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往前了幾步,正好可以看到他的臉,這時他的一首曲子已經彈盡了,他的手緩緩的放在琴弦上,撇過頭往我這邊看來,他的臉正好與我掀開蓋頭的臉相對。我們的距離那麼遠,卻又感覺那麼近。
他無言的笑了笑,慢慢地抬起自己的雙手,在自己的胸口做了一個「心」的樣子。心,是那顆心,我背對著他以為他看不見的那顆心!我的腦袋轟了一下,他看見了,他听見了,他什麼都知道了!
努力不讓自己哭泣,可是還是忍不住的淚流,眼淚順著眼角一顆一顆往下落,砸在我的嫁衣上,我的紅裙很快就濕了一塊。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能跳下這高高的轎輦,去抱住高漸離對他說︰「我不嫁了,我是愛你的,我不在乎有什麼林慧敏了,我只在乎我愛的是你。」
對,我現在一切都想通了,我愛的只有高漸離,燕寒我根本就不愛。什麼他是我可以愛的男人,什麼和一個喜歡自己的人在一起才是幸福,都是自欺欺人的假話,這半個月,我努力的讓自己愛上燕寒,可是我做不到,愛上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太難了,而要忘掉一個自己喜歡的人也是同樣的難。
我騙了我自己,我騙了燕寒,騙了高漸離。
我錯了,我真的做錯了,我當時真的不該賭那口氣答應了燕寒的提親,現在,我只能賠上我一輩子的幸福。痛苦,卻也是自作孽。
我捂著嘴,盡量不讓他看到我痛苦的樣子,盡量不讓他看到我流淚的樣子,我們笑著流淚,也不哭著說後悔。他笑了一下,緩緩的動了動口。他說的什麼我實在是听不清,可我的心里比誰都清楚那是什麼,他的口型是︰「我愛你。」
轎子漸行漸遠,我的目光卻依舊是依依不舍,等到我再也看不到了卻也不舍得將目光收回來。
「準王妃,您不可以將蓋頭掀開,只有大公子在洞房之時才能揭下。」我身旁的小婢女扳回我的身子,但看到淚流滿面的我忍不住我驚叫了一聲︰「準王妃,你怎麼哭了?」
我哽咽的已經說不出話了,但卻不讓她看出我的心思。我只是搖搖頭,示意沒有事。
小婢女拿出她隨身的手帕,替我細心地擦拭著淚痕。邊擦邊小心翼翼到︰「準王妃別哭了,哭了妝就花了,就不好看了。你是不是不舍得您的家人啊?大公子不會讓你們天各一方的,大公子那麼的喜歡你,一定會為你事事著想的。」
天各一方。我們是要天各一方了。明明心里是相愛的,卻為了爭一口氣,違背我們的心。
有些痛、說不出來、只能忍著、直到能夠慢慢淡忘…?
有些愛、不能堅持、即使不舍、也只能夠瀟灑放棄…?
轎子在我沉溺于悲傷之中時已經抬到了王府的門口。王府外面擊鼓喝彩,張燈結彩的,好不熱鬧,可是卻和我的心情格格不入。好似天壤之別。
我乘坐的轎子被輕輕的放下,小婢女為我輕輕整理好容裝,扶我下了轎輦。不知從哪里遞來一只紅綢。他們說讓我拿好,這是讓我們夫妻二人的心緊緊栓在一起。我知道這只紅綢的另一頭是燕寒拿著的,我們要永結同心。
如果是高漸離該有多好啊,如果沒有那件事,沒有他的不信任。沒有我的賭氣,這個成親儀式。就是我和他的了。
悲傷在心底彌漫,卻是總也說不出來了。眼淚再一次落了下來,只不過我蒙著蓋頭,沒有人看得見。
我雙手握著紅綢,任由旁邊的人牽著我走。「跨火盆,跨過火盆一輩子紅紅火火。」我的面前有一個燒著碳的火盆,雖然沒有明火,但也還是熱氣逼人。我一手被人扶著,一手提著長裙跨過了火盆,可是心里面一點喜悅都沒有。
一顆淚水不小心落去了火盆中,發出「呲」的一聲,聲音那麼小,小的不會讓任何人听見。誰能想到新娘子會在大喜的日子里痛哭流涕。
高漸離,你來了嗎?你不是說要喝我的喜酒嗎?你在不在這里?我好想見你一面,一眼就好了。
過去不懂得珍惜,等到失去的時候才追悔莫及。我過去一直不懂得為什麼要後悔,現在我親身體會到了,也知道了後悔的滋味。
不過還有用嗎?我已經被領到了大堂內,那將是我們拜堂成親的地方。我要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人草草一生嗎?和一個自己不愛的人生活在一起真的好痛苦,還不如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雖然愛的有些累,但畢竟是愛了。
「一拜天地。」我緩緩的彎下了腰,腦海中全是我和高漸離的事情,一點一滴,盡不能忘懷。
「二拜高堂。」我小心的轉過身,慢慢的彎下了腰。這一刻,腦海中全是我和高漸離一字一句的承諾,我們說過不吵架,珍惜每一天的幸福生活。
「夫妻對拜。」夫妻對拜了,按照古代的習俗,我只要和燕寒對拜了,我們就是夫妻了,就有了解不開的關系。這一拜,我真的要拜嗎?我真的心甘情願的和他一輩子嗎?
我轉過了身子和他面對著面,站好了姿勢準備互相對拜,他已經有所動作的向下彎腰,我也在一點點,一點點的動彈。慢慢的,我的腰有些僵硬,不似剛才那兩拜彎的下去腰……
耳邊傳來稀稀疏疏的聲音,像是別人在議論著什麼,又有點想譏笑。我知道他們在討論什麼,他們說的無非就是我,低頭看著自己,我依然是屹立的站在原地,腰身根本就沒有彎下去,剛才只是自己的幻想而已。
也就是說,剛才的夫妻對拜,我根本就沒有拜。心里不想對拜,怎麼勉強都不會做到的。
身邊攙扶著我的小婢女有些慌張,她拉了拉我的手,低聲說到:「準王妃,對拜啊。」她的手緊抓著我的手:「準王妃,別人都看著呢。」
是啊,別人都還看著呢,我可是不能丟了燕寒,丟了荊家的面子。我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極力讓自己不在哽咽:「我……我剛才沒有準備好,對不起,我太緊張了。」
端坐在大堂正中央的哥哥听完我說的話,輕輕笑到:「這有什麼可緊張的。」然後賠笑的和別人說到:「真是抱歉,能否再來一次?」
下面笑了幾聲,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夫妻對拜!」我控制住不彎腰的沖動,努力的,努力的彎下腰去,和燕寒實現「夫妻對拜。」
「嘩——」眼前的紅色一下子消失了,燕寒的臉在我飽含淚珠的眼中無線的放大,放大……我頭上的蓋頭被他攥在他的手上,攥的很緊,仿佛要生生撕碎了一般。
在他的眼中,苦澀的淚水緩緩的流進我的紅唇,那種苦不堪言的感覺。
下面的客人先是寂靜了片刻,隨即是比剛才更大的議論。蓋頭是只有在洞房花燭時新郎官親自挑下來了,是不允許讓被人看見的。現在,確實是新郎官燕寒將我的蓋頭接了下來,可卻不是洞房花燭時,而是在我們還沒有成為正式夫妻時。
被別人看到新娘子的面容是絕對不允許的,可是掀開我蓋頭的卻是燕寒,我想不明白,他不是一直想要娶我的嗎,怎麼會搞砸我們的成親。
「燕寒,你干什麼!你不知道你不可以這樣做的嗎!」我帶著怒意,微微呵斥著燕寒。我承認我是一個很要臉面的人,我可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人。
燕寒輕輕笑著:「我干嘛,我還想問你在干嘛?我真的很想問問你,你是真的願意嫁給我的嘛?」蓋頭被攥出褶皺:「你願意成為我的妻子嗎?」
如果是高漸離問我這個問題,我當然會毫不猶豫的對他說:「我當然願意,我只想做你一個人的妻。」可是面對著燕寒,我猶豫了。「我,我當然願意做你的妻子,不然我嫁給你干什麼!」我讓一個不愛他的我嫁給了他已經算是對不起他了,我不能再用言語在大庭廣眾之下傷他的心了。
他嘆了口氣,按住我的肩膀,用他的手掌抬起我的頭:「你敢看著我的眼楮對我說嗎?你敢說你愛的是我,而不是高漸離?」
我愣住了兩三秒,他還是什麼都明白,盡管他這半個月里什麼都不說,不提我和高漸離的任何事情。只是他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因為那樣我依然還是他的新娘。我不敢看他的眼楮,我有些害怕,我怕看著他的眼楮,我會忍不住說實話。
他見我不說話,苦苦的笑了一聲後不舍的松開了手:「我就知道你愛的只有他,你的心里是不會有我燕寒的位置的,即使你答應了我的提親,也只是為了和他賭那口氣。現在,你是不是後悔答應了我的婚事。」
我的確是後悔了,悔的腸子都青了。我發現其實每一個人都很了解我,到只有我不了解我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