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箭上有毒。」沒有過多的話語，仿佛說的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話語，慕生蓮取下箭枝，也不再看那箭首上泛著的黑血，繼後從藥箱抽出一柄小刀，拾起桌上的火燭，垂下的眸子終于再次看向馥雪「我要將你腿上中毒死肉挑去，你若怕痛就說聲，我回去取些麻沸散過來。」
馥雪看著小刀輕輕搖曳著火苗，痛？誰又會不怕呢，更何況那剜肉割骨，只是若這般進來進出的動靜怕是會驚動了他人，這大夫人的喉舌想來不只是安在這馥雪閣，「不用了，勞煩你盡快些就是。」
言落，慕生蓮深邃幽暗的眸底掠過一絲幽光，唇邊的笑意不明「若是你這般痛快的病人那自然是手起刀落如此簡單的事。」
言語狂妄不羈，神情淡然的看著床榻上的馥雪，心下冷笑她不過是不知痛入心骨之苦罷了，看待會兒還有膽子說出這般的話語，單手執刀，火燭將刀柄烤的熾熱，猶能看見發紅的銀鐵。
慕靈仙收住了笑容，目光一沉，遠遠看見刀尖挑進皮肉，便有一絲滑潤的血絲從縫隙里流了出來，沿著如雪的肌膚緩緩下墜，蜿蜒曲折就如墨畫一般艷美，再看向床榻上的少女，她死死的咬住泛白的唇瓣，額間汗珠未因二月寒氣而停滯，反而越加滑落在下頜，匯聚成珠滴在黑紗之上，這可是活生生的劃破皮肉，就連鳳兮在一旁見狀也不寒而栗。
慕生蓮用小刀劃破了少女吹彈可破的肌膚，就看見血色之中的肉塊已有泛黑，他停住了片刻，再次抬頭看向馥雪，她面如白紙，蒼白無力的慎人，唇瓣更是被咬出了血，絲絲滑過嘴邊，就算如此她也不曾叫喚一聲，見到慕生蓮看向她，她以為是怕她承受不住這痛楚，就急忙向慕生蓮點了點頭，氣若游絲「繼續。」
听到這聲固執的請求，仿佛將他拉回成親那日，那句「鳳兮，是由你去通告一聲凌國郡主喜轎已到，還是勞煩幕府少爺去一趟？」依舊是那般倔強。
看見馥雪強忍痛楚閉著眼楮，他心里不知被什麼作祟，言道「如果痛又何必壓制住麻木自己，如果能嘶聲力竭的哭出來就哭吧，沒人會瞧不起你。」
這清風冷淡的夜里，卻因這句不算熱情的話語而微帶暖意，馥雪睜開了眼，詫異看去這說話的人，她本不想哭，可人就這樣越被安慰越覺得心存委屈，不知何時鼻尖一陣酸楚，眼前便一陣霧氣，這入府以來，今日算是她哭的最多的一天，如此放縱自己。
見馥雪淚眼朦朧，在一旁的鳳兮也跟著落淚，覺得這痛楚似乎感同身受一般。
「莫要在那兒溫情了，若不趕快，等會兒天亮了是否要別人為此施刀。」慕靈仙眸若秋水，一旁玩弄著肩上的發絲，一旁媚眼如絲的探著窗外，猶如月下仙子。
言訖，慕生蓮將桌上的沙包扔給馥雪，也不再抬頭看她一眼「若痛就咬住它吧。」低垂著眸子，手執小刀行雲流水，手指輕佻的撫模著傷口，刀尖四處滑動雪白的肌膚霎時便的血肉模糊，因為沒有麻沸散，慕生蓮的動作變得小心謹慎，額間的晶瑩汗珠也不住低落在袖上，長而翹的睫毛耷拉在眼臉猶如蹁躚的蝶舞。
少頃，終于將那被毒藥所侵壞死的肉塊挑盡，他沒有停下手中動作，飛快沖藥箱中拿出幾瓶白玉瓶，將那黑末般的藥粉灑在傷口之上，一陣鑽心的痛楚讓馥雪倒吸了口冷氣，慕生蓮只是垂眸將其傷口包裹起來「這藥需要兩日一換，明日我再來幫你換。」
馥雪淡淡地「嗯」了一聲，感受那冰人的手指最後的觸及。馥雪雖是倔強卻也懂禮，低首看著素裹穩當的傷口「多謝二少爺，多謝四少爺。」
她心知慕靈仙救自己的目的絕不是為了好玩如此簡單，卻也言不點破「二少爺，今日之事絕不是為了好玩，只怕日後更將四少爺牽扯了。」
慕靈仙听言，眸子猶如夜空星火黑幽深邃，閃著撲朔迷離的光芒「七夫人，切莫多想，靈仙說是玩，那便就是玩。」言語隨性卻意味深長，狹長著眸子篤定的看著馥雪。
「我沒興趣。」慕生蓮收拾好藥箱也不再多看屋內一眼，前腳剛邁出門欄，鳳兮就趕忙追了上去「謝謝四少爺，鳳兮送您一程。」
「不用。」
看著門外那碧衣少年消失在牆角，馥雪也終收回了目光，轉而落在偏立一旁的慕靈仙身上「既然如此，馥雪也不想同二少爺拐彎抹角，希望二少爺也有話直說。」
「當然。」他猶如春日艷梅，明媚了二月。
「為何要三番兩次幫我？」黑夜里這一問，顯得沒有人情味。
「也許是這慕府太無趣，也許是靈仙如外一般‘廢物二少爺’廢物做出來的事需要理由嗎？」言語灑月兌，就如不像是在說自己般，他佇立在窗旁，擋住了一襲月光，屋內投入一片陰影「我只不過想看一場故事，看看郡主你如何能撼動這百年不倒的慕府根基，同時也想親自參與一下，還是那句，人生如此無聊。」他言語榮辱不驚，沒有絲毫情緒能看出，就如游戲人間，玩世不恭浪蕩子，這一句撼動慕府百年根基沒有絲毫猶豫，言畢，深深的注視著馥雪。
「可這畢竟是生你養你的。」馥雪言語未落，繼而被他接了下去。
「不過是一場游戲，誰輸誰贏還未曾分曉，七夫人，又何出此言？」他修長的手指輕叩在窗欞之上，容顏勝于月華之美，猶如曇花在夜空曼然綻放「我從不相信，你入嫁慕府，會安分守己當著七夫人這個名號，別說為了凌國，就算為了自己你也應該答應與靈仙賭一場。」
馥雪暗驚，驀然抬首看向那絕塵之人，他此言含有居多的信息，似乎……
「听聞，那靈繡閣如今是歸到二少爺名下，不知也是否允許馥雪分一杯羹。」兩人言語都是點到為止，卻心知肚明，慕靈仙轉面正視這馥雪，悄然一笑「你看，這個世間總有人懂我，不是嗎？」
「別人總以為馥雪是一個獨來獨往的人，卻只有我自己知道我需要一個盟友。」
清風闖入屋內，燭火更加肆虐的搖曳，橙光的燈光之下兩個心思各異，卻對視一笑，這一笑無關風月，也無關溫情，是如擊掌為盟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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