕功比上次他們墜崖時更勝一籌,速度飛快讓芒棘覺得自己好像在坐過山車。為了不讓人發現,微生文選擇的路都是樹林茂密的地方,但他一直很小心的用自己的手臂為芒棘遮擋四處橫生的樹枝。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芒棘就看到神暝宮的建築在遠離自己的視線。
「已經出了神暝宮?」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自己想盡辦法都出不來的地方,現在就這麼輕易的出來了?簡直像做夢一樣。
微生文娟媚的聲音從芒棘頭上傳來,「是。我們已經離開神暝宮。我想聞人逐應該還沒有回到你的寢殿。」
芒棘感受著夜晚的寒風,此刻她不覺得寒冷,只覺得自己心潮澎湃,「微生文,我第一次知道輕功是那麼牛叉的東西。有機會教我好不好?」
「不好。」微生文輕笑著回絕,「教會了你,你可還會來向我求助?芒棘,我希望你永遠有自己無法解決的事情來求助于我。」
……
神暝宮中,聞人逐身量輕盈的游蕩在芒棘剛才走過的路上。他臉上含著隱隱笑意——手鏈上掉了珍珠?芒棘你似乎從來不是一個注意打扮的女子,旁的女子都愛照鏡子,你都不怎麼愛照,何時那麼在意手鏈上的珍珠了?就連你口中甚心愛的手鏈也是今日才帶上的,不是嗎?
他不知道,芒棘不愛照鏡子是因為這里的銅鏡看人影實在模糊,所以芒棘索性選擇無視鏡子,似乎去湖面上照自己都看得比銅鏡清楚。
終于在一個角落聞人逐看到了芒棘的珍珠,瑩潤的光澤在月光的反射下讓這顆珍珠特別顯眼,他彎腰拾起,微微一笑,芒棘,我是不是找了太快了一點?
他不傻,自然能明白芒棘屏退侍衛,又支開他的目的。他願意讓她動點小腦筋,只是因為他相信,她沒有辦法離開這個比鐵籠更堅不可摧的神暝宮。給她機會嘗試,嘗試過後便會死心。
要不要稍稍晚一點再回去呢?芒棘若是想從地宮出去,定會被自己安排在枯井附近的守衛也一定會發現,他們也許不明白芒棘怎麼會出現在那里,但他們一樣得到不許宮主離開神暝宮的命令。
他總該給芒棘死心的時間,回來的時間。
芒棘,你早晚會知道,我總是為了你好的。
聞人逐悠閑的踱著步,突然心里一沉,今晚的事似乎事事透露著詭異,若芒棘有心在今晚偷偷潛走,為何要和冰荒世子一起用晚膳?
開始以為那只是芒棘為了不引人注意的障眼法,但仔細一想,若她選擇逃離的初始地點是她的寢宮,她完全可以下命令不讓任何人進去,豈不是更可以隨心所欲的在殿內做她自己想做的事?
聞人逐與冰荒部族的交情匪淺,對微生武更是了解,甚至他覺得他對微生武的了解更勝他對芒棘的了解。
也許芒棘還有詭譎的小心眼和各種奇招異術,微生武卻一定是純淨的猶如一汪清泉,一望見底,而且微生武是真的從小就不擅長武藝,後來就徹底斷了學武的念頭。
最關鍵,微生武何嘗不是他的人?就算小武確實喜歡芒棘,可絕不會因為芒棘而違背他。
既如此,今晚芒棘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聞人逐腳下的步伐不自覺加快了些許。芒棘的寢殿庭院外,無論明著的守衛還是那些隱藏在深處的暗衛都堅守著自己的位置,看到聞人逐回來都用眼神向他報告。
聞人逐接受著這些目光——沒有任何人出里面出來,里面也一片安詳,很正常。
他的心比方才松了幾分,手伸到自己的胸前,攤開掌心,那顆瑩潤的珍珠隱隱泛光。小心的用衣袖擦了擦,珍珠更顯透亮。深思的表情換上柔和儒雅的微笑,他緩緩向芒棘的寢殿走去。
為什麼……這麼安靜?
這事聞人逐推門而入後的第一個想法,走到餐桌前,笑容就僵在他俊美的臉上。
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