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棘正听的起勁,已經完全不在意自己同桌的溫柔冷漠男曲釋,眼角的余光卻瞥到他對著窗外做了一個手勢,那動作看似不經意只是無意之舉,可芒棘卻覺得那動作似乎很特定。
還沒多分析那動作到底是什麼意思,突然一群人沖進茶館,那些人氣勢洶洶,但茶館里的其他人似乎沒有感覺到這些人的不善,一切照常。
芒棘看其他人都沒什麼異常,她也把目光轉回說書人的身上,說書人在這群人進來後就開始喝茶,半餉才放下茶杯,悠悠開口,「觀長街昨夜發生一件奇事,據說有一只公雞下了一只公雞蛋……」
「啊?」芒棘一怔……公雞下公雞蛋?慢著,這不是重點,前面不是在說離王來訪逸王的事,一件國家大事怎麼一轉眼就成了公雞下蛋的奇事怪誕?
難道自己又穿越了?
芒棘茫然的流轉目光,看到了與自己面對而坐的依舊是曲釋曲公子,他的表情都如方才一樣親和卻冷漠。
再把目光轉向茶館里的其他地方,所有人的神情都平靜如常,和方才沒有任何變化,仿佛說書人從一開始說的就是公雞下蛋的雜文趣談。
茫然無知讓芒棘很不舒服,猶豫片刻她輕聲問曲釋,「曲公子……不知是不是我有些錯亂,我似乎覺得剛才說書人在說的不是公雞下蛋的事,而是……」
「姑娘茶喝完了,是不是要再添一杯。」曲釋微笑著打斷了芒棘的話,拿過她面前的茶杯,又倒了一杯,兩人之間霎時只剩下茶水從壺中落入杯中的聲音。
他在刻意回避這個話題?芒棘很快明白,看來說書人方才說的內容是一種禁忌,而洶洶而來的那些人是阻止說書人繼續那個話題的因素。那群人到底是何人?
好奇心讓芒棘的肚腸都開始癢,于是她決定還是從曲釋身上下點功夫,「曲公子,小女子平日大門不邁二門不出,今日好不容易偷偷出來游玩一番,看大家和曲公子的模樣雖然不解但也能知道個大概。那我不說剛才說書人說的話題,想問問曲公子別的關于逸王殿下的事,不知可不可以?」
曲釋眼里似有什麼一閃,隨後淡漠的瞟了芒棘一眼,「皇子之事哪是我等平民可以隨意議論的。」
咦?這話這語氣?看來這曲釋是逸王殿下的腦殘粉,對逸王很是擁護。
芒棘微微一笑,心道看我無敵拍馬之術,「曲公子,小女子對逸王殿下的崇拜之情一直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還請曲公子不要誤解,這種情感不是男女思慕之情,而是仰慕之情。逸王殿下于小女子來說就如同天神一般。
這次偷偷出來會來這安文茶樓也是無意中听說傳州之貴都喜歡來這個茶樓,妄想能在這里一窺逸王殿下真容死剛才听說書人這麼一說,才知道幾乎沒有人見過逸王殿下的模樣,心中十分失落,想自己此生哪還有機會如今日一般出來。今日回去只怕再也沒機會走出家府大門,往後就算嫁人也只能在一方天地里相夫教子,此生怕再也沒機會得見逸王殿下天顏……
這樣想來就覺得自己生無可戀,枉費人生。如今只得知欲見逸王殿下一面是此生妄想,小女子只想多听一些逸王殿下的事跡,若曲公子能說一些,小女子這一生都感激不盡。」
芒棘說的言辭懇切,更隨著語氣的加強露出黯然神傷的表情,到最後已經是眼眶含淚泫然欲泣的模樣。
這下終于輪到曲釋愣住,他細細打量芒棘良久,才問道︰「不知姑娘為何會如此仰慕逸王?」
「這……」芒棘語塞,她根本沒仰慕過,這該怎麼編?而且以前雖看了不少齊盛野史,但逸王殿下十年前就自請來傳州駐守,實在沒多少花邊新聞,所以就連野史也不是十分眷顧這位齊盛大皇子。
因為芒棘的無言,曲釋的冷漠終于不僅僅藏在眼神中,語氣也多了幾分譏誚,「這位姑娘若只是想探听逸王的事,在下看來完全沒有必要。逸王遠離盛京早已不是備受矚目的皇子,若姑娘其實是想打听離王來傳州之事——恕在下實在無可奉告。」
芒棘能感覺到曲釋在剛剛之前都一直刻意的保持著溫文爾雅的模樣,卻在剛才自己撕破了那樣的偽裝,特別是在說逸王遠離盛京早已不是備受矚目的皇子時,語氣中更有著無限的蒼涼。在提到離王時,情緒中似乎還有一點不可控的慍怒。
難道……都說顏晉楚是齊盛第一人,風流倜儻玉樹臨風,是很多懷春少女思慕的對象。倒確實听說顏晉楚所到之地總有不少女子欲有幸一見。離王現在來了傳州也許引了不少春心萌動的女子使得本來聲威挺勝的逸王,人氣跌不少。
看來這位不但是逸王的腦殘鐵粉,還恨自己偶像所恨,所以連顏晉楚都討厭上了,能到這地步,難道這人與逸王相識?不然很難想象,有人會為自己完全不認識沒見過的人情緒波動如此之大。
芒棘低下頭,輕聲道︰「曲公子……我……」故意的欲言又止,還故意的抬起頭看了曲釋一眼又快速的低下頭,表現出無措的模樣。
「曲公子有所不知……」經過剛才一番演,芒棘已經確定曲釋注意到她刻意表現的糾結,才幽幽開口,「逸王是不是備受矚目的皇子又有何關系?我仰慕逸王,並不是為了逸王殿下的身份……我這樣說也許有些大膽,但我仰慕的是逸王這個站立于天地之間的人……」
曲釋眉頭一皺,原本都有要離開的意思在听到芒棘這樣說之後瞬間消逝,身體舒展,執起茶杯,「哦?」
芒棘繼續低著頭,「逸王殿下——他年幼時齊盛還未立國,那時他不是皇子,但自他出生起,齊盛帝已在不停的征戰之中,且年幼的他要跟著齊盛帝一起征戰,高權之爭從來沒人能預測最後的結果。逸王的童年到底是怎麼度過的?他是不是天天能感受到死亡的威脅,閻羅王的召喚?
終于齊盛定國,可立國初期的繁忙和危機又豈是我等平民可知可懂的?逸王作為齊盛帝的皇長子,在那麼年幼一定已開始分擔國事……多年以後齊盛國情逐漸穩定,可……可逸王的母妃卻離開人世,之後逸王自請守護傳州以防有恆。
這些……一切的一切,讓我為逸王殿下心疼。他是真正心懷大義之人,傳州如今民康物阜,完完全全是逸王的功勞。所以我仰慕逸王殿下,我渴求能見一見這位我心目中真正的英雄,真正的男人。」
當芒棘再抬起頭看向曲釋,發現眼前男子的目光已全然不同方才。冷漠已全然化作春水,蕩漾了人心。
芒棘這段話和之前那一段虛的相比當然更震撼人心,這次說的樁樁件件可都是真實事件,她覺得就算是逸王親自听到這些話,也一定被她飽含深情的說潸然淚下,更何況一個腦殘粉。
多虧微生文告訴過她這一段,這種歷史事件從來不是什麼秘密,只是自從逸王淡出齊盛的政治舞台後,再也沒人在意這位大皇子了而已。現在她粉飾一番,這些事就顯得催人淚下感人肺腑,估計這位鐵粉也做不到如她這樣煽情。
「姑娘真是……」曲釋的神情中再也沒有淡漠,也沒一直所刻意保持的親和,是一種最自然的狀態。
芒棘看著他眼光閃耀,心想不會自己說的太煽情,這位逸王鐵粉忍不住要淚灑當場了吧。
沒想到曲釋很快把自己失控的情緒控制住,表情神情眼神深邃,「在下能否請姑娘到三樓廂房一敘?」
勝利女神的微笑展露在芒棘長長卷睫遮擋的雙眸之下,看來自己的攻心之法很有效果,去廂房一定能听到不少關于逸王的事,嘿嘿嘿……
就在芒棘起身打算隨著曲釋去三樓廂房時,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進到了茶樓里且一眼就看到目標顯眼的芒棘,芒棘與他四目相對隨即心中一緊——微生文找來了。
微生文這家伙長的太招搖,芒棘心中直覺也不想讓曲釋對微生文留下太深刻的印象,而且她覺得微生文也不該過多的知道齊盛內政的事,今天的包打听工作注定要夭折于此了。
芒棘無奈的拉了拉走在她身前曲釋的衣袖,「曲公子,可能今日我沒機會和你一敘了……我的哥哥追來這里尋我了,我得快點溜走才行。」
說完芒棘一轉頭就走,動作夸張的跑向店小二,說話很快速很大聲的問小二茶樓有沒有後門,這一刻茶樓里幾乎所有人的目標都被芒棘吸引,雲里霧里的小二迷糊的指向後門位置,芒棘一蹦三跳的跑向後門。
這一套行雲流水動作飛快,曲釋沒來得及做任何反應,只是下意識的伸手想拉住這個如風一般的女子,卻只能在虛空中收回什麼都沒有抓到的手,而芒棘早已跑得人影也無。
曲釋覺得心中莫名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