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媽去外面拿著藥膏回來,說道︰「夫人千萬不要這樣說,少爺不過是玩鬧些,慢慢的就好了.」擎著手中的藥膏對文倩說道︰「快些將這些藥給少爺敷上。」
許鋒問道︰「胡三那里送了藥膏嗎?他傷的比我重許多。」吳媽說道︰「少爺不用擔心,他是個粗人,不礙事的,等會給他送去就是。」
許鋒厭惡的白了她一眼,對文倩說道︰「你將這些藥膏給胡三送去,我這傷不要緊,不過是些淤青罷了,就是不敷藥過些日子也會好。」
好心被當成驢肝肺,吳媽吶吶的說不出話來。夫人拉了她的手,說道︰「吳媽,咱們走吧!莫要讓人家煩我們。」
文倩等到他們走了,說道︰「少爺,其實夫人也是為了你好。」許鋒硬邦邦的說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文倩嚇得不敢再說。
敷了些藥,身上的傷似乎不怎麼疼了,心里卻亂糟糟的,自己明明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好漢,沒有鮮花、掌聲、贊揚也就罷了,怎麼就沒有人理解呢!還被當成是惹事生非的胡鬧,真是想不明白。
經這一鬧,許鋒倒也安靜下來,整整幾天都沒有出去。
這一天吃過中午飯,許鋒正想睡一會,文倩走進來說道︰「少爺,夫人給你請了個先生,正在書房等你過去呢!」哎!許鋒不由得一聲嘆息,這個娘怎麼就這麼喜歡規劃自己的生活呢!雖說她是好心,但也應該尊重一下自己吧!
慢吞吞的跟著文倩向書房走,一臉的不高興,書房離夫人念經的佛堂不遠,只隔著一片苗圃,吳媽陪著一個中年文士在書房前說話,看見許鋒過來,說道︰「範先生,這是我家少爺!」
許鋒愛理不理的走過來,拱拱手,算是行禮。吳媽尷尬的笑著,說道︰「範先生莫怪,我家少爺前些日子與別人起了爭執,有些鬧性子。」本想叮囑許鋒幾句,只是瞧他那副模樣,終于還是忍住沒說。
範先生笑著說道︰「聖人門徒亦有生性豪俠之士,似公子這般年紀,正是玩笑胡鬧之時,不妨事,不妨事。」許鋒听他說起胡鬧兩個字,不禁心中惱怒,盤算著怎樣讓這個範先生出些丑,將他羞辱一番。
書房大概剛剛清掃干淨,地面上的青磚還留著水跡,正對著門的牆壁上掛著孔聖人的畫像,慈眉善目道貌岸然,畫像下的供桌上擺著筆墨紙硯當做貢品,左右兩側各有一個燃起的香爐,燻香徐徐的香爐里冒出,燻得許鋒有些頭疼。屋里擺著兩張書桌,左為上右為下,許鋒大大咧咧的走到右側的書桌前坐下,看見桌上擺著一本論語。
對于許鋒的傲慢態度,中年文士似乎並不介意,富貴人家的子弟養尊處優,又有幾個人瞧得上他們這些教書匠,輕聲咳嗽了幾下,說道︰「既然公子身上有傷,這跪拜先聖恩師的禮節暫且記下,待日後身體恢復了,再行拜師之禮。」
許鋒說道︰「先生今日要講論語?」
範先生忍住心中的不悅,說道︰「正是,公子可有什麼想法,不妨說出來,如果覺得深誨難懂,亦可先講些其它淺顯之學。」
許鋒搖搖頭說道︰「我從前也曾听人講論語,只是不甚了了,正想听先生講解一二,不知先生對這論語……」
範先生微微皺眉,富貴人家的子弟毛病多,瞧這少爺也不是個好伺候的,有心想在他面前賣弄一下學問,殺一殺許鋒的傲氣,說道︰「範某自幼苦讀聖人文章,寒窗何止十年,時至今日,這部論語亦讀了不下百遍,雖不敢夸口說完全明白聖人言語之真奧,但亦有心得。夫人既然禮聘于我,自然對範某的學識有所考究,今日垂手西坐,傳道授惑,又焉能誤人子弟。」信心滿滿的說著。
許鋒嘿嘿一笑,說道︰「太祖朝趙普宰相只習得半部論語,便可保太祖皇帝治理天下穩定社稷,先生既然通讀整部論語,胸中定有真學問,怎麼要做一個……。」說雖然沒有說完,但意思已經表達的十分清楚,許鋒挑釁般的看著範先生,盼著他能夠掩面奪門而去。
範先生立刻一臉的難堪,如果許鋒只是傲慢些,他還可以忍受,畢竟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平日里被人伺候慣了。但許鋒這樣刻意的挖苦諷刺,當面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趙普當年與太祖皇帝的確有過這樣的談話,讀書人向來謙虛,又是與君王交談,怎能鋒芒逼人,但這也就是一句客氣話,許鋒卻拿這事較真,範先生氣的臉色大變,竟不知該怎樣反駁。
看著他窘迫又難以發作的樣子,許鋒心里洋洋得意,卻又裝出愧疚的樣子,說道︰「先生請坐,不過是句玩笑的話,千萬不要往心里去。」有了這個台階,範先生的臉色和緩許多,畢竟還指望著賺錢養家,但被學生奚落,終究是一件難堪的事,情緒低落的坐下,翻開書,無力的說道︰「咱們開始吧!」
範先生念道︰「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
這句話的意思是,孔子說︰我十五歲立志于學習,三十歲就能夠自立,四十歲時遇到事請就不會迷惑,五十歲時懂得了天命的道理,六十歲時能听進各種不同的聲音,七十歲時達到了從心所欲的境界,達到這樣的境界就無論做什麼事都不會越過規矩了。
但許鋒一听又不高興了,論語上孔子說了那麼多的話,你卻偏偏挑這一段念,什麼十五歲立志于學習,我六歲就開始上學了,我在大學里學到的東西,只怕你一輩子也明白不了,輪不到你給我當老師。
許鋒說道︰「先生等一等。」書桌上放的有筆墨紙硯,許鋒拿起筆來,在紙上反復的寫著這句話里面他不認識的幾個字,繁體字與簡化字有很大的差別,尤其是一些筆畫較多的字,若不是範先生剛才念了一遍,許鋒根本就不認識。
範先生看他認真的在紙上寫著,頗為贊許,心想,這公子雖然態度傲慢,卻也是個好學之人。耐心的等了好一會,卻總不見許鋒寫完,心中好奇,走過來看許鋒寫在紙上的字,只見一個個字歪七扭八的或躺或站在紙上,筆畫潦草,有的字索性滾做一團,若不是他每個字都寫了很多遍,只怕無人能知道他寫的是什麼。
許鋒說道︰「先生不要急,只管在屋里高坐就是,這書上的字,十個有九個我都不認得,待我將這些字都認識了,先生在教我。」用力的捉住毛筆,手腕抖動,想寫一個‘惑’字,但這柔然的毛筆卻十分的不听話,筆尖在紙上耍著賴皮,扭動幾下,又滾出一個墨團來。
許鋒頗為氣惱,索性將毛筆掉了個頭,用硬筆桿的一端沾著墨汁,生硬的寫下一個‘惑’字。他用慣了鋼筆,這個‘惑’字寫出來倒也有幾分味道,至少旁人一眼就可以瞧出來。
範先生臉色鐵青,憤然說道︰「範某雖然沒有功名,但也是參加了數次科舉的人,公子既然連字都不識得,為何不去鄉野間尋個教人啟蒙的西席先生,好歹認得幾個字,會寫自己名姓也就是了。」
許鋒嘿嘿一笑,扔下毛筆,說道︰「我正是這般意思,你能教嗎?」
範先生氣的渾身發抖,猛地一甩衣袖,說道︰「範某雖然貧寒,卻也不堪這般羞辱,告辭。」轉走了出去。
看著他氣憤而走,許鋒心里的得意蕩然無存,自己這麼做也不過是仗勢欺人而已,晃悠悠的走出書房,只見文倩急匆匆的跑了過來,說道︰「少爺,先生怎麼走了?」
許鋒說道︰「走了便走了,我原本就不想學這些東西。」也不想多解釋,大步的往出走,對于自己的刻薄行為,也有些後悔,畢竟範先生是夫人請來的,自己這樣對他有些過分。
走出書房沒幾步,就見夫人帶著吳媽快步走來,擋在許鋒面前,夫人嚴厲的說道︰「你怎能如此的胡鬧,才一會的功夫,就把先生氣走了。」許鋒扭過臉不說話,心想,誰讓你不和我商量就請了這先生。吳媽說道︰「先生還在正屋候著呢!少爺委屈些,給他陪個不是,怎麼說這先生也是咱家請來的,這樣子……。」
許鋒最不願听見她說話,立刻惱了,說道︰「陪什麼不是,要走便走,我連字都認不全,學的什麼論語。」
氣呼呼的往自己的屋子走,卻見範先生站在正屋門前的台基上,神色肅然,似乎在等著他賠禮道歉,心中更加厭惡,走到他身邊時,故意將一口濃痰吐在他腳下,揚長而去。
趕走了先生,許峰連門都不出,這院子里是她倆說了算,既然自己不受人待見,索性大家也不要見面,就是文倩過來和他說話,他也不理。
這種小孩子賭氣的做法,許峰也知道不好,可就是控制不住情緒,或許是這個身體過于年輕吧!就算他是穿越來的,也不能完全駕馭。